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日思夜想之下,秦遥夜生生急出了病来。她在病中精神恍惚,一时梦见自己身在沙场,一时又梦见自己含泪作别,梦醒时分心中愈发惆怅,搅得这病也愈发重了。
纵使太师府把这事藏着紧紧的,她这病终究是走漏了风声,坊间编出流言,说她这是因为情人入狱忧思成疾。秦家人一边忙着寻大夫救治,一边还得解决这谣言问题,一时便有些怨怼今上小题大做,坏了她的名声。
另一边,这日萧夫人见着萧钦回府了,便差人送去茶果点心,自己则在后面细细思考,慢慢走着。
见着萧夫人,萧钦还是怀有欣喜的。又见她打扮过一番,还送来东西,便以为她是终于要向自己服个软了。却不想,他听到的却是萧夫人这样的一句话。
“侯爷,萧敬的事,你该是听说了吧?”
萧钦知了她的来意,便冷下了心,道:“自是知道的,可这事容不得我c-h-a手,我须得保住整个萧家。如今我无法得知今上是否知晓了萧敬的身份,贸然求情,只会引来祸端。”
萧夫人以为他拒不相助是因为自己和萧钰的往事,便也有些气愤,道:“总是念着过去不放的人难道不是侯爷吗?萧敬只是一个孩子,他是无辜的。难道你非要等到叔叔回来,才肯出手吗?”
萧钦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就算他在处理这件事时含了私情,可到底还是从大局出发的。他是族长,他要做的不是保全个人,而是保全整个萧家。他原本以为这些年的相处会让她理解自己,可到头来证明了什么呢?他做得再多也比不上她的那场梦。
“如果这就是你认为的我的话,那便再也别来找我了,我是不会帮他的。”
萧夫人左右拗他不过,更兼本就不怎么想与他言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就不信,这世间除了萧钦她就没了可以倚仗的人了。
回到房内,她立时修书一封给父亲,然后着人送了出去。她父亲是御史中丞,也是在今上面前说得上话的。奈何他也没有答应这件事,反而训斥她,回道:“唐家趟不起这趟浑水,你怎生如此没见识!”
萧夫人看见了回信,自是愈发受不住,更觉当初所做错得离谱,只恨不能回到那时,拉着萧钰就浪迹天涯。如此也好过如今被两边抛弃,骑虎难下。而今,她只有再去找寻萧瑾,希图他能回来挽救败局。
那么,这么多人在想念着的萧瑾又在何处呢?此时的他正好收到了顾容的来信,心中烦闷,拉着一个老者在喝酒。
那老者瞧来七十岁模样,双颊通红,笑得云淡风轻。可是,这一切都被萧瑾的一个问题打破了,他问道:“我父亲当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那老者叹了口气,道:“知道了又如何呢?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这不都是他所期待的吗?”
萧瑾咽了一口酒,入喉皆是苦涩,道:“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何要毁了自己,来救那个人。”按理来说,那个人把萧瑾抚养长大,他合该称呼他为父亲,可他自从知道身世后就再没叫过。
老者起身,双手交叉于后,看着漫天飞雨,檐滴垂珠,道:“情之一字,能成人亦能毁人。你若不懂,又何必再问呢?你往日不曾如此,可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萧瑾便将顾容来信之事告知了老者,老者道:“此事你不便处理,就让我去吧。不管怎样,皇帝还是会卖我一个面子的。”
老者自行来到了京中,直接去了汝y-in侯府,惊得萧钦慌忙来迎,道:“叔公,您怎么不先来信,让我好去接您。”
这老者名唤萧骛,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还记得成王的人,也是萧氏一族中最为神秘的人。听了萧钦的话,老者却是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才道:“你,倒是个明白的。可惜,私念太多,终究会害了你。”
萧钦顿时连头也不敢抬,只能点点头,道:“叔公说的是,萧钦定会好好改正。”
次日,萧骛进宫,今上亦是一惊,亲自下阶来迎,道:“何事惊动了老先生?”
萧骛只是笑,却不说话。今上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便老老实实道:“老先生可是为了萧敬一事?”
萧骛这才点头,道:“那孩子的确没什么见识,陛下便把他交由我来处置吧,我带他去东边,教他识识礼数。”
今上无意推脱,立刻就派人去把萧敬带了来。萧敬在牢里待了好些日子,虽没遭受刑罚,可脸色到底是差了点,老者看后自是心疼不已。
“孩子,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萧敬瞪大了眼睛,想问点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直到出了宫以后,他才动了动筋骨,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要他放了我,你们答应了什么条件?”原来,这萧骛正是那个说萧敬有先祖之风的族中老人。
萧骛神秘一笑,道:“哪需要条件?我救过他好些次,够他还一辈子了。”
萧敬还想问点什么,却觉得萧骛不会告诉他,便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抓了的?”
