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养猫 by 不能发芽的种子【完结】(7)

2019-05-10  作者|标签:


我斜眼看他:你小子才想起来问这个啊?
死蝴蝶嘿嘿笑两声,揪着我的脸蛋晃:"你比我去上学前可是胖多了啊--小岩舅舅把你小子当猪养了?"
......我真的胖了?
"骗你的!"那小子咧着嘴,笑法很欠揍。我沉默地在他那条牛仔裤上磨了两下爪子,那小子立刻识相地换了张苦瓜脸:"别啊咪咪,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哎哎,别用劲别用劲,我错了还不行么!"
威慑效果达到,我满意地收起爪子。
蝴蝶好笑地揉我的耳朵,被我不耐烦地甩开:"你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精怪啊!前几天我把你做的那些好事告诉我同学,他们还说我吹牛呢。要不是苏凛秋作证,都没人会相信了。"
恩,这算是夸我的吧?
"我们学校好**啊,一个月才放一次假,一次假才给三天。"蝴蝶又开始习惯性装可怜,两只眼睛对着我呼扇呼扇地眨,"咪咪,我好可怜啊~"
我默默扭开脸,开始舔爪子洗脸:你就装吧,反正我是不会上当的--这一招早就被用滥了,要再被这么不成熟的演技骗过,那我还真是对不起这一个月被迫和猫贩子一起看的那些肥皂剧了。
"切~不好玩。"那小子嚷嚷着打断我的洗脸,硬把我拖进怀里**,"你就安慰我一下嘛,难得我在学校那么想你!"
啥?想我?
我抖了抖耳朵,挣扎着在他怀里翻过身去瞪他:前两天你出去玩理都不理我,现在你居然好意思说你想我?
"噗嗤--"被我瞪着的人很不给面子地喷笑出来,一巴掌把我脑袋压进带着汗味的胸口,"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啊!"
......不跟你小子一般见识。你说想我就想我吧,先把手给我松开--老子喘不过气了!
"啊!咪咪你又挠我!"
活该!
"出血了!"
啊?我看看......
"骗你的。"
......
"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再挠就真出血了......"
......
这样的打闹让我觉得很安心,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变,我还是我,蝴蝶也还是那个会把所有的关心都放在我身上的孩子--不过,我知道,这只是一时的错觉:他已经长大了,回到了亲人身边,认识了更多的朋友,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穿着"蝴蝶装"站在舞台上哭鼻子的小男孩了,他已经长大太多。
当然,我也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吃的小猫仔了。我有很多女友,还有很多孩子--它们有些死了,但大部分还很好的活着,好到最近已经开始跟我抢地盘了--但我最希望的,或许只是继续陪在他身边。
猫是不该悲秋的,或许是因为又一次的分离,或许是因为那只蹒跚地翻找垃圾的流浪老猫,这一年的秋天让我养成了发呆的习惯。
蝴蝶回学校以后,大叔再次拜访了猫贩子他们家。猫贩子体贴地避让出去,我则很不体贴地继续旁听。
这次谈话似乎没什么主题,大叔和蝴蝶舅舅花了很长时间来回忆蝴蝶已经去世的妈妈。
那是一位温柔但倔强的女性,自主,独立,偶尔有些俏皮。
"我当时真是疯了才会以为林雪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大叔捧着茶杯,怔怔地看杯中的茶叶起起伏伏,"她不解释,她就是什么都不解释......现在想起来,她那也是对我失望了吧。"大叔苦涩地笑笑,眼睛里都是水光:"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没有相信她。"
蝴蝶舅舅叹了口气:"姐姐就是那么个性子,要不是她喝醉,我也不会知道......算了,那些事不提了。倒是你,不打算把当初的实情跟家家说了?"
