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又不是大象,老子怎么知道?
"呵,呵......小卫......"龙虾终于笑不动了,垮下脸来博取同情,"我真的没什么,就是跟我妈吵了一架......"
"你跟阿姨吵架了?!"蝴蝶震惊了,眼睛瞪得滚圆,"阿姨打你了?为什么啊?"
"喵嗷?!"我也震惊了:那么温柔的女人也会打孩子?
"你们反应这么一致干什么。"龙虾小声嘀咕,随手**我头上的毛,"其实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阿姨会打你?"
"喵!"就是!
"说!你小子是不是早恋了堕落了夜不归宿了?"
"喵喵!"快说!
"喂喂,咪咪你就不用帮腔了。"龙虾转手**我的脸,拉长再压扁,"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只是某些观念发生冲突罢了。吵过了,现在也没事了。"
蝴蝶怀疑地看他。
我也想怀疑地看他--可惜,那小子把我眼睛遮住了。
"真的没事了。"龙虾的声音跟以往一样温和,只是多了些疲倦,总让我觉得他现在很累。
蝴蝶似乎也发现了,不再纠缠那个话题:"算了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哎,你说要在我这儿住几天来着?"
按着我脑袋的手松了,龙虾的脸上又是一贯的笑:"四天。我妈飞厦门了,下周才回来。"
"那,你衣服自己洗啊,我可不管!"
"知道了~"
和乐融融,和乐融融--又是这样的结局啊!
我感叹地跳回地板,多少有点失望,打了个哈欠就准备去电扇身边睡觉。
时间离蝴蝶舅舅承诺的大餐还很遥远,屋外是艳阳,知了们在树上拼了命地嚎--它们在嚎什么,我听不懂,没有猫能听的懂。
夏天总是伴着知了的叫声,一声接一声,没完没了。不过,我却不讨厌夏天。
我喜欢悠闲的夏天,虽然很热,虽然,噪音很多:
"啊!"
"小卫,怎么了?"
"舌头烫到了......"
"水还没凉你忙着喝什么啊!来,我帮你吹吹......"
"滚!"
电视里的小P孩说:"动感超人!哦吼吼吼吼......"
......
我喜欢这样的夏天,在阴凉的地方躲掉大太阳,听蝴蝶那小子跟知了一起嚎--我看重的人跟我在一起,这样的夏天三年才有一次。
而在下一个这样的夏天到来时,我才终于知道龙虾挨打的原因。
那小子,出柜了。
我一直不太明白人为什么一定要去上学。他们花费很多很多时间在学校--小学,中学,大学,或者更多--但很多人并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蝴蝶也似乎不知道,因为他的目标只限于将来要还清这些年他爸爸给他的花销。
我对他的目标一直不看好,尤其是他上高中的三年。
蝴蝶那小子的高中离家很远,就算一大早骑车过去,十有八九也会迟到。所以暑假过完后,蝴蝶去住校了,龙虾也去了,俩人好像还在一个宿舍。不过,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毕竟我从没去过那所据说管的很严的学校--我被蝴蝶送到了猫贩子家。
"到那边要乖一点啊。"送我走前,蝴蝶抱着我窝在角落里一本正经地交代,"别没事就拿沙发练爪子了,那谁家的新沙发可比咱家的贵多了,把你卖了你都赔不起。"
我甩甩尾巴,算是听到了。这小子很奇怪,明明知道猫贩子的名字,却偏偏叫人家"那谁",每次背着他那舅舅都这么喊。
他揉我脑袋,脸色凝重,看起来还是不放心:"少挑食。晚上别乱跑,当心门窗都关了你进不了屋。"
我闭眼,装睡觉。
"别睡,跟你说话呢!"他心狠手辣地揪我耳朵。
我"喵"一声从他怀里蹿出来。他一伸手又把我捞了回去,表情还挺无辜:"跑啥,再陪陪我嘛~好嘛~好嘛~"那声音,甜得腻死人。
我哆嗦了两下,还是放弃了亮爪子的打算:由他去吧,反正要有段时间见不着了。
他轻轻揉揉我的耳朵,刚才的扯痛都不见了:"唉,说真的。在自己家怎么折腾我都不会管,但到了别人家你一定要乖乖的,别给人家填麻烦。小岩舅舅给你买了猫砂,别到人家书橱底下解决卫生问题,知道不?"
