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偷欢 by 无常君(下)【完结】(8)

2019-05-10  作者|标签:


  原靓高兴得使劲地拍手:“我也喜欢跟你在一起。辛黎哥哥,我们以后永远不分离,好不好?一起看书,一起练功,一起沐浴,一起睡觉,一起玩……”原靓天真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十分的有爱。
  辛黎将原靓的脑袋搂到怀里,歪了脑袋,思虑着道:“我和小靓永远都不分开,就这么抱着一辈子。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原靓做出幸福状,连连点头,“今天本来轮到我在上面了,辛黎哥哥心情不好,那就让你在上面吧!你记得要轻点。”
  辛黎嘻嘻笑着,忙道:“好好好!”说毕两个人起身手拉着手去了卧房。
  司彤看到这里忍不住一笑,站起身来,离开了墙头。
  却说原奎坐在卧房的床榻上,细细地摆弄着那方玉玺。把玩了一阵,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祈越,你来安南王府就是冲着这个?我给你拿出来了,你回来拿啊!回来拿我就把他给你。”
  住在外间的绮梦隐隐听到了原奎说了话,于是提高了音量道:“二爷,有什么吩咐么?”
  原奎收了嘴角那丝笑意,起身将那方玉玺小心翼翼地搁置到一旁的桌上,道:“去煮一壶安神茶来!”
  绮梦立刻答应了,出去煮茶水不提。
  原奎静坐了片刻,突然闻得卧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的是脚步声,轻盈而镇定。原奎目光朝门帘处看去,少顷,门帘挑起,进来一人,头戴斗笠,一身黑衣,腰间还佩了把宝剑。
  原奎站起身来,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正是司彤。司彤抬手摘了斗笠,抱在怀间,双目与原奎对视。
  看清来人面容的那瞬,原奎心下一颤,“怎么是你?”
  “小王爷认得我?”司彤压底了声音,邪魅地一笑。
  “祈越呢?”
  “祈越死了,我来帮他完成他的任务。”司彤说着走到原奎身旁,目光直视着那方玉玺,抬手将其拿到手中,“小王爷肯让我将它带走么?”
  “你们为何心心念念想要得到这方玉玺?”
  “无可奉告。”
  “不说你就别想拿走它!”原奎猛然起身握住司彤的手,单手作力。
  司彤悠悠抬头,看着原奎道,“如果你信祈越,那便请小王爷放手。”
  “我信不信他干你何事!你是他什么人?”
  “我说我是他最亲的人,不知道小王爷信不信!”
  原奎摇头,抓人的手又紧了紧,“祈越没有兄弟!他是独生子。”
  “最亲的人未必就得是兄弟,小王爷!”是啊,也许是父子,也许祖孙,也许——是同一个人。
  原奎看着司彤的眉目,像,的确有些像,比如那双眼睛,高挺的鼻子,整齐洁白的牙齿,嘴唇的形状,发际线的轮廓……除了那面颊。早时认为这少年跟姜慧相像,没想到跟祈越也有那么点相似之处。
  原奎深吸了一口气,手渐渐松了。司彤抽手,抓紧了玉玺,转身便待离去,挑门帘那瞬,突然听到原奎发问,“你叫什么名字?”司彤脚下一顿,没回头,也没说话,一瞬后,突然展开轻功,飞出里屋直达门外,犹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原奎快步追出,出了卧房那瞬,脚下一僵,——一帮人正沿着走廊浩浩荡荡地走来,为首那人,正是原王爷。
  
第五十一章
  却说绮梦给原奎烧安神茶,回来时在门外听得里头有人说话,驻足倾听片刻后猛然明白过来,手忙脚乱间去禀告了原王爷。
  原王爷得到禀报,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卧床上爬起,领了数人急急地往原奎这边来。在距离原奎卧房还有十数步距离的时候,突然瞧见一黑衣人从原奎房中飞出,原王爷迅速向后面尾随的普廷慵做了个“跟上”的手势,“查清楚他!”
  普廷慵好不容易得以继续留在安南王府,此时自是十分的听话,果断利索地点头答应了一声,展开轻功快速跟了上去。
  原奎一出房门即见原王爷一干人过来,心下一寒,立定了双足,低眉向原王爷问候一声,“爹!”
  原王爷走到原奎身前,隐隐觉得不妙,一字一字地问道:“玉玺呢?”
