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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90章 ...
德兴皇帝见对方终于如愿走了过来,紧张之余也不由的暗舒一口气,在上首坐定,德兴皇帝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拿着酒杯的手不住的颤抖。
对德兴皇帝的失态视而不见,张伯行心下暗自回转,今夜他这一路上的一系列遭遇,让他嗅出了一丝不对,但转念一想,皇宫重地,对于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多加防备,似乎也没有大错。强压下心底的疑惑,张伯行大步走到德兴皇帝对首,略推辞了一番便慨然坐下。
酒桌设在屋内偏西,张伯行身后,正好对着那块儿厚重的幕布,寂静的房间里,萦绕鼻尖的不明熏香,上供的老子像,以及昏倒的内侍,让一股诡异的气氛在屋中不断升腾,张伯行面上神色不变,但心下还是不自觉的开始暗暗戒备……
清心宫,季承平有些厌烦的将手边的药盏推向一旁,出言道:“怎么样?”口气虽是漫不经心,但眸中的冷凝还是泄露出了他此时心底的
“还没有消息。”将药盏往季承平身边又退了退,卓总管恭声安抚道:“殿下少安毋躁。”
“算一算也是时候了。”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幕,季承平低语道。
见季承平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卓总管面上闪过一丝忧色,不由得道:“殿下……”
挥手打断了正要出言的卓总管,季承平淡声道:“不要再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着,他目光开始变得坚定,淡漠的唇角也溢出几丝冷意。
卓总管见状也不再劝,今日之事已是箭在弦上,自家主子自然已经想通了,那便最好。
只见季承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是时候了,你去吧!”
卓总管闻言,忙顺着季承平的目光往窗外看去,却见那原本漆黑的天幕不知何时掀起冲天的火光,不一会儿,似有若无的呼喊声便彻底划破了这原本平静的夜。
看了一眼死死盯着窗外,双拳紧握的季承平,卓总管暗叹一声,便敏捷的探出窗外,很快,便其无声息的融入了暮色里。
“刺客就在附近,快给我找!”站在人群中,年逾耄耋的老者声如洪钟,只见他身披甲胄,手执长剑,怒目圆睁,硬朗的身子,看不出丝毫的老态,四周的皇城守卫摄于他的威势,自觉的听命寻找。
见身边原本杂乱的官兵开始变得有序起来,老者满意的点点头,用手拭去长剑尖上的血迹,老者看着指尖的几丝残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闪过几许懊恼之色。
“怎么样!找到了吗!”还未等老者回神,一个惶然的男声忽然插-了进来,只见德行皇帝跌跌撞撞的来到老者身边,神勤见不复雍容难掩失措。
老者见状,面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便恭声安抚道:“陛下切勿忧心,那贼子已被老夫刺伤,想必不会逃得太远,还请陛下允臣在皇城内搜索一番。”
“好!好!朕允了,快去!”德兴皇帝闻言,忙不迭的道,袁阁老的道准许,也不再耽搁,给德兴皇帝留下几个军士,便带集结再次的其他兵将,快步离去了。
看着远去的袁阁老,德兴皇帝长舒了一口气,回身想要返回屋内,但看着早已一片狼藉的内室,德兴皇帝不由的顿住了脚步,被恭敬的供在屋内正中的塑像已经被推到,先圣的挂像也被懒腰劈成了两半,小酒桌更是碎成了几瓣,桌上的残酒撒了一地,浓郁的酒香与屋内的熏香味儿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刺鼻的怪味。
德兴皇帝却是没有关注这些,只见他的目光在屋内其他地方匆匆一扫,便飞快的集中到那挂在墙上的厚重幕布上。此时,那幕布已经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那个仅能容一人盘坐的狭小空间。
死死盯着那残破的幕布,德兴皇帝不由的回想起刚刚的惊险的一幕,一时间,他不由的冷汗直冒,好一会儿,缓过劲儿来的德兴皇帝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屋内其他事物上。
待看到那被推到的塑像和变成两半的老子挂像,德兴皇帝不由得面色大变,也顾不上心底的那几丝惧意,大步来到屋中。
将掉在地上的挂像拾起来,德兴皇帝眼中闪过几丝怒意,这怒气意外的催生出了几分勇气,之见德兴皇帝攥着挂像,一边小心的将其拼接在一起,一边狠声道:“乱、乱臣贼子,果然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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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91章 ...