"我不会说的。"大叔摇摇头,"我宁愿他这么一直恨我,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反正当初我和林雪离婚的理由是感情不和,现在......就这样吧。"
蝴蝶舅舅不答话,大叔也不再开口。两个男人久久坐在那儿,直到暮色把一切都染成橘黄:那是种很温柔的颜色,有家的味道。
我想,蝴蝶应该是幸福的吧,因为不管他有没有发现,始终有人在爱着他。
幸福其实是个很没有实体的概念,谁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模样,不过,蝴蝶是个好孩子,他应该会幸福的。
蝴蝶在学校的表现似乎不错,蝴蝶舅舅和猫贩子周末轮流给他送零食回来时脸上总是满意到得意的笑。
"我们家小家这次月考又是年级前五十!"猫贩子乐呵呵地在他那小酒吧里拍桌子,"这一轮我请!"
"哦哦!恭喜老板!"下面一片欢呼。
我无聊地趴在吧台,眯缝着眼睛看领班一脸抽搐地跟猫贩子咬耳朵:"秦少,您能别这么大方么?你不怕亏了,兄弟们可还要吃饭呢......"
猫贩子无所谓地耸耸肩:"有钱难买我高兴!"
领班默默背过脸,朝天翻个白眼:"败家子啊啊!林哥你也不管管他!"
被点名的蝴蝶舅舅对他笑笑:"别跟我说,我也想这么做的。"
领班哀怨遁去,背影飘零。
我见怪不怪地打个哈欠,甩甩尾巴,跳下地,熟门熟路地摸去厨房找吃的去。
"啊,吉祥物走了啊,我还没摸到呢!"
身后有人哀叹,我脚下一滑,差点栽倒:我什么时候成吉祥物了啊?
我愤恨地回头,却看见猫贩子倚着吧台**小帅哥:"本店的吉祥物不能随便摸的,要摸必须先付钱哦~"
......谁刚才说猫贩子是败家子的?老子要挠花他的脸!
这个城市的节奏这几年变的很快,即使是在我居住的偏僻地方,时间也在飞奔,秋天,冬天,春天,夏天,loop。
猫贩子的小酒吧生意不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蝴蝶舅舅的关系,那酒吧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家GAY吧;我也莫名其妙成了店里的吉祥物,每天晚上都要负责让客人**两把,给猫贩子挣几个零花钱。
"物尽其用啊。"猫贩子这么说时总咧着嘴笑,样子傻气到不行。
蝴蝶舅舅对此一贯不做评价。
至于蝴蝶,那小子还在学校奋斗着,偶尔放了假回来,不是出去疯玩,就是倒在床上挺尸。
我开始习惯在大家都忙的时候出去游荡,在大家不忙的时候找个人撒娇。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比如习惯了长时间见不到面,下一次分别时,那种难过的感觉就会越来越轻,越来越容易接受,到最后连难过都不觉得了。
黑子认为有这种感觉说明我稳重了,街上那只老流浪猫则认为有这种感觉说明我还不够成熟--懒得理他们。
不刻意计算下次重逢的时间,日子会过的很快,流水一样。有时候我会花上一整天窝在树上,扒着爪子算自己的年龄,然后郁闷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是中年大叔了:五岁,是不年轻了。
当我把我的发现告诉黑子时,那小子毫不留情地给了我一爪子,原因很简单,它比我还老两岁。
那天天气很好,空气里有甜甜的花香,老猫眯着眼蹲在墙脚,惬意地听我和黑子打架,秃了的尾巴尖一下一下扫在早开的葱兰上。
那是我对老猫最后的印象,因为就在蝴蝶升高二的那个暑假,就在那次打架之后不久,老猫死了--老死了。
老死对猫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死法,所以我觉得虽然受过那么多苦,老猫最后还是回了本--毕竟它为自己活了那么久,活的像只猫,死的也像只猫。
或许是因为这场死亡,或许是因为我确实成熟了,这一年的暑假我表现的格外乖巧,任凭蝴蝶再撩我,我也不再随意亮爪子--当然,逼急了除外。
蝴蝶对我的改变很不适应,有事没事就忧心忡忡地蹲我身边看我:"我说,咪咪是不是病了?"