  原奎也不抬头,做好了心理准备后,明明白白地答道:“没了!”话音刚落,只听得啪的一声,脸偏了偏,左边脸颊火辣辣地疼。
  “逆子!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你就当真一句都没听进去?”
  原奎无话,低眉颔首。
  “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们原家的子孙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对得起你的祖宗,对得起世祖皇帝吗?”
  原奎答道:“对不起!”
  “你也知道对不起了!”王爷说着,伸手突然往那黑衣人逃窜的方向一指,“告诉我,他是什么人?”
  “不知——”
  “道”字还未出口,又是一记耳光,平生里第一次被人打耳光,一打就是两记,还是同一边。若是幼时,原奎早撅着嘴捂了脸跑皇帝面前告状去了,此时却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原王爷气得胸腔里呼呼作响,甩了原奎一耳光后,原奎还没怎么样,自己几乎要站不稳,多亏得后面的人扶了。
  原王爷平定了喘息,摇了摇头,心下凄凉,“逆子啊逆子。做事前你不想想列祖列宗,也该想想世祖皇帝。世祖皇帝怎么对咱原家、怎么对你的,你莫不是忘了?”说到这里,原王爷思维开了去,“想当年,灭南姜论功行赏,你说你要当小王爷,他即给咱原家封了王;你说你想来同安,他允了,送我们行了一百多里路;你二十岁时说要像汉人一般行冠礼,他借微服私访下江南,亲自过来给你加了冠;……。无论是对我们原家,还是对你,皇上尽皆仁至义尽。你怎么报答他的?——得了玉玺舍不肯上交,如今还交给一个不知名姓的外人!”说到这里,原王爷心痛不已。
  黑夜里,安静了一阵,原王爷的声音又响起,“跪祖宗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来!”
  原奎面无表情地答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去。
  却说普廷慵暗中跟着司彤行了一路,司彤出了同安城即改乘马匹,普廷慵用轻功跟着,一跟就是二三十里,一直到了飞云渡口。普廷慵在不远处藏了,侧耳倾听。
  飞云渡口停了条乌篷船,司彤进了船舱,见里头撑船的弟兄打着盹,过去轻摇了两下,“兄弟,醒醒!”
  那人正犯着迷糊,听见声音,打了个颤醒了来,瞧清楚来人,心花怒放地道:“哎哟,司彤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司彤在床内坐定,“怎么了?”
  “今早我渡你过海,大当家二当家知道了后差点把我给剁了,让我在这等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撑船的说着,开始摇动船桨。船渐渐地驶离了岸边。
  二人的说话声普廷慵听得明白,皱着眉想了一阵,自言自语道:“司彤?”末了恍然大悟,急急回安南王府禀告。
  普廷慵回到安南王府时,已经过了四更天。原王爷一直在等普廷慵消息,听说普廷慵回了来,忙让人去叫了过来。
  普廷慵如实交代了一番。原王爷听后,不由得拧眉,“司彤?——你说那人名字叫司彤?”
  “是的,王爷。就是朝廷通缉多年的那个人!”
  原王爷心中登时怒气大涨,猛地一拍桌子,道:“原静居然跟这种人来往,还说不知名姓,——不孝子!”原王爷好一阵喘息,等平定了怒气,方才继续问道:“你说那人在飞云渡口坐了船出海?”
  “是。飞云渡口过海数里就是浯岛。”
  “浯岛。”原王爷思虑了一阵,道:“继续说!”
  “奴才认为,司彤此时八成是藏身于浯岛。而且,浯岛所藏的不止司彤一人,还有所谓的大当家、二当家。分明就该是个山寨!”
  原王爷思虑着点了点头,“难怪白云山长兴寨数月前突然成为一座空寨,原来如此!”
  “王爷英明!”普廷慵又道:“奴才还有一事相禀,去年二爷让奴才寻的人里面,有一人就是司彤,据说,司彤是辛黎公子的兄长!”
  “辛黎?”原王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很好。我倒要看看那司彤是在乎玉玺还是在乎他弟弟!”
  普廷慵猛地抬头,“王爷,您说玉玺被司彤拿走了?”
  “没错!——趁辛黎现在还在王府,你立刻带人过去,把辛黎控制住!”
  “现在?”普廷慵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原王爷点头,“事不宜迟!”
  却说辛黎和原靓相拥而睡,而且睡得很香。闻见外头喧闹起来,原靓皱了眉头,随即睁了睁眼睛,末了往辛黎怀里拱了拱,继续睡。
  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原靓打了个颤,彻底地醒了,撩了床帐往外看,只见从外头进来数人,为首的人是普廷慵,倏然坐直了身子喝到:“大胆普廷慵,三更半夜闯我卧房做甚?”