贡院位于中都正北方,东西对称布局,坐北朝南走向,远观当真是气势恢宏,规模庞大。相传这座巨大的院落是先祖为振国学,重拨人才,特意选址并大肆建造的,因而,整间院落从选材到到布局,都颇有几分贵气。
可惜,再考精良究的宅院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无情,近百年的沧桑变换、时光洗礼,早将院中的清朗之气打磨干净,如今,哪怕是那新漆过的朱红色的正门,也不可避免的带着些陈腐气息。
天还未大亮,街上却已有人息,起初还只是绰绰人影,伴着初辰的微曦,小股的人流最终汇成了一股扭曲的长龙,他们的身份很好辨认,一身儒袍,便是自矜的依凭,他们的目标也不难猜,待那行在最前头的儒生一脸肃然的停在贡院门前时,那扭曲的人流也终是无序的停驻下来,聚集起来,交汇在了那仿似高不可攀的朱红色大门前,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半圆。
顺着一众学子的视线,正好可以望到那高悬在门上的笔力雄浑的‘贡院’二字,今天,是春闱日!
混在人群中,高飞的神情在困顿与疲乏间不停转换,这场考试带给他的压力远超出他的想象,以至于考试前夜,他竟意外的失眠了,洛疏毓不近不远的跟在他身旁,也是一脸精力不济的模样,看来,临考前一晚,这个大才子也没能睡上个好觉。
杂乱的念头也只是一闪,很快,高飞便强打起精神挤进了那围在贡院门前的一众人中间,一脸复杂的看向了眼前巨大的宅院。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的很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四周已经有不耐烦的考生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屋门开启的刺耳的‘吱呀’声终于适时的响起,一时间,周围立马恢复了清净,
此时的高飞已经清醒了很多,闻声,不由睁大了眼睛朝那半开的门扉望去,只见一个乌帽小吏从里面钻了出来,
却见那小吏也不理会院外的众人,先是自顾自的正了正衣襟,随后,便一脸跋扈的指挥起紧随在他身后的两个健壮差役来,说起来,那小吏五短身材,其貌不扬,偏偏官威十足,把两个健壮的男丁指挥的团团转。
人群中,有学子见着场面有趣,不由的轻笑出声,偏那小吏耳力甚好,闻声倏的扭头看过来,一双小眼寒光四射,愣是让那几个出声嘲笑的家伙乖乖的收了声。
那小吏见场面得到了控制,也不再看关注那那一众考生,继续支使起可怜的差役来,好一会儿,当一套精致的黄梨木桌椅被小心翼翼的拿到院外,连同上好的文房砚墨都被一一摆好,更有一个贴心的,小意的送上了一壶清茶的时候,小吏难看的面色终于缓和了少许,只见他捧着茶壶先是高傲的扬了扬下巴,随后才慢条斯理的道:“行啦,干活儿吧。”
那两个差役闻言如蒙大赦,但还是不敢怠慢,先是谄媚的向小吏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后,随后才神色一变,肃穆的立到了小吏身后,目光凶恶的看向了院外一众围观他们出丑的学子。
小吏却是不管那么多,惬意的啜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才高声道:“陶大寿!陶大寿是哪个?”
“大人莫急,学生这就来了。”只见一个面容朴实的书生拨开人群,大步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朗声道。
那小吏见他来到身前,也不多啰嗦,嘎声道:“身份文牒,户籍证明!”