我懒洋洋地瞟他一眼,再懒洋洋地趴回他的膝盖。
蝴蝶是个罗嗦的家伙,从我第一次被他抱回家我就知道。他总是对我说很多话,也不管我是不是有心情听。但我知道他是真的对我好。
"别惹舅舅跟那谁生气,有空我就回来看你。"蝴蝶放开我,拍拍裤子站起来,脸上挂出大大的笑,"舅舅手艺很好的,你小子可是赚了啊!"
"滴--滴--"屋外的车在按喇叭催了。
蝴蝶拖着行李箱,挎着旅行包在前面开路,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催我:"快点,该走了。"
今天的司机是猫贩子,看见我们终于出来,他下了车,嘴一咧,露出六颗洁白的牙:"小家,东西都收拾好了?"
"恩。"蝴蝶回了个单音,任由对方殷勤地接过行李塞进车里。
"你舅舅有事走不开,我们先回家,等会儿再送你去学校。"猫贩子塞完了行李,头一转,打算来塞我。
蝴蝶抬手一拦:"舅舅说不让你碰咪咪。"
猫贩子垮了脸,苦巴巴望着他:"你舅舅那是瞎操心,我的病都没事了......"
"舅舅说,"蝴蝶顿了顿,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你秦叔叔说什么你都别信'。"
猫贩子石化了,只差一阵风他就能碎成粉末了。
蝴蝶事不管己地搂着我上车坐好,然后纯真地问:"秦叔叔,能走了不?"
秦涛扭曲地笑笑,爬回驾驶座,油门一踩,那车就撒着泼地在巷子里乱蹿。
我被他的车技吓得炸毛,蝴蝶那小子却一派轻松,低着脑袋在我耳边偷偷嘀咕:"谁让你跟我抢小岩舅舅......"
......这是什么孩子啊啊!
不过,说归说,认真起来蝴蝶那小子大概也不能说是讨厌猫贩子。
暑假的时候龙虾来借住了一个多星期,蝴蝶舅舅每天都会来做饭,猫贩子也就丢着他那生意正好的小酒吧,三天两头跑过来。他们的关系,蝴蝶没有瞒着龙虾,一早就跟他说明了。
于是龙虾每次看到蝴蝶故意为难猫贩子就忍不住笑:"你不是不反对你舅舅跟秦叔叔么?"
蝴蝶也横:"一码归一码,他霸着我舅舅那么久,让我为难一下,有什么不对的?"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些对话猫贩子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估计他还是会继续努力讨好蝴蝶那家伙。
我一直认为猫贩子是个人物,这么说不是因为我某天不小心看到他是怎么把在他店里闹事的混混收拾掉的,也不是因为他几次跟蝴蝶舅舅少儿不宜都被我碰个正着,而是这个人的心思实在让我琢磨不透。
蝴蝶一直以为是他舅舅在照顾"体弱多病"的猫贩子,但我看到的却不一样。这片小区附近的家猫野猫,包括我,大都喜欢夜游,于是有些只在黑夜里发生的事,我们知道,而人不知道--就好像蝴蝶只看的到猫贩子服软耍赖的样子,却看不到他发狠霸气的样子。
我不清楚蝴蝶舅舅是不是知道猫贩子还有那样一面。不过,管他呢!我只是只猫,人的事我不搀和。
车停下时,我还晕晕忽忽。蝴蝶鄙视我,但还是抱了我出去。车门正对的是猫贩子家的门,他开了门先让了我们进去,自己留下搬行李。
猫贩子的家和我第一次来已经不太一样了。原先屋主留下的旧家具已经被替换的差不多,墙也新刷过,开了窗,外面的梧桐树随着暖风"哗--哗--"。
我抬着脑袋嗅嗅:屋子里有糕点的甜香,没有焦糊的味道。
沙发上的外套,茶几上的对杯,通往卧室的半掩的门--这里越来越不像最初那个单身男人的家了。
蝴蝶抱着我站了没多久,猫贩子就进来了--跟蝴蝶他舅舅一起进来了。
