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完结】(23)

2019-05-09  作者|标签:蓝芜西辞 情有独钟 成长

  且说萧啟,他自被封为宣威将军后,在军中便觉不自在了。倒不是因为张掾走了无人同他说些体己话,而是那陈孚父子开始对他格外客气了。他还记着那年的仇,自然不会当真同他们亲热起来,反而在想他二人是否换了策略,想要拉拢他。

  不过,这些都是不甚重要的事,眼前最令萧啟着意的是请旨回京之事。他不愿意坐以待毙,早早写了文书递回京中,只盼着回京之事能有个善果。

  可这一盼,便又过了好几个月,这才得了允许的诏令。几日后,他别了西塞众将士,带了一行人,策马回京去了。

  回京途中,他又经过了当年前往西塞时途经的山川风貌,此时的心境却早已不复当初。如今有着宣威将军的头衔,他的一举一动都将落入不少人眼中,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祸患,哪还能把那一分洒脱表现得彻彻底底呢?他竟莫名觉得,陈孚父子整日里不喜无规矩之人是有道理的了。

  当晚,他歇在了阰阳城的一家客栈,与四年前的是同一家。半夜时分,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埙的乐声,空灵悠远中透着思念与彷徨。他不禁听得入了迷,竟忘记了睡觉一事。等到那乐声停了,他耳中还在响起余音,容他沉浸其中。

  次日天明登途,他朝那客栈又望了一眼,好似要看看那吹埙之人是否隐在其中。可他终究无所得,只得策马上归途。

  回到京中后,他好一番拜见了今上同双亲,确认过那沉香苑里还有顾容,这才有喜有怯地往那里走去。

  来到门前,那副对子已不复当初的光彩,墨汁洇开,表面粗糙,那时看起来写得不错的字也变得难以入目了。怀着忐忑的心绪,他走了进去。一抬头,就见一人身着雪青色衣袍立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嘴角含笑,一如梦里画中。

  “阿素,你让我好想!”

  顾容也不来迎他,只等着他走向他。眼前的人,比几年前要高了,壮了,眼睛里也有了沧桑了。真是怪事,他倒是从未梦见过他。他仔仔细细地瞅着他,想要把这几年的份都给看了。这人要是没有回来,他可真不信他还活着。

  “阿蒙,这些年,可还好过?”

  萧啟慢慢走向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覆在他的身上,笑道:“阿素见我回来了,还不知我好与不好吗?”

  顾容的右手覆上萧啟的脸庞,初时只拿食指在他脸上点上一下,后来就把五指都放在了他的脸颊上,最后才把手掌心也贴在他的脸上。

  “如今,你自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可你心里,当真是好端端的吗?”

  萧啟深吸一口气,拥住顾容,满足道:“知我者,莫若你了。”

  顾容回抱住他,在他耳边道:“你可让我好想!今天我可不放你再出去了。”

  两人在院中相拥良久,之后才相携着进了房内。这一日,沉香苑终于有了生气。那一派黯然之色消失殆尽,纵然如今是寒冬天气,也能令屋内的两人感到不可忽视的暖意。

第20章 因母命终定婚事

  总是春归时节,满园争艳正盛,又到了一年的开始,似乎又有了新的希望。一群人聚在沉香苑的亭子里,欢笑玩闹,品酒赏花,吟诗唱和,正是贵公子的消遣。这些人里,有三个萧家人,有一个陈家人,还有几个旁的权贵世家的子弟。

  这三个萧姓子弟便是萧啟、萧敏和萧放,那陈姓的便是陈侃,旁的多是陈侃带来的。另外还有几个姓秦的,可惜只是太师府的旁支,没什么地位。

  顾容亦是混在那群人中间,只是神色间颇有些不耐。他向来只同萧姓子弟玩在一处,如今骤然遇上这么些个生人,还是一群看起来不学无术的,真是难为得很。

  那陈侃早年就与他有段恩怨,此时老拿眼瞅他,还跟他带来的那群人说他玩笑,把他当个小玩意儿耍弄。他总是劝自己忍住,可被萧啟惯出来的x_ing子哪能这么容易就抑制住?他终究是在被人泼了一杯酒后发泄出了怒火。

  只见他突然站起身来,把酒杯往地上一掷,道:“你这人好不知事,好话浑话都拿来乱说一通!”言罢,他转身要走。却不想,萧啟拉住他的衣袖,喝道:“回来!”

  顾容无奈转过身,气冲冲道:“要我回来可以,我可不再同这人说话了,最好他也别来招惹我!”

  换作以往,萧啟定然会对顾容好一番献殷勤、赔小心,可如今他是宣威将军,是一个众人眼里不平常的人,他哪能继续小儿女的情态。更何况,父亲着他请来这些人总是有原因的,哪还能如幼时那般喜欢就玩在一处,不喜欢就狠命捉弄一番。单看那萧放,如今不也同那陈侃玩得畅快吗?就连萧敏,也是全然忘记了当年那件陷害陈侃的事的模样。唯有顾容,喜怒仍形于色,总有一日会坏事的。

  “你想走可以,道歉了再走!”