“有个小友写信给你祖父,你祖父恰好在我那里。我觉得自己的面子比较大,就来了。”
“祖父也来了吗?”
“他没来,他可一点都不想来。你想去找他吗?我可以带你去。”
“好啊,我就向往他那种生活。”
“那可说好了,不准反悔!”
“我萧敬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后悔不得!”
第14章 离别处终见真情
萧敬安全回府,萧钰及其夫人终于安心。接着却又听说他要跟着萧骛去东边,两人心中不舍,从早到晚,连番上阵,劝说他不要轻率行事。
可是,萧敬在狱中之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远离京中了。一来,秦遥夜已然接受那般的命运,他实在不想亲眼看着她嫁作他人妇。二来,他一身所学已经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没了用武之地,再待在京中亦是无益,倒不如远走天涯来得值当。
萧钰夫妇见劝说无果,便想来硬的,只锁了房门不让他出去。还吩咐府里小厮万万要看紧了,别让他偷溜出门。然而,向来自由惯了的萧敬哪受得住他们平白加上的束缚,离家之心愈发迫切。
这日,萧骛终于正式登门拜访萧钰,把萧敬之事说了个大概。他见萧钰怎么也不同意,就骂道:“做父亲的没本事,就指望儿子也没本事吗?他是天纵之才,你竟也忍心让他屈居下位!”
萧钰心中直呼冤枉,可也不敢说出口,只是道:“他生得颇似皇族中人,如若入仕,恐会招致不测。”
萧骛冷笑一声,道:“你胆子小便以为他的胆子也小吗?你再怎么养着他,他也不会变成你那样!”
萧钰知道自己这x_ing子实在是谨慎过头,这也是父亲萧瑾不喜欢他的一个原因。可是,人处一世,不小心细谨又哪能求得一条活路呢?还是说,他本就是个无能的,只有这般才能求得立足之地?
在萧骛来之前,他从来不会往后一种可能想去。可是如今,他竟也有些动摇了。他大概真的就是那种无甚才能的人,只是守得住家底,未必算是本事。
“那他去了东边又能怎样呢?总不能真让他……”
话未说完,萧骛就打断了他,道:“你父亲和我常年在东边,他去了也有照应。留在这里,保不准又被些小人构陷,你是个说不上话的,萧钦又是个顾虑大局的。而我,纵然在皇帝面前有点面子,可也不能每次都及时相救啊!”
萧钰知道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可是那是他的孩子,他哪能轻易放下心来。更何况,他夫人是怎么也不肯的。她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要是让他离了家,她恐怕也不会再待在他身边了。
“这孩子要是走了,他母亲,唉……”
萧骛知道他未尽之意,便说:“你便问她,是要她儿子命丧京中,还是要她儿子飞黄腾达。她哪会不明事理,到底是舍不得罢了。”
言毕,萧骛径自起身,去寻萧敬了。到得萧敬门外,他轻轻地叩门,朗声道:“我来了,快开门。”
萧敬十分欢喜地迎他入门,道:“你劝服他们了?”
萧骛点头,道:“小老儿还是牙尖嘴利的,你还能不放心?”
萧敬哈哈直笑,倒了一杯水,推到萧骛面前,道:“那就好。只是不知,那顾容如何了?我入狱这些天,总想着他,生怕萧啟回来找我算账,说我没照顾好他的人。”
在萧敬入狱前,顾容突然大病一场,几乎没了半条命。他本打算去看望,没曾想当晚就被召进宫中。回到家后,父母又不让他出门,他心内焦急也无用,只好托人请萧骛帮忙看顾。见他来了,自然要好生询问一番。
其实在萧骛看来,顾容是个极y-in狠暴躁的人,只是对人总是一副良善的模样。他记得,萧瑾收到的那封信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他不知道何时汝y-in侯府藏了这么个人物,但他也不会不喜欢,更不会去拆穿。
“那孩子,是个好的,你能这么快出来,也是托了他的福。改明儿你要走了,可得记得先去看看他。”
萧敬对顾容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的毒舌不饶人上,哪能料到自己获救还有他的功劳,便缠着萧骛想要问个清楚。
可是萧骛从来都是这样,话说到一半,吊人胃口,然后就不说了,是出了名的嘴上有把门。萧敬见挖不出什么来,便寻思着改天亲自去问顾容。
萧敬出发前两天,终于得了见顾容的机会。他进了汝y-in侯府,也没去拜见汝y-in侯和萧夫人,直接就去了沉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