"那,要跟你说再见了。"蝴蝶低下头亲亲我的脑门,音量压得低低的。
我乖乖"喵"了一声,头顶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不重,很轻,温温的,小小的,会顺着我的毛渗进来的东西。
我疑惑地抬头,还没看清什么就被他放下地。
"小岩舅舅,我们走吧。"他背对我,从我的角度看,很高,高得让我脖子酸。
林岩没说什么,只是点头。
蝴蝶脚步轻快地朝他们走去,期间很迅速地吸溜了下鼻子,伤风似的。
于是我立刻明白了刚才落在我头顶的是什么,然后我终于意识到,三年原来是个很长的概念。
三年有多长呢?它长的让一棵爬山虎爬满猫贩子家的西墙,干枯,再爬满。
蝴蝶去上的高中很可怕,住宿生每月才有两天时间可以出校门。或许真是距离产生美,蝴蝶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开始怀念他的公鸭嗓子,还有他毛毛燥燥的性子。他不在,龙虾自然更不可能在。我的生活突然变的简单了。
住在猫贩子家让我很不习惯。虽然有吃有喝,但不会有人再抱着我絮絮叨叨,也没有人动不动就用洗澡来威胁我。这是好事,可惜我不觉得高兴。很多人说,猫是独立的动物。或许吧,我想我得花些时间来习惯独立。
猫贩子和蝴蝶舅舅入秋之后变的很忙。我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也懒得去知道。他们出门,我也出去闲逛。有时候我会不自觉地逛回我和蝴蝶的家,但我的专用通道被蝴蝶舅舅堵了,因为怕有老鼠进去--身为"灭鼠能手",我本应该对此表示抗议的,可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做。
蝴蝶去上学的第一个周末,我趴在窗台上打盹,猫贩子趴在沙发上打盹,蝴蝶舅舅洗碗。
然后,猫贩子家的铁皮门被人敲响了。那咣咣的声音把猫贩子吵了起来,他一边嚷着"明天就去买门铃",一边趿着拖鞋过去开门。
门开了,门外的大叔有些拘束,笑容不太自然:"请问,林岩是住这里么?"
猫贩子上下打量他,眉稍挑起:"他在忙,您是?"
"啊,"大叔愣了下,"我......"
"姐夫?"
哎哎,有料嘿!我耳朵一抖,眯缝起眼睛偷看:蝴蝶舅舅还围着他那格子布围裙,人却已经到了门口,正一脸惊讶地看着门外大叔。
"你姐夫?"猫贩子狐疑地瞅瞅他,手一摊,"那你们聊,我去里屋睡了。"
他一摇一晃走了,门口俩人还在大眼对小眼。
半晌,大叔清了清嗓子,又挂上那不自然的笑:"好久不见啊。"
"恩,是好久不见。"蝴蝶舅舅应了声,不咸不淡,"先进屋吧。"
关了门,气氛依旧很冷。蝴蝶舅舅让他在沙发上坐下,礼节性泡了杯茶递过去,大叔接过来却不喝,转手又放在了茶几上。
林岩也不在意,径自坐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家家告诉过凛秋,我......我问的。"
"凛秋?跟家家一起的姓苏那孩子?"蝴蝶舅舅有些意外,"你怎么会认识他?"
"这个,说来话长。"大叔摇摇头,明显不打算说下去。
林岩也不为难他,直接把话题带过:"那,你有什么事么?"
"小岩......"大叔盯着茶杯,欲言又止,"当初我跟你姐......"
林岩不说话。
大叔的表情越发窘迫:"当年那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是真的后悔了......"