  普廷慵躬身,道:“三爷,奴才是按王爷的意思来抓辛黎公子,请三爷恕罪。”
  原靓诧异地张了张嘴,明白过来,忙将辛黎挡了挡,理直气壮地道:“辛黎哥哥不在我房里!”
  普廷慵哭笑不得,少不得道:“奴才去过辛黎公子的卧房了。”
  原靓睁大了眼,回身忙把辛黎摇醒,“辛黎哥哥,不好了,爹爹要抓你了!”
  辛黎被原靓摇得七荤八素,呢喃着醒了过来,明白现状后,急忙往床内躲去,“干嘛要抓我!我又没做坏事!”
  普廷慵向后面的几人坐了个“上”的动作,后面几人速速上前,不顾原靓的拉扯和辛黎的躲闪,将辛黎从床上扯了下来。
  辛黎慌乱间被人治了个结实,手脚挣扎不开,却不依不饶地扭着身子乱动,“大胆奴才,居然敢抓我,我,我让你们不得好死!……”
  普廷慵听了一阵叫骂,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原靓道:“三爷,要抓的人已抓到,奴才告退了!”说着朝随从们挥了一下手,“带走!”
  “慢着!”原靓喝了一声,从床上扯了衣服下来,“你们放手!我要给辛黎哥哥穿衣服!”
  普廷慵愣了愣,示意随从松手,对原靓道:“三爷与辛黎公子关系要好,我等必不会为难辛黎公子,请三爷放心!”
  原靓帮辛黎穿好衣服,拉了辛黎的手突然朝门外奔去,“我才不放心!辛黎哥哥,快跑!”
  普廷慵吓了一跳,赶着追上,一干人好一阵折腾方才将辛黎抓到了手,见原靓不依不饶瞎捣乱,少不得让赵嬷嬷出来,帮忙着把原靓关进了房里,最后带了辛黎去见原王爷。
  辛黎跪在当下,原王爷好一阵瞧,道:“你叫辛黎?”
  辛黎突然抬起头来,道:“对啊!”
  “你哥哥叫司彤,是不是?”
  辛黎看着原王爷好一阵思量,方才点头,“是啊!”
  原王爷点头,对普廷慵道:“备笔墨!”
  普廷慵答应了声是,准备好了笔墨。原王爷握笔,心下组织了一番,挥洒间做得书信一封。亲自封了口,又提笔在信封上写上“司彤亲启”四字。最后将信交给普廷慵,“送上浯岛!不得耽搁!”
  且说司彤连夜带回玉玺,回到卧房时已经疲惫不堪,将玉玺搁在床头,衣服还未得脱去,颓然躺倒,即睡了去。次日醒来时,已是晌午,司彤起来换了衣裳,去见吴堪。
  议会堂中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吴堪坐在上首,江元睿站于吴堪一旁,众人正商议着,突然间见司彤进来,一个个噤若寒蝉。议会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司彤心下觉得蹊跷,捧玉玺的手紧了紧,自若状走到吴堪身前,将玉玺交出,“吴大哥,玉玺已取回,请暂且放过安南王府。”
  吴堪看着司彤手中的玉玺,也不接过,叹了口气,顺手从桌上拿了封信帖,递给司彤,“看看吧!”
  司彤诧异间放下玉玺,接过那信帖打开,只看了几字,额上已经见汗。最后司彤看完,将信帖一放,拿了玉玺转身便待离去。
  江元睿早在心底将司彤见了信后的举动预测了一番,倒是预测了个八九不离十,见司彤要走,迅速出来将司彤拦住,“拿玉玺换辛黎,不可行!”
  司彤看着江元睿,道:“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辛黎死?先把辛黎换回来再做计较。”
  “若是牺牲辛黎一人能换得长兴寨周全,那么辛黎公子算是死得其所。然而,即使此时我们将玉玺交出,他们依言放了辛黎,也不会放过你,同样不会放过我们长兴寨!正如你当初所言,涉及玉玺,必然罪及谋逆。”
  江元睿话落,吴堪补了一句,“没错。如今,我们长兴寨是动不得安南王了,然而,安南王却不会放过我们。”
  司彤睁大了眼,头皮麻胀不已,踉跄着退了一步。
  吴堪看着司彤,道:“司公子,昨日取回玉玺时发生了什么?”