那叫陶大寿的考生显然早就知晓这各种经过,闻言,两忙拿出相应的文件,却见那小吏只是粗粗扫了一眼,便将文件还给了对方,一挥手,两个差役立马让开了一条小路,让那考生走了过去。
这么简单就过去了?看着轻松过关的陶大寿,不少新嫩颇有些不能理解,只因乡试给他们留下的众多难以磨灭的印象之一,便是考前严密的检查以及监考的严格,不过,这种状况倒也趁了某些人的意,只见一些原本一脸颓丧戒备的考生,此时不由的露出了似是欣喜,又似轻松的神情来。
混在人群中的高飞此刻却是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只因有了洛老爷的提点,他深知,这外松内紧的考前检查,真正精彩的其实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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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92章 ...
进得门来,眼前便豁然开朗,空阔的庭院中,只有一颗巨大的槐树矗然挺立着,太祖皇帝亲题的‘文昌’二字铭牌,被小心的镶在了树干上最显眼的位置,这便是传说中‘文昌槐’了。
近看这文昌槐,其主干纠结,长势如卧龙,似是在贡院这天下英才聚集之地呆的久了,也沾了几分文士傲骨,很有一股凛然的气势。
据说,这棵年代久远的槐树与每一位学子的考运息息相关,想要一朝及第,势必要对它行礼膜拜。因着事关前程,一众学子也收了平日的清高自持,看到它无不噤声敛容,躬身行礼,端的是不敢怠慢。
走过那栽着文昌槐的无名小院,跨过那高高的门槛,眼前便是一间大屋,乌木大门五楹对开,楹联上刻着苍劲的篆字,高飞扫了一眼,东一则是‘明经取仕’,西一则是‘为国求贤’,那楹联下没有落款,却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这是贡院的外屋,也叫‘外龙门’,官方的考试前期准备工作都在这里进行。
早有差役在此等候,见有学子进得门,他们连忙按着先后将手中的储物篮殷勤的递了上去,高飞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很简单,不过是一个小号牌并一盆炭同两小节短烛罢了,当然,要是有的学子炊具不合用,也可以在此地申请兑换,得到一套暂用。
有些学子见此情况神情愈加放松,高飞却是不敢怠慢,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递到手中的东西有没有什么瑕疵,炊具他道不担心,那是洛老爷亲自备下的,当然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可那炭盆和短烛却是官方提供,质量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春闱考试是真正的全封闭考试,两天三夜的时间里,学子的吃喝拉撒睡全在一个狭窄的名叫‘号棚’的小间里,一些前期物品不准备好,那可是会吃大亏的。春夜还是有些凉意,不点上炭火,有个头疼脑热,必然会影响正常发挥,而考棚内没有任何照明工具,如果短烛不合用,那便等于少了数个时辰的答卷时间。将洛大老爷语重心长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高飞检查的更加仔细。
待一切准备停当,开始有小吏上前,根据学子手边的号牌,将学子们按序分开,高飞跟在一个高个儿差役身后,在他的引领下,朝所谓的‘内龙门’,也就是今天的考试地点走去……
由木栅制成的数千间房屋在一个空旷的院子里顺次排开,整个院子四面高墙一档,很有些森然之感,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军士在院中列队,不过,他们脸上略有些古怪的神情,将院中肃穆的气氛冲淡了少许。
一个身材瘦小的军汉站在人群中,不时的朝巨大的正门望上两眼,望眼欲穿了好一会儿,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他不由的小声嘀咕道:“m的,怎么还没来啊,害老子等了那么久。”
偏这四周清净,他这声抱怨被前面的上官听了个一清二楚,只见那上官上来就给这个獐头鼠目的小子狠狠的来了一下,嘴上也不含糊,很是粗豪的道:“你老子我还耐心着呢,你倒不耐烦了!”
那瘦小的军汉无辜被揍,面色一苦,但随即便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赔笑道:“小的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