"恩?"猫贩子兴致勃勃摸过来,"我看看,我看看!"
我挪挪身子,让了开去。
"这不是躲的挺快么--我看没事。"猫贩子拍拍他,奸笑着跟他咬耳朵,"小家,趁你舅舅不在,我问你个事。"
"问吧。"
猫贩子"嘿嘿"笑了两声:"你偷偷告诉我,你跟那姓苏的小孩最近进展怎么样?"
"啊?!"蝴蝶刷的直起身,脸蛋涨的通红,"秦......秦叔叔你说啥呢!"
猫贩子继续笑:"你说我说啥了。"
蝴蝶躲躲闪闪转移话题:"那什么,咪咪还没吃饭,我去拿鱼干......"
"这个不急。"猫贩子眼疾手快拉住他,一脸猥琐地COS怪蜀黍,"你先回答完问题呀。"
蝴蝶挣了两挣,没挣开,红到冒烟的脸硬扭出副庄严郑重:"秦叔叔,我跟苏凛秋就是普通朋友,你可别瞎说!"
"哦~普通朋友啊~"猫贩子拖着长音,声调拐了七八个弯。
蝴蝶的表情被他"哦~"的挂不住,只好尴尬地求饶:"秦叔叔......"
猫贩子也不多为难他,收了声,大方地松开手。
蝴蝶忙不迭地站起身就要逃跑,猫贩子又突然来了一句:"你们学校蚊子挺毒的吧?"
"啊?"蝴蝶一愣。
猫贩子一本正经指他脖子:"脖子这边好几个红点啊。"
蝴蝶嘴角一抽,脸色有像紫红发展的趋势:"是啊,我们学校的蚊超毒的,这都好几天了还痒呢。"
猫贩子不答话,笑盈盈看他。
"我去拿鱼干......"蝴蝶咽了口口水,不自然地转身走人。
就在他快逃出生天的时候,猫贩子不厚道地说了最后一句:"我看你最好找东西抹抹--你们学校那蚊子也太毒了,咬就咬吧,上面还留着牙印呢......"
"咚!"蝴蝶那小子撞门框上了。
蝴蝶半蹲在那儿揉着脑袋哀号,猫贩子捂了嘴抽笑着撤退,蝴蝶舅舅拎了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怎么了?刚才是什么动静?"
"什么都没有!"蝴蝶跳起来,抱着脑袋瞬间从案发现场消失。
"家家怎么了?"蝴蝶舅舅茫然地问猫贩子。
猫贩子一摊手:"被蚊子咬了。"
"啊?"
"晚上再告诉你。去看着火,当心水烧干了。"
"哦。"
对话结束,猫贩子和蝴蝶舅舅一起拐进厨房看火。我瞄准了蝴蝶刚才逃窜的方向,轻手轻脚踮过去。
那小子正躲在卫生间。门关着,我熟练地磨了两下爪子,里面的人果然被尖利的噪音刺激出来。开门,捞我进去,关门,一连串的动作他做的流畅无比。
"你跟过来干嘛啊!"
蝴蝶抱怨着,随手把我放下地,继续扯着领口在镜子前面东照西照,一边照还一边自言自语:"哪儿有牙印啊?他是不是看错了啊?明明没有吧?"
这一刻,我领悟了一个真理:姜还是老的辣,人还是大的奸。
蝴蝶那小子在卫生间磨蹭了半小时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给诈了--那时,蝴蝶舅舅叫他出去吃饭都已经叫了十分钟了。他别别扭扭开门出去,别别扭扭上了餐桌,别别扭扭扒两口饭,然后一点也不别扭地以约了人出去玩为借口,跑了。
客厅的电视正开着,电视里尖细的女声在高歌"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猫贩子一口饭没含住,喷了蝴蝶舅舅满脸。
一片狼藉。
我绕过那两人,刚摸出门,就看见电话亭里的某个熟悉身影。
"......我怎么知道会被秦叔叔诈出来啊!你说现在怎么办吧。"蝴蝶抱着话筒,牙齿咬的格格响。
电话那边的人却不着急,变了形的声音从话筒里飘出来,隐约带着笑:"还能怎么办,反正他们是早看出来了吧?本来想瞒他们就不好瞒啊。"
"你说的轻松,我现在都不敢回去了......"
