“不过,还是不想说我是谁,解释起来太麻烦,到时国主自会明白。不过,国主可称在下‘阿雩’,‘风乎舞雩’的‘雩’,如此,在下便称国主‘阿臣’,如何?”不咸不淡清冷的声音,却说出如此...直接的话。
“好,我不问你是谁,不过,我们很熟吗?若我没记错今天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那个称呼未免太...亲近了些。”姬良臣笑。
苏雩未答,端了白瓷杯,啜饮了口茶才道:“我一直觉得姬国主是一个最不像也最像帝王的帝王,不会在意称呼这种末节。”
此话不贬不褒,怎么回答都不合适,于是也直接道:“那好,阿,阿雩可否告知你的目的,及你与苏沂的关系。”
苏雩轻轻笑了,捻了杯子在手里把玩:“终于到正题了,好吧,我的目的自然是帮你,与苏沂的关系嘛,他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尽管之前做过假设,可听到时还是不免震惊,不自觉道:“亲哥哥吗?为何我不知他有你这样的弟弟。”
“你不知的事多了,日后都会知道的,无论你愿意知道还是不愿意知道最终都会知道的。”苏雩想起以前,不禁也有些怅然,起身走至窗前,抬头望着那弯新月,背对着姬良臣道:“本来不想解释的,但似乎不解释更麻烦,算了,我还是说给你听好了,不过,或许很残忍,我只说一遍,信与不信在你。”转身,又重新坐在姬良臣对面,仍旧是清冷的声音,却十分认真道:“阿臣,苏沂,我哥哥其实已经死了,死在五年前,他从不曾背叛过盛荆,也从不曾背弃过你们的感情。而在齐越做了多年国师的苏沂其实一直是我。”
苏雩等着回答,良久,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才听到姬良臣克制压抑却隐隐颤抖的否定声音:“不是。”
“是,我如何会诅咒自己的哥哥死。所以,和齐越的仗你还是认真些,不要想着以身犯险,苏沂不可能来救你。”苏雩的语气接近冰冷。
姬良臣古井般的眼眸里疲倦无法掩饰。他是想要一个结果,来结束这六年的等待,却绝不是这样的结果。伊浩仁的话可以不信,可是苏沂亲弟弟的话呢,还能选择自欺欺人的不相信吗?可自欺欺人会好受些的话,人往往还是会自欺欺人。
“不过,即使你是他弟弟,在没有亲眼所见之前,我还是不信。你说他不曾背弃过,我信。所以,我会拿下齐越,亲自去看。”在说出这话时,姬良臣也恢复了该有的波澜不惊。
“好吧,随你信不信,不过我确是来帮你的。还有,现在我的身份是清江对岸齐越军营里的军师。”
“帮我的条件?”
“条件啊,也没什么条件,要说有的话,等你拿下齐越,在平城建都吧,我想看越凌傲(齐越王)成为阶下囚的样子,想看他唱戏的样子,应该会有意思。”说着一个完全不符合他清冷气质的笑浮现在嘴角,片刻消失,昙花一现般。
“你那么信,我能拿下齐越。”
“是,我不但信,还坚信,你会让越凌傲不得好死。”
“是吗?”反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不过,迁都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姬良臣若有所思。
“我又没说一定要迁都,把清城当陪都也可以。”
“如此,倒也可以,那么,你想怎么帮我?”
“还没想好,不过我这儿有齐越的军事防御图,你要么?”
“暂时不需要,按我的原定计划就很好,况且,你如何能证明那图是真的。”
“你还是不信我,不过,算了,反正也没想让你信。我们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如此,合作关系倒是更好。”言罢,起身,想起什么又坐下,道:“对了,阿臣,这一路倒是谢谢你对我家小孩的照顾。”
姬良臣也想起那些孩子,无力感又来了。面上却笑道:“无妨。举手之劳。”
“那,以后也拜托你了。”
“啊。”姬良臣愣了。
“看把你吓得,骗你的。”苏雩轻笑一声,抬脚跨出门槛。
姬良臣刚回过神来,清冷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说着完全不清冷的话:“阿臣啊,其实我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能不能让一个对我哥哥死心塌地的人对我也死心塌地。”
刚回过神来的姬良臣又怔愣了,这人,开什么玩笑。
良久,姬良臣摇了摇头起身,苏沂啊,你弟弟很有趣呢。
是夜,姬良臣失眠了。往常,睡不着时,便拿了奏折来批,自认是十分勤劳的好国主。可是,这儿没奏折,用心里暗示法数了无数次‘我很困’后,还可以清醒地进行脑运动。无奈,只好搬了椅子来到窗前,陪着月亮从西方慢慢落下,陪着太阳从东方渐渐升起,仍毫无睡意。就这样,在窗前静坐了一夜。
而,苏雩倒是像往常一样,睡得风吹不动雷打不醒,一夜好梦。
第4章 窗y-in一箭
天大亮,一夜无眠的姬良臣收拾了行囊,准备向清城出发,估计大半天的时间便可以到达。
刚出门,便见江伯在井旁打水,回头看到一身锦衣便装的姬良臣便招呼道:“公子,这么早就起了,先歇一歇,饭很快就做好了。”姬良臣不曾说明身份,江伯便把他当苏雩的朋友招待。
姬良臣道了谢,想吃了饭再走也不迟。也不知那苏雩什么时候会回齐越军营,顺便也可打探一下。
江伯端了饭菜,随身也在旁边坐下,看着姬良臣没动,便热情招呼道:“快吃吧,一看你便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或许吃不惯我们这乡村野味,不过还是得吃饱。”言罢,还夹了菜给姬良臣。
姬良臣招架不住便端了碗,顺便看似随意问道:“那,阿雩他们呢?”