  司彤喘息了片刻,思索着将昨日之事想了一遭,末了蹙了眉摇头,“我未曾暴露自己的姓名,就连原静都没跟他说。从原静那取了玉玺就赶回来了。”
  “莫不是这玉玺本身就是安南王设计的一个圈套?当初不肯上交就是为了引得我们去取,随即欲擒故纵,最后一网打尽?”坐下下首的一人话落,引得周围的人皆议论纷纷,皱眉的,点头的,不一而足。
  司彤心下一惊,一把抓住江元睿的胳膊,“江兄,我去和原凯山谈,你们带上玉玺,赶紧换地方!”
  江元睿无奈地道:“如今咱栖身于岛上,两万弟兄,船只有限,不是说能换就换的。”
  司彤脑子一片混沌,单手抚上额头,闭了眼睛,脚下虚浮,一下子没站稳,几乎晕倒。江元睿急忙将司彤扶了。
  司彤摇了摇头,“十余年的成果,如此功亏一篑!”话毕,司彤突然站直了身子,将玉玺朝江元睿手中一塞,“不成!我去找原凯山!——你们别拦我!”说着突然挣开江元睿,展开轻功飞出议会堂。
  江元睿心下一惊,将玉玺放了,快速跟了上去。追上司彤,二人来来回回一阵较量。
  最后江元睿将司彤制住,喘息着道:“你去白白送死罢了,没用的。我们长兴寨苦心经营十余年,二万弟兄,出身草莽,可个个都是好汉。躲不是办法,再说,原凯山势力不比当年,军队不足五千,只要援兵不到,咱打得过他!咱们先杀他个片甲不留,再寻新的安身之所不迟!”
  司彤脊背着地,双手被江元睿的手肘压制住,双腿也让江元睿的膝盖顶着,胸口喘息着起伏不定,心下有了几分希望,看着江元睿近在咫尺的面庞,道:“这些消息可靠么?”
  江元睿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也去!”
  江元睿摇头,“接下去的日子里,你好生歇着,别乱跑!”
  
第五十二章
  司彤很快便知道了江元睿所说的“好生歇着”是怎么个歇法,——禁足于一偏僻处的小屋,生活设施齐全,一日三餐管饱。
  惶惶然过了两日。这日,送饭的侍从摆上饭菜,司彤也不瞧一眼,侧了身冷冷地道:“去叫江元睿过来,要不然我不吃!”
  侍从传了话,然而被江元睿挥手打发了。
  江元睿不来,司彤十分信守诺言地果真不吃饭,一饿就是四天。
  江元睿无奈过了来,进了屋。看着斜躺在床上的司彤,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拿过饭碗,走到床边坐了,夹了一口饭,道:“岛上存粮不多。你现在有的吃不吃,等以后没的吃的时候,想吃了也没了。”江元睿说着将饭送到司彤的嘴边。
  司彤张口吃了。江元睿又夹了一口,司彤摇了摇头,“开战了么?”
  “没有。原凯山派兵驻扎在了飞云渡口一带,岛上存粮紧张,以后你恐怕只能吃鱼了!”江元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吃吧!”
  司彤单看着江元睿,张了嘴吃了,又道:“你把我禁足,是不是怕我意气用事,给山寨雪上加霜?你们就这么不信我?”
  “我们是担心你安危,此处隐蔽,你在这总归不会有事。”
  司彤摇了摇头,“你是怕我见到辛黎死受不了。有辛黎的消息么?”司彤说着,一颗心悬了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跳个不停。
  “没有。”江元睿干脆利索地答道。
  司彤也不敢再问,低了头。片刻后突然抬起头来,从江元睿手中夺过碗筷,将饭吃了个干净。
  五天后,送来的饭菜里,稻米掺杂了高粱,鱼是一如既往地有。
  十天后,开始送来高粱粥,搭配着鱼片。
  外头天翻地覆,对司彤来讲,只是饭菜变了,变得越来越难以下咽。这日送来的是烤咸鱼,侍从将食物放下,便待离去,司彤出声叫住,“外头怎么样了?”
  侍者哑口了好一会,方才道:“外头很乱,司彤公子好生在这待着吧!”说毕突然拔脚跑了出去。司彤起身追上,用手去开门时门已经上了锁。——外头候着伺候的两个守卫果真是手脚利索,这样的人如何不去上战场却跑来堵着他?