"那来我家吧,刚好我妈也说好久没见你了。"
"......"
"好了,我不逗你了。你找个地方先坐会儿,我去找你,见面再谈,这样行了吧?"
"恩。"
"咔嗒。"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蝴蝶终于注意到在他脚边偷听的我。"您怎么在这里啊?"他叹了口气,抱我进怀里,就像以前那样把脸埋在我背上。
"怎么办啊咪咪?"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身上,"我喜欢上那个姓苏的了......"
......
"......喂,你倒是给点反应啊?这么劲爆的内容!"
劲爆......我一点都不意外,你还指望有什么反应?
"你好歹叫一声吧?"
"喵。"好了。
"真没诚意。"那小子挑剔地翻了个白眼,揣着我拐进附近的奶茶店等龙虾。这家奶茶店新开张不久,店面很干净,老板很热情。打算白吹空调的蝴蝶被老板的热情击溃,点了一份绿豆沙,坐在窗口位眼巴巴望着外面车水马龙。
龙虾也没让他多等。一杯绿豆沙吃完,他就找了过来。
"啊?咪咪也在啊?"龙虾热情地向我挥手致意。
我刚想回礼,就被蝴蝶那小子按趴在椅子上:"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吧?"
"说的也是。"龙虾入座,会议开始。
"于是,怎么办吧?"蝴蝶软趴趴瘫在桌子上,可怜巴巴看着对面的龙虾。
"反正也瞒不住他们,照实说吧。"龙虾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大不了我把两个月前跟你说的话再跟他们说一遍呗。"
一听这话,蝴蝶立马跳起来:"你要再敢背一遍那个恶心死人的'告白信'我就跟你绝交!"
"真的很恶心么?"龙虾无辜地眨眨眼,小媳妇似的。
蝴蝶脸一红,低着头不说话了。
"那,现在我们去你舅舅家?"
"......恩。"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奶茶店,我团在蝴蝶怀里看着这个再看看那个,突然觉得无限感慨:现在的孩子真早熟啊。
大概是因为有段时间没见,走在前面的龙虾比我印象中的又高了很多,少年的身量长开不少,看起来越发稳重--说起来,龙虾一直就是很稳重,细心、体贴,会照顾人,不像蝴蝶那么大大咧咧。当然,蝴蝶只是看起来很大大咧咧。
有人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大多早熟,我想这个说法其实是有点道理的。因为环境对所有生物的成长影响都很大,就好像笼子里的宠物鼠和住在下水道的灰毛老鼠,它们对危险的敏感度和反应的敏捷度就完全不一样,恩,肉质也不太一样--这么说当然不是因为我觉得蝴蝶像灰毛老鼠,只不过这个例子我比较熟悉罢了。
相同生活环境下的人更明白对方的需求,所以蝴蝶和龙虾在一起,看起来似乎不错。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和我想的一样。
"这是早恋。"
蝴蝶舅舅严肃地给两人的行为定下罪名。
其实我不太能理解早恋是什么概念--毕竟对于一只猫来说,□官发育成熟就能进行生育了--不过我能理解蝴蝶舅舅接下去的话:"你们才是高中生,以后的变数还很多。学习、高考、文凭、工作,这个世界不可能只因为你说一句'我们是真心的'就能让你一帆风顺。"
"而且,"他皱着眉,顿了顿继续说,"你们还太小,你们还不明白决定成为同性恋人意味着什么。先不说社会和家庭压力,没有婚姻保障,没有法律依据,就算你们走到一起,又能走多久?"
"那舅舅你和秦叔叔呢?"蝴蝶不甘心地反问。
林岩摇摇头想说什么,却被猫贩子抢了先:"你小岩舅舅这条命都是我的,这辈子当然只能跟着我喽!"
