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本来被寒嬷嬷锁住的房门,不知何时突然完全打开,两个身着蓝衣的侍卫进门低身行礼,江洛玉垂下眼睛,低声吩咐道:“把寒嬷嬷给我抓回来,千万别让她像那个神医一样跑了,实在不行生死不论。”
“尊令。”
两个蓝衣人退了出去,江洛玉站起身来,带着战战兢兢的慕容舒走了出去,这一回是真的站在了庭院外,一边喝着泡好的茶,一边等待着暗枭将人抓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后,身着冰
蓝色衣袍的寒嬷嬷,果真被两个蓝衣人扔在了江洛玉脚下。
江洛玉又喝了一口茶,看了看跪在脚边,此时已经面如死灰,仿佛知道自己的结果是什么的寒嬷嬷,又看了看寒嬷嬷脚边被扔出来的那些已经包好的包裹,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笑着问道:“寒嬷嬷,你收拾好了这么多东西,是想要做完坏事就走么?”
说罢这话,他微微低下头去,用手中的象牙骨扇抵住了寒嬷嬷的下巴,慢条斯理的感叹道:“只可惜,这一回不容易了。”
这话一出,跪在地上的寒嬷嬷,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声音沙哑显然是被那两个蓝衣人下了暗手,神色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没有中计?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你到我身边,勤勤恳恳的做一个内侍,却不自觉的寻找有关昭敏身份的一切证据,包括从我的身上,甚至在我和暗枭接触之时,你都尽心尽力的想要清楚我要调查什么,想要取得先机—”
江洛玉闻言,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挑了挑眉毛,展开了自己手上的骨扇,若有所思的说道。
“后来,你发现了我系在脖子上的那颗万毒石,自此确定昭敏的确不是父亲的亲生子,而是第一公子诞下的那个孩子,你将这个消息加上证据暗地里托人摆在了刘氏面前,刘氏愚蠢,不管是谁透露出来的秘密,就为了嫡长子之位擅自将消息透露出去。”
说罢这话,他缓缓站起身来,弯下腰来直视着跪在地上的寒嬷嬷,眸中神色若有所思:“可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有了,你并未拿走我的万毒石,你究竟用的是什么证据,让那对夫妻完全相信昭敏的身份是假的,真的那个嫡长子早就死了呢?”
寒嬷嬷低头轻啐了一口,眼中含着仇恨,即使此时是被抓住了强迫跪在地上,也倔强着不肯说出真相:“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事实上,我已经猜出一二,问你不过是要证实罢了,我也不需要你来说,你只要听我说就好——眠星,是慕容涛埋在我身边的人罢。”
寒嬷嬷听了这话,终于大惊失色,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知道?”
江洛玉低笑一声,脚步又轻又缓,在她身畔绕了半个圈之后,垂头笑道:“我自然知道,不过我更清楚的是,慕容涛只不过是一把刀,你们才是用刀的人。”
“眠星是他手中一枚想要夺取昭敏嫡长子位置,又让昭敏之后没有嫡子的重要棋子,慕容涛害怕控制不了他,在寒江阁派出眠星所爱之人至慕容世家后,慕容涛就识破了他的身份,绑架了他逼那时已经在我身边的眠星就范,目的就是找到机会来害我。”
说起这件事,江洛玉不禁想起当初离开别院之后,到白府的那一个晚上,他站在窗边看着y-in沉不见光亮的天穹,听着跪在自己脚边,带着泪意的眠星对自己坦白,而想到这里,他复又慢慢坐了下来,手指在石桌上轻轻点了点,目光悠远看不出情绪。
“你们想必也知道,慕容涛虽然害我,但毕竟他也是慕容世家的人,并不愿意伤我x_ing命,可你们正是利用了这种微妙的关系,在眠星面前摆上了一枝血珊瑚。”
寒嬷嬷终于忍不住自己心底的不甘,晈了晈牙之后,抬头问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们设下的局?难道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中计过?”
