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以前,苑内少了生气,多了沉闷。那个有眼力见的清若也不见了,只有几个人傻愣愣的杵在那里,还有一个人y-in沉沉的躲在那里。
他见苑内的人无意招呼他,便径自往里走,门也未敲,闯了进去。只见顾容仍旧躺在床上,脸色仍有苍白,他慌忙上前,趴在床边,道:“你怎生还不见好?”
顾容见他来了,硬是挤出一抹笑,道:“能活着已是不幸中之大幸,我这样都还算是好的了。”说完,他竟又咳了起来。
萧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他这副模样,自然料到事情不简单,便试探道:“是那清和?”
顾容扬眉,眼睛里有了笑意,却带着嘲讽,道:“她不过是个小角色,能蹦跶出个什么?更何况,她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哪有弄死人的狠劲。”
萧敬一听,便知是何人了。他为顾容担忧,甚至想着不去东边了,可是顾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只听顾容道:“可是,他再怎么狠也是弄不死我的。我可不介意接下来的几年陪他好好玩玩,阿蒙走了,我正好无趣。”
听着这话,萧敬却有了疑惑,看着顾容的模样,突然有了一丝陌生。他可不会认为那是因为萧啟走了和汝y-in侯对他下毒之事,一个人x_ing情的转变哪会这么快。
“你这是……暴露本x_ing了?你到底是何人?”
顾容无意瞒他,自从萧骛出现以后,他就已经改变了一些想法。萧骛对他说,这天下需要的不是动乱,而是一代明君。他不觉得自己有做明君的潜质,更无把握保证再无动乱。他虽不是一个绝对的好人,可也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从这一个层面上来讲,凭着萧敬的本事和本x_ing,他应该会是一个合格的盟友。
“我姓顾,你觉得我是何人?”
萧敬平日里多看兵书,同时也会涉猎史书,他记得,前朝有一公主便是嫁给了一顾姓男子。他突然觉得,他最近似乎知道了太多了不得的事情。
“你是前朝后人?那你对萧啟……”
顾容见他似乎找错了重点,打断他道:“我待阿蒙,是百分百的真心,不然我何必在你面前不加矫饰。萧敬,你可知道你去东边意味着什么?”
萧敬原本只是想逃离京中,对于去东边一事并未细想,因此只是摇了摇头。
顾容却道:“当年成王事败,他的不少部下都去了东边。萧骛那老头之所以能令皇帝低头,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救过皇帝的命。皇帝忌惮他,多是因为东边的势力。”
“他是……成王的部下?”
顾容沉思了一会,理清了当年的事,才道:“是也不是。他与成王算是好兄弟,不过年岁较小,多受照顾。他也知晓,当年成王和汝y-in侯萧骥之事。他带你去东边,是想要把那边的人都交到你手里,你可明白了他的意图了?”
萧敬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起来,一瞬间,往日不曾有的责任和压力都涌了上来,亦把那股子痴劲儿也唤醒了。他不明白,按理来说,他和顾容该是水火不相容的,怎么他却像是要与自己和平共处的样子。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一出门就出卖了你,来换得一生的荣华富贵?”
顾容听后咳了几声,笑道:“我视你为友,你还不明白?往后若有不称意之事,尽管来找我,我定将竭尽全力助你!”
就这样,两个将来的风云人物在他们十几岁的年纪就定下了协约,成为了永远的朋友,为几十年后的盛世打了下最初的基础。那个时候,萧敬还记得这天是个y-in沉的天,这人是个顶好的人,这瞬间是个值得永远铭记的瞬间。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天下风云未曾停歇,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了。念旧的人剜骨剖心,喜新的人装疯卖傻。
出了汝y-in侯府,萧敬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他醒悟过来之时,他已经走到了曾与秦遥夜打斗过的郊外。他苦笑一声,为自己的痴情,亦为自己的即将离去。他摇着头转身,打算就此离开。
不想,迎面就是一个拳头,差点撞上他的鼻梁。他连忙还手,却看见那人是她。他顿时停了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秦遥夜红了眼睛,眼眶里竟是打着转的泪水,她道:“你都要走了,却不来跟我告别。要不是我差人去打听,你还真打算这辈子都不见我了吗?”
萧敬本已打算这辈子真不见她了,就算将来能如顾容所想登上绝顶,他也不想见她了。可是,她这番话又是何意呢?
“你可知道,你这么说,会让我念念不忘?”
“那你可知道,你就这么走了,也会让我念念不忘?”
萧敬好似被人给了一闷棍,脑子里乱乱的,整个人也晕乎乎的,他实在不曾料到,她也会怀有与他一般的心思。
“那……你的婚约呢?”
秦遥夜这次没再犹豫不决,亦不再认命,而是异常坚定地道:“给我三年时间,如果三年后张掾还没回来,我便去找你。就算前方有千万人挡着我,我也会一往无前!”