"别打岔。"蝴蝶舅舅脸上红了红,干咳了两声,把话题又兜回两个小的身上,"我不会说你们不分开我就怎么怎么样,但你们真的该考虑考虑将来。一时的热情撑不了一辈子,我只希望你们以后别后悔。"
等他说完,龙虾规规矩矩地举手示意:"林叔叔,我有话想说。"
蝴蝶舅舅一挑眉,和身边的猫贩子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你说。"
龙虾笑笑:"其实你说的我们都想过了。本来我们也不想这么早就来摊牌,但秦叔叔眼力是在太好了。"
唔,这是在拍猫贩子马屁呢。看猫贩子的得意样,估计拍得正好。
"林叔叔说的对,我和小卫还不是成年人,所以漂亮话我也不说了。"龙虾有些紧张,侧垂在身边的手微微发抖。他把手捏紧,关节发白:"林叔叔和秦叔叔可以一直监督我们的。我们已经做了一份人生规划,或许还是太理想化,但不试一试,我们才真的会后悔。"
"所以,给我们时间来证明,好么?"
我想,其实我挺喜欢龙虾这小子的,聪明、果断,还足够勇敢。如果他是猫,可能我街区猫霸的地位就没这么容易保持了。所以我得庆幸:幸好这小子是人,幸好他的目标是我家蝴蝶而不是我的地位。
想到蝴蝶,我抬眼去看那小子:他正紧张兮兮地盯着他舅舅,额头上闪着细密的汗。
他完全没有注意我,连我走到他脚边轻轻叫了一声他都没发现--我有些失落,但总体上还是愉快的:喜欢上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是很幸运的事,我该为他高兴。
沉默了片刻,蝴蝶舅舅突然问蝴蝶:"你怎么想?"
蝴蝶愣了愣,呆呆地张嘴:"啊?"
在旁看戏的猫贩子"噗嗤"一声喷笑出来:"小岩你就别逗他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蝴蝶舅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猫贩子大大咧咧勾着他肩膀,笑出两排白牙:"你们不用理这个人。他也就是试试你们,怎么着也不能只许他放火,不许你们点灯吧?但是,"他话锋一转,视线落在龙虾身上,"你既然说要用行动证明,那就说到做到吧。"
猫贩子在笑,眼神却很认真,看的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龙虾却终于松了口气似的,嘴边扬起自信的笑:"我会的。"
于是生活又回归风平浪静,偶尔小打小闹一下,也不过是小小的调剂。
进了高二,蝴蝶的时间比以前更紧,作业总是成堆,还要忙里偷闲跟龙虾煲个电话粥出去约个会什么的,时间真的好紧啊。
"你在吃醋。"蝴蝶奸笑。
他蹲下身,愉快地把我架起来:"咪咪,你就老实招了吧,我军会宽大处理的~"
我默默看着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决定打死他我也不招。
"最近你见到苏凛秋就躲,说,是不是吃醋不肯见人家啊?"蝴蝶摇摇我。
我晃晃,不理他。
他继续摇:"我放假这几天你可是粘我粘的厉害啊--你小时候都没这么粘人--干嘛突然对我这么热情?"
老子乐意,不行啊?
"行~当然行。"他笑嘻嘻凑过来,"反正你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有没有口供我还真不在乎。"
......死蝴蝶!
"哎哎,把爪子收起来,我不说了总行了吧?"