蝴蝶舅舅叹了口气:"既然我今天还愿意叫你声姐夫,有什么难事你就直说吧。"
大叔像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摇摇头,苦笑:"我是为家家的事来的。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你姐去世以后,家家不肯跟我,不见我,连我给的东西也不要......就是我给他的生活费学费,他都非算着帐说要以后打工还给我。"
"这个我知道。"
"我来,就是想让你帮忙劝劝他。"大叔笑笑,眉眼却是悲哀,"凛秋说家家想退学去打工。可他还是孩子,成绩那么好,学校也好,你帮我劝劝他,让他好好学习......就好了。"
林岩轻点了下头:"我会的。"
"那先谢谢你了。"大叔站起身,"你要还有事就去忙吧,我走了。"
蝴蝶舅舅没拦他,只是在他开门的时候闷闷地问了声:"你现在过的还好么?"
大叔的动作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又继续:"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是真不计较了。也许,也许什么时候就安定下来,也许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大叔走了,关门时带起一阵微弱的风,风里卷挟着铁皮震颤的声音。
蝴蝶舅舅一直坐在那里没动,泡好的那杯茶也始终没有人碰。
我在窗台静静趴着,趴到差点就真睡着时,秦涛踩着拖鞋从卧室走了出来。
林岩抬眼看他,嘴角微微扬起:"怎么?没睡啊?"
"睡不着。"猫贩子伸了个懒腰,歪进沙发,"不想笑就别笑了,我看着别扭。"
蝴蝶舅舅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的疲倦。
"怎么了?你姐夫欺负你了?"
蝴蝶舅舅摇头:"不开玩笑。秦涛,陪我说说话吧。"
"你说,我听着。"
"关于家家的身世,你还记得吧?"
猫贩子"恩"了声:"怎么不记得。你姐跟你姐夫离了,小家跟你姐。我记得你姐带着小家搬走以后,你还去找过她吧?后来好像是把联系电话丢了没找到?不过说起来,你姐的性子跟你还真像,说走就走,一点余地都不留。"
"是啊,要不然我也不会在她车祸后那么久才听说了,还让家家一个人过了那么久......"林岩仰着头,手掌压在双眼上,看起来就像在哭,"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姐姐姐夫为什么离的婚?"
猫贩子想了想:"没有吧。"
"哗--"一阵风过,窗外的梧桐抖碎了一地阳光。
蝴蝶舅舅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家家不是我姐夫的孩子。"
"哗--"
风似乎大了,大到树叶的喧嚣那么铺天盖地。
秦涛没说话,安静地等林岩往下说。
蝴蝶舅舅的声音也被风吹乱了,随着风抖:"家家才上小学的时候体检,验血的时候顺便查了血型,跟我姐姐姐夫都不一样。姐夫就认定自己戴了绿帽,闹着要离婚。我姐什么也不解释,真就这么离了。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姐对不起姐夫......其实我姐搬家前我见过她一次。跟家里闹翻以后,我就去看过她这么一次,后来谁也没告诉。那天她喝的烂醉,连家家饿了都顾不上。我在她那儿忙了一宿,她一直哭,一边哭还一边说对不起......"
"家家是她被人强/暴后生下来的。"
"哗--"
风一直刮,一直刮,我转头去看时才发现,太阳不知几时躲了起来,天空密布的都是铅灰的云--快下雨了。
客厅里的两人还说了什么,我没有听,不需要再听。
我认识的蝴蝶,是个开朗罗嗦的小鬼,会给我做饭,会抱着我一遍一遍讲他那漂亮温柔的妈妈,会在梦里偷偷哭着说"爸爸别丢下我"。他是一出喜剧,让我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应该是开心的。
"啪!"