于萧敬而言,这是怎么个高兴了得!他有些不知所措,却也还是上前抱住了秦遥夜,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信你。我萧敬发誓,你若来了,便是千军万马逆向而行,我也去迎你!”
之后,二人又依依不舍了好久。临走前,秦遥夜掏出一个小香囊递给萧敬,里面装着她的一簇头发,她说:“三年后,你可得把你的头发也放进去!”萧敬则掏出自己的一把小匕首,递给她道:“我将来若是没有守约,你便用这把匕首取了我的命。”
终于到了要走的时候,萧骛不想见那送别的场景,便早早地出了城门,在一简朴酒家处坐着了。等了好半晌,才见载着萧敬的马车飞快驶来。他起身拦住,一个起跳,就坐了上去。接着又掀开帘子,往里面坐下了。
萧敬见他进来,突然就觉得这个人狡猾无比,道:“你让我去找顾容,就是为了让他助我一臂之力吧?”
萧骛捻须闭眼,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全然不管萧敬在那里如何不满。萧敬见他不说,也知道自己定是无从得知了,便也学着他半靠在马车上,闭眼沉思去了。
直到马车驶出郊外,来到一处广漠的平原时,萧骛才睁开眼,道:“成王生平所愿,不过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他若能助你,这于天下而言亦是好事一桩。”
萧敬却是不满地哼了一声,道:“若真指望天下太平,你何必还留着那些人?你心里肯定是还存有念想的,我说的对吗?”
萧骛又闭上了眼,缓缓道:“我当初说你有先祖之风,可不是凭空捏造的,你值得。如果你没有这样的野心,你哪会在知道真相后还跟我走呢?”
萧敬笑出声来,给了萧骛肩头轻轻一拳,道:“你这老头子,嘴上还是不饶人!”
之后,他二人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一个在想着去了东边后可能的际遇与生活,一个在想着该怎么做出后续的安排。马车在大地上滚动向前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们走进了自己的世界。
第15章 野兽獠牙初露相
这是萧啟有生以来遭遇过的最可怕的场景。他浑身是伤地躺在山坡底下,感觉到血从右肋下不住地淌,被马蹄踩踏过的双膝根本使不上力让他站起来。他不仅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也意识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
不远处传来了搜寻的声音,他担心那是别有所图的人。来不及多想,他挣扎着起身,却被痛得动弹不得。他心内万分焦急,可现实却容不得他改变半分。他想,自己是真要命丧战场了。想到父母和家中的顾容,他的眼角渗出了一滴泪。那滴泪滚烫滚烫的,他却感觉不到了。
这件事还得从三天前说起。那日斥候来报,说是有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在百里之外,不日将要来犯。陈孚立时召集军中将领,做好了对战安排。萧啟和张掾作为新进半年的仅有虚职的小兵,居然各自被分配了五十人进入作战。
第二天,前方来报,说是那军队已在二十里外安营扎寨,不多时就要集结兵士攻打城门了。陈孚向来不爱坐以待毙,一听这情况,就决定主动出击,打对方个措手不及。而且,不出城门也无法实施他的另一项安排。想到这儿,他不由得露出了j-ian邪的笑。
等到所有出战迎敌的兵士都集合完毕后,陈孚走到萧啟和张掾二人面前,和善地道:“这是你们头一次上战场,可千万不要心软,放过敌人便是在削减自己。”
萧啟恭恭敬敬地应了,道:“谢大将军,卑职定会立功而返!”而张掾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口道:“知道了。”
陈孚同陈牧一般,都不喜欢吊儿郎当的人,对孟祯是如此态度,对张掾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偏偏这张掾是肃王之子,他们二人惹不起,只得好生供着每日来膈应自己。军中不少知他二人品x_ing的,都在背后偷偷笑他们总算遇上了个中高手。
陈孚听张掾这么不知礼数的回答,心中也是火大,偏又不能发泄出来,只能生生忍下,寻思着找个机会好好回报张掾一番。
大军出城时已接近日落时分,西塞的辽阔更衬得天空的低垂,远处的彤云火烧般蔓延开去,低矮的树丛堆满眼前,给人沉闷之感。这一切,都预示着这会是一场殊死之战。
对方是西塞附近的一流动民族,早些年也曾统一政权,建立国家。不久后因为各派势力争斗频仍,王朝瓦解。如今入侵西塞的正是那些势力中最为强悍的一支——西狄。西狄早已得知大军出城一事,故而在诧异之余也已做好迎战准备。
西狄男儿自小骑马,故而最为擅长马上作战,那马蹄腾空而起,再而落下恐就会夺去一条x_ing命。而西塞守军向来以步兵为主,只使戈矛,又兼马匹不多,马上训练也少,故而甫一开战便处于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