算你小子识相。
不过,说到吃醋......我恐怕真的有点吧。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蝴蝶,就这么被人家龙虾拐走了......心情真抑郁。
好在秋天过完就是冬天,冬天到了春天就不远了。春天是个让我抑郁不起来的季节,因为到处都是治愈系的芬芳母猫--因为它们的存在,我的心里永远充满光明和希望。
可惜,在这光明和希望降临之前,我却遇到了一生中最大的意外--我本该有所警觉的,可我却大意了。
这个城市有很多猫,家养的或者流浪的,很多很多。因为猫多,这里就有了一些"靠猫吃猫"的人:那些万恶的猫贩子。
大概是地方偏僻,我所居住的这一带没有真正猫贩子,只有被我叫成"猫贩子"的秦涛。仅在传闻中听说过猫贩子,我只把那些人当做故事里的角色,直到正面遇上,我才对自己的警觉性追悔莫及。
那本是个普通的初冬傍晚,蝴蝶没有放假,蝴蝶舅舅收拾完碗筷,和猫贩子秦涛一起去酒吧开工。我为了逃避当吉祥物被玩弄的命运,偷偷翻了窗偷溜。
像往常一样,我踱去常去的墙头,等着黑子来讲八卦。但那天我等了很久,都不见它来。无聊之下,我只好漫无目的地闲逛。
然后,我就在一个小巷子里看见了它:一个小小的,会闪光会动的球。我好奇地靠过去,靠过去,靠过去......就被一张从天而降的网兜住了。
"喵嗷!"我费力地在网兜里挣扎,却连站起来都不能。
"行了!又抓到一只!"陌生的粗哑声音兴奋地咋呼着。
另一个也跟着附和:"快点放进去,别让人看到了!"
所有的东西都在晃,直晃得我眼晕。等好不容易不晃了,我被粗鲁地丢进一个巨大的编织袋,压在什么软软暖暖的东西上。
"咪呜......"
细弱的呼痛声吓了我一跳,赶忙挪开身子:被我压到的,是一只瘦弱的小秋猫。
"喵......"
"喵嗷......"
更多的叫声在我耳边响起,有成年猫的,也有幼年的。
编织袋里有陈腐的屎尿味,也有干涸的血迹。袋口被扎得严严实实,所有的挣扎都被封在里面。
"咪呜......"小猫细声细气哭叫,却没有谁会关心。
我们被抓了,被万恶的猫贩子抓了。
我疯狂地去挠去咬那袋子,但它就是不破,再怎么抓咬都不破。
狂乱中,有谁撞上我,让我一个不稳倒了下去。我愤恨地瞪它,它却伤心地看我,熟悉的黑色皮毛凌乱的厉害。
"喵呜。"黑子低低叫了一声。
我明白它的意思,它说,我们出不去了。
捆着编织袋的摩托车开始飞奔,风从细小的缝隙里吹进来。空气里的气味越来越陌生,离家越来越远。
我茫然地望着自己的爪子,突然开始害怕:我们要被运去哪里?我们会怎么样?我要是不能回家了怎么办?蝴蝶呢?他要怎么办?他会想我么?还是就这样不要我了?
老猫孤零零的身影又浮现在我眼前,我会变成它那样的流浪猫么?
编织袋外,猫贩子们在扯着嗓子交谈。一个说"今天就这样吧,一只二十,也一百二了",另一个说"等明天再抓几只,晚上就把这批都运去广州,别像上次那样再病死了"。
我第一次认识到学好外语真的很重要,因为这些宣布我命运的语句,我听的懂单字,却听不懂它们连起来的意思。
不过,也许不懂才比较幸福,因为听得懂的猫几乎疯了。
我们要被人吃掉了!它一边这么叫,一边拼命挠编织袋,直到被猫贩子隔着袋子突然一脚踢中腹部,才软软地倒下。
"咪呜......"小猫细声细气地哭。
我们要被吃掉了。
大家都在沉默,摩托车在沉默中到达终点。
编织袋摇晃着倒了个个,袋口被解开,我们掉进一个小方木笼。这样的木笼我见过,在菜市场的小摊上,装着鸡鸭或鸽子--它们在木条间露出漆黑的眼睛,哀伤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笼子很小,小小的笼子装六只猫,大家站都站不直。
"不用给吃的了,明天下午就走,喂点水就好了。"猫贩子这么交代,猫贩子这么做。
瓶子凑进木条间,靠到我嘴边。水从瓶口漏出来,一半流进嘴里,一半流到身上,冰凉。
喂完水,猫贩子走开了。留下摞在一起的木笼,一摞一摞填满了房间。
"咪呜......"小猫哀哀地叫。
于是其他笼子里的猫也跟着叫,一声叠一声凄厉地叫。
我却叫不出来,有什么堵在我的喉咙里一样,让我只能发出咕噜的哽咽。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见到蝴蝶的脸,想听他得意的笑,想被他珍重地抱在怀里。
明天就要被送走......大家会不会还没发现我被抓住了?会不会以为我只是贪玩忘了时间?