  司彤在门上一阵敲,“让我出去!……”叫了一阵,知道出去是妄想,遂改了口,“让江元睿来见我!”
  从司彤说让江元睿来见他到他真的见到江元睿整整用了三天时间。
  司彤见到江元睿的时候吓了一跳,江元睿下巴满是胡茬,头发早已没了当初的那般齐整,胳膊上缠了绷带,隐隐地还渗了血。
  司彤起身扑了过去,一把抓住江元睿的手,语气哀恸,“告诉我实情吧江兄,咱弟兄还剩多少,原凯山的军队到底多少人,辛黎还在不在?你有没有见到原静?”
  “你还惦记着原奎!他害得你还少吗?”江元睿甩开司彤的手,往前走了两步,背对了司彤。
  司彤一窒,看着江元睿却不知如何说好。
  江元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对司彤道:“生死天命,我等就是拼了最后一口气,也会护得你周全。”说毕突然迈步朝门外走去。
  司彤跟着江元睿走了两步,且走且道:“让我出去吧,我也能带兵!之前为了我已经牺牲了数万人,如今又因我害了长兴寨这两万弟兄。”
  江元睿回过身来,抬手郑重地抓住司彤的胳膊,一字一句地道:“牺牲那数万人不是为了你,让你活着是为了重振南姜,夺回汉人统治地位。如今两万弟兄因你而死,你得好好活着,为我们报仇,即使不能重振南姜,不能手刃君王,也该让他蒙世祖在我们的灵位前跪上一跪!”江元睿顿了一顿,道:“我会安排人秘密将你护送出岛。到时候你带上玉玺走吧。”江元睿说毕,扯开了司彤的纠缠,大步离去。
  司彤愣在那厢,看着江元睿离去,颓然坐于一旁的椅子上。江元睿说得狠,目的却只有一个,——让司彤能继续活着。至于是出于大义还是出于私心,此时暂不细究。
  惶惶然又过了数日。
  这日睡到半夜,司彤突然被一声撞门的声音吵醒,警觉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床帐迅速被掀开,司彤看时却是江元睿,如若不是十二分清醒,司彤八成会觉得自己见到了鬼魅。江元睿头发蓬乱,衣裳沾满了血污,显然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江元睿一见司彤,急忙道:“赶紧跟我走!”说着开始替司彤拿衣裳。
  司彤心下明了,边穿衣裳,边问:“是官兵打上来了么?”
  江元睿也不回答,单道:“跟我走就是。”
  司彤穿好衣裳,紧随了江元睿以及两个替自己守门的弟兄出了来。夜里黑漆漆,循着山路一走就是一个多时辰。
  最后一干人到了浯岛东南边境,岛下停着一艘不甚大的船,船上早有人等在那里。在船上等着的那十来人本焦急不已,一见江元睿带人过来,一个个如玉救星,有人欢呼着叫嚷:“二当家来了,快,准备开船!”
  司彤随着江元睿上了船,船很快离了岸。看着渐渐远离的浯岛,司彤问道:“江兄,我们这是逃向哪?”话语中带着几分惆怅。
  江元睿跪在船沿,双手鞠了水,洗去脸上血污,最后一捋面颊,吐出一口气来,“往南走,哪里没了官兵,咱就哪里上岸。”
  司彤顿了顿,又问,“就咱十几个人。大哥呢?”
  江元睿洗了脸,回到舱内坐了,却一言不发,许久,突然叹了一口气。司彤没听见江元睿回答,又问了句,“大哥不跟着走吗?”
  一旁的几个弟兄个个疲惫不堪,坐着靠着合着眼休息。有个弟兄咬着牙为自己擦洗伤口,包扎好后,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了下,代江元睿答道:“吴大哥让我们带你离开,还说,说什么都得让你活着。”那人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我问大哥你是长兴寨什么人,他不肯说。司彤公子,你是我们长兴寨的恩人也好,祸害也罢,我们信大哥,不管怎么样,就是拼了命,也会护得你周全。”
  司彤看着那人,问道:“敢问兄台名姓!”
  那人也不起身,单是双手抱拳,对司彤道:“姓王名宇康。长兴寨二部首领。”
  司彤坐直身子,抱拳,对王宇康道:“兄台大名,小弟铭记于心!”