“你是在担心这个呀,不用管他们,他们还有的睡呢,一般不过了辰时(7点—9点)是不会起床的,等他们起了自己去做。”
于是,姬良臣和江伯便先开动了,正吃着,却见江伯使劲放了筷子在碗上,懊恼道:“哎呦喂,看我的记x_ing,阿雩说让我今天早点叫他,我给忘了,这平常不睡到自然醒是绝不起的,今天倒是奇怪。你吃着,我赶紧去叫。”言罢,匆忙出去了。
这厢姬良臣在桌边,快速地结束了早餐,他怕待会儿还会发生什么一惊一乍的事,就更没食欲了。
所以,当苏雩来到饭桌前时,姬良臣已经风卷残云般吃了饭,又风卷残云般收拾了桌子,正坐在桌前甚是悠闲地看着他。
却看到苏雩清潭般的眸子氤氲着一层水汽,朦朦胧胧的。墨发凌乱地拢在身后。默默地抬头看了看他,又默默地低头看了看干净的桌子,每一个动作都像电影的慢镜头,然后,微微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噢,吃完了呀,那我们走吧。”继而又慢吞吞地起身转身。
姬良臣起身拉住他道:“我们?走去哪?”
苏雩顺势坐在门槛上,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姬良臣连忙从后面拥住他,不至于让苏雩摔个四仰八叉。
靠在姬良臣怀里的苏雩转头看着他,轻轻笑了,声音还带着睡意的慵懒:“你去清城,我去齐越军营,不是同路嘛,就一起走啊”
“哦,那你还睡到现在,东西收拾了没,赶快起来收拾啊。”姬良臣拉着没骨头似的苏雩,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禁想到,昨天见面时苏雩清风流水般的清冷气质跑哪去啦。
姬良臣把苏雩靠在门板上,去打了水,看他慢吞吞洗了脸,才渐渐清醒。
苏雩用手拍了拍脑袋,又使劲晃了晃,直到脑子里的最后一丝朦胧也散去,才抬头看了看天,新的一天开始了啊。叫了江伯去雇了辆马车,自己就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一会儿工夫便出来了,拉了姬良臣赶紧往外走,像逃难似的。姬良臣起初还纳闷呢,回头余光瞥见墙拐角处扬起的绿色衣角,懂了,也赶紧跑。
可脚还没跨出门槛,便定住了。
身后是小绿衣抽抽搭搭委委屈屈的哽咽声:“爹爹这次,这次也不带小绿了吗?绿儿会很乖,不惹麻烦的。”
苏雩的脚是怎么也跨不出去了,回头走过去安慰道:“爹爹当然知道绿儿最乖了,不是不带绿儿,只是,这次太危险,若出了事,要么绿儿永远也见不到爹爹了,要么爹爹永远也见不到绿儿了,绿儿想这样吗?”
小绿嗫嚅道:“不想,那,那爹爹还回来接我吗?”
“嗯,自然回来,爹爹什么时候骗过小绿。”
“哼,你是不骗小绿,倒是老爱骗我。”小红也跑过来,后面还跟着小蓝。
“哎,是你经常骗我好不好。”苏雩四两拨千斤地拨回去。
“这次,可是你说的今天做饭给我们吃的,做的饭呢?”小蓝也道。
“哎,我说今天做,可没说我自己做,让江伯按我写的食谱做给你们吃还不是一样,难道你们嫌弃江伯伯做的不好吃?”
“你...”小蓝也不说话。
苏雩挨个拍拍头,揉揉头发,柔声道:“这次绿儿也在家,好好照顾他,过些天,我就回来了。”
“我们会好好照顾小绿的,才不像你那么不负责任,每次都说过些天,过些天,可每次都是好几个月。上一次好不容易带我们去虞城玩儿,还不是把我们扔给阿臣,自己走掉,亏我每次都信你,你每次都骗我。”小红越说越气愤,还微微带了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