怎么办?我要被送走了,我要被吃掉了。
"喵呜!"
我听见自己的叫声,梗在喉咙里,听起来那么陌生。
漫长的夜晚过去,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窗,暖暖地落在我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其实是在家里,被抓什么的只是一场噩梦。
叫了整晚的猫们都累了,倦倦地趴在笼子里,偶尔低低呜咽一声。
太阳一点一点爬着,等它转过窗口再也照不进来时,我们就该走了。
一笼一笼的猫被装上卡车,摞好,再用防水布罩牢。
猫贩子们吆喝着上了车,彼此说笑,那笑声听得我发寒。
车发动时,黑子小声说,我想回家。
我没有回答。
路不平整,车开起来有些颠,每颠一下,我的背就往木板上撞一下。
风撕打着防水布,从角落里窜进来,呼啸着扑到我脸上。风里的气息一直在变,城市浑浊的气味淡了,可现在呼吸到田野的清新味道对我来说根本不值得高兴--离城市越远,回家的可能就越小。
凶猛的风呛得大家都不再呼救,只小心地团好身体,免得被初冬的风冻伤。
我抱着自己的尾巴,突然觉得很不真实:被抓,被卖掉,甚至未来会被吃掉,这些事我从来都没有设想过。我计划里的生活,是陪在蝴蝶身边看他一天比一天快乐,偶尔跟他闹闹别扭,等他再用洗澡威胁我,我就小小给他一爪子,然后被他气急败坏地丢进大浴盆。
蝴蝶一直不知道,我讨厌水,但我真的说不上讨厌洗澡。虽然浑身湿嗒嗒的会很难受,样子也很不好看,但只要他在把我捞出来之后细心地帮我擦干再吹干,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抗拒洗澡的。
可惜,来不及让他知道了吧?
风越来越冷,白天的热度终于被消耗殆尽,只剩下夜晚的森冷。
黑子挤到我身边,我没动;小猫也挤过来,我还是没动;其他的猫都挤过来,我默默望天,不对,是防水布。
"喵?"你们干嘛都挤过来?
"喵喵呜!"你这里风小点啊!
"......呜。"那就挤着吧,不过,那个谁,你踩到我尾巴了。
踩我的半大猫咪忙不迭地移开脚,不好意思地瞄了我一眼,然后才小心地在我身边趴下。
风一直在刮,挤在一起就没那么冷了。这样的想法多少有点苦中作乐,但总比彻底的绝望好。
猫是很坚强的动物,即使处境很糟,也会最大限度地让自己活下去。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我们的希望来得比原本奢望的要早:原打算一有机会就伺机逃跑的我们还没有等到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机会,装着我们的车就被人拦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猫贩子们怒气冲冲的吼声从车外传来。
几个更加怒气冲冲的声音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你们抓了我们的猫,还好意思问我们干什么!"
猫贩子底气不足了,声音也跟着软下去:"你们凭什么这么说啊,我们这是......"
"你们就是猫贩子!我都跟了你们两天了!"
有人开始动手撕扯防水布,手电和车灯的光从缝隙里透进来,带着温暖的橙黄色。
"喵呜......"
不知是谁起的头,颤颤的低吟让大家疯狂地呼喊起来。
当罩着笼子的布被揭开,我看到墨色的天,上面有轮漂亮的满月。
笼子被一个一个搬下车再打开。猫贩子们想上来阻止,却被人拦住,只能尴尬地躲在一边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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