  在司彤坐船秘密逃走的同时,原凯山指挥着三千人在浯岛上搏杀,嘴上不停地提醒,“抓到司彤者赏一百金,寻到原静者赏五百金。寻得玉玺者赏一千金。”
  兵士在利诱下,抖擞着精神,挥动着长剑砍刀,屠戮着岛上残余的贼寇百姓。从岛下一直到岛上,尸横遍野。
  最后原凯山带着兵士长驱直入长兴寨大堂。堂内人员无几,灯火摇曳,六名卫士护着一人站成半圆,对原凯山一干人长刀指向,怒目而视。
  原凯山在堂正中站定了,环视四周,对堂上坐的人道:“趁早投降,或许还可以留得尔等一命。”
  话落,六名卫士闪开立于两旁,中间那人出了来,柱了拐杖艰难地站起身来,道:“原将军,别来无恙啊?”
  原凯山看着那人看了许久,随即呵呵大笑,“原来是吴堪将军,蛰伏了十余年,结局却是跟早十年没什么两样。”
  吴堪自若地笑道:“是没什么两样。”
  原凯山笑了一阵,道:“请吴将军将原静交出来,咱也许还可以商量商量。”
  “原来原将军是来找儿子的,可惜恐怕要让原将军失望了。”
  原凯山正色,“你什么意思?”
  吴堪摇头,“没什么意思。原将军找儿子,那便请您慢慢地找,浯岛方圆百里,原将军尚有一万多兵力,人多力量大么,相信不出两日,定然能将这个小岛彻彻底底地翻个明白。愿原将军能早日父子相聚啊!”吴堪说着大笑了两声。
  原凯山呼呼地喘着气,好一阵喘息后,对后面跟着的一位将领道:“你带千人把整个寨子翻一遍!”将领立刻领命带人退下。
  吴堪一脸的自在模样,原凯山看得心中怒火一阵一阵地烧,却又奈何不得,对吴堪道:“吴将军该有儿女吧?”
  吴堪点了点头,“两子三女。拜原将军所赐,都死了。”
  原凯山心中一紧,“你们把原静怎么样了?”
  “原王爷的儿子,我们这些贼寇怎敢怎么样啊,少不得关起来好生伺候着。只是这十多天伺候下来,我们的一番好意,不知道原二爷吃不吃得消呢。”吴堪说着一笑。
  原凯山心脏砰砰地跳,又对后面一位将领道:“你也带人去找,找不见人就别给我回来!”
  原凯山心下焦急,等那位将领退出去后,转向吴堪,威胁中带着恳求,道:“死一个原静,我痛也只是痛一时,你老实说了,我可以放你一马,要不然原静死了,你们都得给他们陪葬。”
  “哦?是么?”吴堪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长须,道:“吴堪打了数十年的战,兵马粮草算得清楚,可惜就是算不来什么叫划算什么叫不划算。我等七人换原王爷心头一块肉,似乎很划算哪!”话毕,嘲讽般哈哈笑了数声。
  原凯山几乎呕血。
  十多天前原静突然失踪,至今无一丝消息,长兴寨口口声声暗示原静就被他们关在岛上,使得他想动又不敢乱动,带了自己的五千人马以及借来的两万兵力数百艘战船,跟长兴寨一班人是一边打一边谈判,一个几日就能完胜的战役,硬是拖了半个多月,抓人,拷打,逼供,拦截,砍杀,偷袭,什么手段都用尽了。这么一战打下来,赢是必然的,只是赢得一点都不光彩,几乎丢尽了他原凯山的老脸!
  原凯山早拍着桌子把原静骂了无数遍,可一想到或许此时原静已经不在,他便再骂不下去。逆子又怎么样,逆子也是他原凯山的儿子;叛徒又怎么样,儿子是自己教的,教成这样也是自己的错;白眼狼又怎么样,儿子是自己生的,生出畜生来,定然是自己上辈子造了孽。
  一干人僵持着坐在堂内,原凯山在等原奎的消息,时刻准备着一寻见原奎——不管是活人还是死尸,立刻结果了堂上那七人。
  看着原凯山焦急、皱眉、让一干兵士找——继续找,翻——继续翻,吴堪十分享受。
  天渐晓,光线从门窗处透了进来,吴堪扭头看向门外,突然欣慰地笑了一声,心想,差不多了。于是对原凯山道:“原将军慢慢找,我们兄弟几个就不奉陪了!”
  原凯山一下子没明白过来,问道:“你们别想走出这个门!”
  吴堪笑得坦然,“看原将军说的,我们不往那边走。”说毕,转而对一旁的几个弟兄道:“兄弟们,咱见众弟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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