第一滴雨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很响,响得让我心疼。但很快的,更多的雨点掉下来,前赴后继地砸碎在玻璃上,地面上,然后那种心疼就会被它们淹没掉,再也感觉不到。
屋外的雨连成了片,把什么都模糊了。
猫贩子喃喃地说:"这雨好大啊。"
是啊,这雨好大啊。我轻轻把前爪按在玻璃上,冰凉冰凉。玻璃里有我的影子:一只呆呆看雨的猫。
开学第一周,才开学一周。
我把脑袋埋进前腿,然后郁闷地承认:我很想蝴蝶那小子,很想很想。
幸好蝴蝶不是三年都不回来。
我发现一旦开始等待什么,时间就会过的特别慢。等雨停,等放晴,等蝴蝶,一样一样等下来,等的我都快成标本了。
好容易盼到他回来,那小子已经和我印象里的不一样了:以前白嫩的小粉蝶子变成黑色的凤尾蝶--个子大了,脸黑了,一张嘴,破锣声音也淡了。
"咪咪,过来!"他在门口丢了包,拍拍手**我过去,一双眼睛亮晶晶看我。
我颠颠跑过去,然后犹豫地绕他转了一圈:至于么至于么?不就一个月不见么,怎么个子高了这么多?
他挠挠头,自己揪了揪脸皮:"不是吧?我就是军训晒黑没缓回来--这样你就认不出我来啦?"
你小子就是变成黑碳头我都认识你好不好?
"那你围着我转什么啊?不是该来个热情的拥抱什么的么?"
我低头看看爪子:不错,很锋利,光线强点就能反光了。"喵~"我满意地向他逼近,准备"深刻"地拥抱一下他。
那小子立刻跳开,满脸谄媚:"不,不用真抱了,心意到就好,心意到就好。"
"噗--哈哈哈哈......"有人喷笑。
"苏凛秋!"蝴蝶低吼,恼羞成怒。
龙虾弯下腰,抱着肚子忍了半天才把笑意憋了回去:"我说,噗,你们怎么还这样啊?"
蝴蝶的脸蛋黑红黑红,衬的那口牙白森森的吓人:"再笑,再笑我就不给你饭吃!"
"别啊!"龙虾半真半假地拉住他求饶,"我妈人在外地没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谭爷您就行行好,多少赏口吧!"
"这还差不多。"蝴蝶满意了,拖着人就往厨房跑,一边跑还一边嚷,"小岩舅舅,我们回来啦!"
围着围裙的蝴蝶舅舅探出头,看到跟在他身边的龙虾,稍稍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小苏也来啦?"
龙虾乖巧地点点头:"林叔叔好,我家没人,过来蹭饭来了。"
蝴蝶舅舅笑笑:"先去客厅坐会儿吧,饭菜马上好。"客套完了,他又问蝴蝶,"你秦叔叔人呢?不是去接你了么?"
"他去停车了,马上就回来。"蝴蝶答完了,熟门熟路地拖着龙虾转向客厅。
我跑了几步跟上去,矜持地等着那小子来抱,可等了半天,死蝴蝶都没理我。
"弦子约我明天去滑船,你去不去?"半跪在沙发上,蝴蝶兴奋地问龙虾。
龙虾摇头:"我妈今晚就回来,明天我得陪她。"
"这样啊......"蝴蝶撇撇嘴,翻身在沙发上坐好,表情没那么兴奋了。
"那......"龙虾犹豫了一下,妥协了,"只出去玩一会儿应该没事,要不我再磨磨我妈好了。"
蝴蝶立马又乐了:"那说好了啊!"
我哀怨地伏在沙发前瞪他:死小子,你再不理我我就出去玩了啊!
可惜,我怨念的电波似乎对蝴蝶没什么用,那家伙还在念叨:"哎哎,弦子说每个人都要带吃的去,明天我们带点什么?"
龙虾坐在他身边笑着,认真地陪他一起烦恼该带什么零食。
看着他们两,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不开心,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口似的,连喘气都不顺。我不爽地撤离沙发附近,试图潜入厨房找点什么吃的来安慰一下自己,途中却被刚回来的猫贩子捞进了怀里。
"怎么,小家没跟你玩啊?"他捏捏我的耳朵,不重,挺痒,我抖抖耳朵,躲了开去。猫贩子也不放我下来,看了眼沙发上热烈讨论中的两人,就把我抱进了厨房。
厨房里林岩已经忙的差不多,正在收拾最后一道菜。
猫贩子半倚在门框,乐呵呵地看他。
蝴蝶舅舅奇怪地瞟了他一眼:"有事么?"