  顾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萧啟,问道:“你让我道歉?”他环视了一圈,不少人都是看好戏的模样。可不是一场好戏吗?汝y-in侯世子宠爱小厮的名声传得众人皆知,如今却为了他们几个要同这不知好歹的小厮翻脸,当真是头一回见着。

  萧啟没再说话,只是拉着顾容衣袖的手仍没有松开,似乎还固执于要一个道歉。

  顾容可算是又尝到了孤立无援的滋味。他可没想到,萧啟今日会这般待他,竟然让他去向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道歉。当初的决定,真的对了吗?人,果真是善变的吗?

  顾容挣开萧啟的手,又看了眼坐着的一圈人,眼神里满是不甘,可最后还是小声道:“方才的事,是我不对。”言毕,他落寞地离开了亭子。他明白,他还是昔日的他,可萧啟却不再是了。

  而亭子里的陈侃,见顾容摇摇晃晃地走了后,和萧敏、萧放对视了一眼,而后对萧啟道:“萧兄,我看你那小厮越发没礼数了,咱们几个可以不放在心上,改日换作了别人,可不会那么轻易饶了他去。”

  几个旁的世家子弟也随声附和,道:“是啊,萧兄,这种人,玩玩就罢了,真上了心,未免有损官声。”

  萧啟听了本就火大,哪知萧敏、萧放又在一旁c-h-a嘴道:“你们可别提这事,提它还不如正儿八经地为我兄长寻几个好人家的女儿来,这才是上得了台面的!”

  这话一出,不少人拍掌称妙,居然还真的说起了哪家的女儿文采出众,哪家的女儿识大体知礼数,还有哪家的女儿精通音律善弹琴。萧啟听得愈发不耐烦,可如今他又不能走,只得陪在那里,听他们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听着听着,他又想起了顾容愤而离场时的眼神,他的头猛地一摇,觉得自己今儿个真是坏了事了。他同这些人聚在一处可不是为了给顾容难堪的,怎么到头来变成了这种局面呢?顾容到底还是经事太少,不懂得与人相处之道,往后这类的事情,他还是自己一个人解决为好。

  这一日的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顾容想着萧啟回来也不过几个月,就这般闹将起来,真是不成样子。而萧啟则是在事后好好补偿了顾容一番,让他没闲心再计较这件事。可不管怎样,这件事还是成了长堤决口前掉落的第一块石头。虽然这块石头对上下地界都没多大影响,可累积多了以后,谁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转眼到了仲夏时节,东去的张掾终于回来了。他是一个人去的,自然也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坐在马车里,喝得醉醺醺的,嘴里直呼:“拿酒来!”

  萧啟事先并不知道他要回来,只是带着顾容出门的路上听到了这一声喊,便拦住了车夫,朝车内喊道:“酒来了,你起来拿!”

  张掾起身一看,见是萧啟,又往后倒去,道:“你小子扰了我的好梦!”

  萧啟拉着顾容坐上了马车,挤到里面后问道:“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回来的?”

  张掾突然睁开了眼,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有了几分清醒后,道:“对哦,你怎么回来了?还是说,我的马车到了西塞?”原来,这几分清醒完全是假。

  萧啟听后哭笑不得,推着张掾坐起来,道:“这是在京中,你醉得可真厉害!”

  张掾摆摆手,丝毫没有坐起来的意思,衣裳的前襟散乱着,大概是在效仿古人的放浪形骸。好一会儿后,他自己爬将起来,道:“醉后方可解愁,你小子生平不知愁滋味,就别来管我了!”说着,他竟是要将萧、顾二人推下马车。

  萧啟无法,只好带着顾容下了马车。再回头时,那马车已在远处跳动着了。他看了看那马车消失的地方,觉得有丝恍然。当初他一回京就听说了秦遥夜的事情,接着就知道了张掾千里寻人的事迹。看张掾今日的模样,也能知道秦遥夜最后做出了什么选择。只是,他可不明白,秦遥夜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按理来说,发生了这种事情,太师府绝对会藏着掖着,以保证府上的名声。可是秦太师却偏要把这事告到今上面前,还说要解除婚约,以免牵累了皇室的颜面。如此倒也罢了,撺掇着张掾去寻人又是为了哪般?太师府莫非没了寻人的家丁?还是说,这件事本就是为了调开张掾,让他分身乏术?

  他越想越觉得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局势了,很多地方都已经变了。好比交好陈侃一事,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同他多接触。他原先以为父亲是想让他去陈侃身边挖些利于今上的东西,可父亲从未提及此事,实在是怪异。

  因着这些想法,他也没了在外闲逛的念头,不一会儿就拉着顾容回府去了。顾容并不认识张掾,只是听说过,但是一见面他就猜出来了,因为他很像萧敬。这会子他见萧啟无心在外,也就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来,好给他一个回府的机会。

  可终于到了府中后,顾容却开心不起来了。因为萧夫人处的张大娘就守在门口,眼见着萧啟进来了,二话不说就把他拉走,走了好一段路后才说是夫人有事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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