猫贩子耸肩:"看看你,不行啊?"
"有什么好看的。"蝴蝶舅舅哭笑不得地往外推他,"去外面等会,饭菜马上就上桌。"
猫贩子不动,勾着唇笑的古怪:"哎,我说,小家那同学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
"啊?"
"喵?"
"你是没看到那个姓苏的孩子有多照顾他。"猫贩子挤挤眼,"跟你以前挺像。"
"别乱说。"蝴蝶舅舅否定着,眉头却皱了起来。
我扒在猫贩子身上,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猫贩子呵呵笑着拍了下我脑袋:"乖,我们去叫他们吃饭吧。"
第二十二章
猫贩子说,人要学会交际,这个很重要。
我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不管是人是猫,和身边的同类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所以蝴蝶在饭桌上提出要跟同学出去玩时,猫贩子答应的很爽快,蝴蝶舅舅答应的也很爽快,我......没人问我的意见。
吃完饭,猫贩子说有事,拖着蝴蝶舅舅出门去了。蝴蝶抱我去看电视,他的手劲比以前大了,很轻松就能把我托起来,当然镇压我的反抗时就更轻松了。这个发现让我很是郁闷。
他和龙虾坐在沙发上聊天,从学校聊到同学,又从同学聊到很多很多我不知道、他们却熟悉的事。我轻轻叫了两声,蝴蝶揉揉我的脑袋,并不中断谈话。我无聊地甩甩尾巴,俯下头打瞌睡。
半睡半醒间,我模糊地想起街上的一只流浪猫。那是只很老的猫,一条后腿残了,身上的毛也脱落了不少,看起来就像是打了补丁,东一块西一块纠结在一起。它的眼睛不好,晚上已经看不清了,只能在白天翻翻垃圾箱,遇到年轻力壮的猫还得主动让位--城市里其实有很多这样的老猫,多到几乎每过几天就会有车撞死一两只--突然想起这只猫,大概是因为前两天我刚从隔壁黑子那儿听来的八卦吧。
黑子很喜欢八卦,作为一只猫,它已经把狗仔队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并且乐此不疲地向能遇到的每只公猫或母猫进行宣传。对那只老猫的遭遇,黑子描绘得很详细,如果不是年龄相差太大,我都要以为它是亲眼看到过老猫当年被主人抛弃的场景了。
人类是很喜新厌旧的生物,对于坏掉的旧东西很少有人会把它们继续放在家里,这个规则对宠物似乎也一样。老猫据说就是因为被东西砸坏了腿才被主人嫌弃丢掉的。猫会认路,老猫曾经拖着残腿找回家过,但结果只是被装进袋子丢到了更远的地方,最后变成了流浪猫。
在知道这个故事前,我本以为老猫一直就是野猫,在知道这个故事之后,我也没有试图做什么,只不过不再去翻它常去的那几个垃圾桶了--反正本来会去也是闲着无聊。
说我没有同情心也好,说我自私也罢,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会有猫穿着红内裤满天飞。我关心的只有春天芬芳的母猫,和那个已经不完全是孩子的孩子。
那个不完全是孩子的孩子正习惯的把手搭在我头上,有点分量,压得我转不了头,不过算了,不跟他计较这个。
蝴蝶和龙虾的聊天内容已经转到明天的天气......恩,按照某些地方的说法,明天至少不会是雨天,因为我没有提着爪子绕耳朵转圈。
"如果是晴天就好了......对了!"蝴蝶一拍脑门,叫出声来,"弦子说李媛也要来。"
龙虾"恩"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蝴蝶"嘿嘿嘿嘿"笑得不怀好意:"哎,我说,听说班花同学很喜欢你啊?"
龙虾尴尬地咳了一声:"别瞎说。"
"什么瞎说啊,军训结束的时候她不就主动跟你一起表演对唱了么!"蝴蝶趁着家里没其他人,扯着嗓子直嚷嚷。
龙虾好笑地拍拍他脑袋:"哦,唱个歌她就是对我有意思了啊?那我们一张床上都睡好几次了,你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啊?"
蝴蝶被他一句话顶到呛,咳了半天才缓过神:"咳......你,姓苏的,这根本不能比好不好!她是女的,我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龙虾乐呵呵看他发窘,"你舅舅跟秦叔叔不是男的?"
"呃......"蝴蝶愣了愣,然后傻乎乎地否定,"那又不一样,我们,我们是哥们吧......"
龙虾不置可否地笑笑--那笑容在我看来特别熟悉,就好像黑子每次说八卦说一半就等着人家求它继续时一样,硬要用语言形容的话,大概算是"邪魅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蝴蝶似乎就没觉得他的笑法有什么问题,依旧在纠结那句"有意思"。
不过,你纠结就纠结,脸红个什么劲啊?还有你小子那手!别再揪我尾巴了,几天不见你还真以为老子变成HELLO KITTY了啊!
我挣扎,蝴蝶镇压;我再挣扎,蝴蝶再镇压。反复几次之后,还是龙虾打了个哈哈才把话题转开。
因为要回去接龙虾妈妈,龙虾在晚饭时间前就先走了。猫贩子和蝴蝶舅舅回来时,蝴蝶已经把饭菜热好,摆上了桌。
饭桌上,蝴蝶舅舅再次严肃地交代了一遍"划船安全须知",直说得猫贩子和蝴蝶偷偷打哈欠。好容易大家该吃的该喝的都吃玩喝完,蝴蝶蹭的窜起来,扒拉过来碗筷就往厨房冲:"我去洗碗了!"速度赶的上逃命的老鼠。
猫贩子捂着嘴"吭哧吭哧"笑的辛苦,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蝴蝶舅舅一脸郁闷地看着他,小声嘀咕:"有这么好笑么?"
"嗤......"猫贩子揉着肚子直不起腰,声音被手堵的含含糊糊,"我说你怎么就这么老妈子啊!"
蝴蝶舅舅嘴角一抽,没发言。
猫贩子猛喘两口气,算是半缓过来了:"别说你不是啊!以前管我,现在管你外甥加管我,你也不怕提前更年期了。"
蝴蝶舅舅还是没说话,只是又成了一脸便秘相。
第二天,龙虾早早来报道。蝴蝶一手扒着乱糟糟的鸡窝头,一手忙着往嘴里塞蝴蝶舅舅准备的温暖牌早餐,连招呼龙虾坐下的工夫都没有。
龙虾也不催他,笑眯眯地跟蝴蝶舅舅打了招呼,然后礼节性地问了声:"秦叔叔呢?"
蝴蝶舅舅笑笑:"他睡的晚,还没起。"
这边正寒暄,那边蝴蝶已经七手八脚把该填的东西都填进肚了:"我吃好了,舅舅我们走了啊!"
"恩,路上当心,别太晚回来。"
"知道了~舅舅再见!"
"林叔叔再见!"
我趴在餐桌地下,哀怨地看那两人跑远:为什么就是没人想起来对我说再见呢?
算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咪咪,你的牛奶热好了,过来喝。"
"喵~"
每个人都会改变,但有些东西却始终不变。
蝴蝶在放假的几天玩的很尽兴,临回学校的那天上午,他抱着我回了我们的家。
家里有段时间没住过人了,到处都蒙着薄薄的灰。蝴蝶推开窗,带着暖意的风便扬起那些灰尘--它们在阳光中飞舞,带着漂亮的金色。
蝴蝶翻出清洁用具,挽了袖子吭哧吭哧忙了半天才勉强打扫完一遍。一遍下来,他就歪进沙发动都不动了。
"咪咪。"他懒洋洋地叫我。
我颠了两步,跳到他手边。
他伸手挠挠我的下巴:"乖,这么多天想我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