江洛玉摇了摇头,笑容淡淡:“不,刚开始我并不知道,那是你们的设计,只是觉得有些
不对。但后来我发现,这个局有一个关键的漏洞,若不是那个漏洞,我即使知道中了计,怕也是难以脱出情仇爱恨,冷静看待你们和慕容涛的谋划。”
“漏洞?不可能!这个局没有漏洞!怎么可能有漏洞?”
“这个漏洞,是你们几乎无法发现的,否则现下倒霉的可就是我了。想知道是什么么?”看着她有些癫狂的反驳自己,江洛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此刻不大烈的阳光,抬手示意眠星将一直在这里听着,已经渐渐恢复镇定的慕容舒带走,眠星低身应是,立刻笑吟吟的走到了慕容舒面前,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着前院回去了。
目送着慕容舒离开之后,江洛玉这才慢慢展开折扇,指尖描摹着其上的花纹,乌玉般的眸子里却闪过了几分冰冷。
“那就是不管是你们还是慕容涛都不懂医理。这一点,让昭敏和眠星找到了缝隙,昭敏将计就计和眠星一同策划,他无法看着我受苦,于是违抗了我的意愿让我暗中喝下血珊瑚,事情爆出之后我和昭敏果真如你们所料分道扬镳,那时候……你们想必十分高兴罢。”
第320章 谁的暗棋
寒嬷嬷跪在地上,闻言已经渐渐失去理智,好似是不肯相信江洛玉从一开始就明白了这是个局,还反过来用这个局设计了她和她背后的人,眼睛略微有些发红,却强力寻找辩驳的理由,低着头吐出一个个疑问,声音越来越大。
“那后来呢,后来你们突然和好,就是因为知道了那是一个局么?可那又怎样,你除了肚子里这一个,以后也就再不能诞下嫡子了!万一这是个女儿,慕容氏嫡长一脉不可能容下你,慕容昊那样宠爱你一定不肯与你和离,最后还是你们双双脱离慕容氏的结局!”
这一回不等她的话说完,江洛玉突然合起了骨扇,仰起头来低笑出声,笑容中带了无尽嘲讽,目光看着寒嬷嬷时,也多了怜悯之色。
寒嬷嬷听到这笑,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意窜了上来,止住自己心里的慌意,勉强接着问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么?”
“你自然是说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不可能,如此精密的谋划,你也吃下了血珊瑚,虽然你抓到了我,可那又如何,你就算抓到了我,也已经万劫不复了!”
“万劫不复?这个词有点新鲜,我可是第一次听,不过现下更像是来形容你的,而不是我。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和昭敏会和好?想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平静?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说了这么一段时间的话,江洛玉伸了伸自己的胳膊,觉得有些乏了,可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寒嬷嬷,薄红的唇微微掀起,乌玉般的眸子深不见底,直直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在知道了那些事后,我的确十分愤怒,却并没有到恨的程度,因为昭敏瞒着我让我吃血珊瑚,不是为了害我以后无法诞子,而是救我的命。他是个拼命三郎,做事缜密却不为自己留后路,可我没有那么多命陪他,只好珍惜一些少生点气。”
这段话若是对着慕容昊倒更像是表白,这时对寒嬷嬷说出,却完全是讽刺了。
“你在苑中刺伤慕容昊的那场戏,是你们专门演给所有人看的,是不是?!”
“你还不算太蠢。”一边说着话,江洛玉也有些走神了,支着头靠在石桌上,因还有两个蓝衣人站在后面,他身上也有武功,寒嬷嬷也被绑着,更不怕有人困兽之斗,说着说着好似要睡着一般,只有眼皮下滑过一丝精光。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着你们了,在书房内我和昭敏的确争执了很久,可我还没有愤怒到失去理智,那时既然已察觉到不对,形式又对我有利,不如暂时压下我和他算账的时间,先算算我和你们之间的帐。”
寒嬷嬷此时在不甘心,也得承认自己的确是差了一筹,有些恨恨的垂下头来:“之后,就有了后来的引蛇出洞?”
“你以为有了血珊瑚之事,眠星就算是背叛了我,应该不会再留在我身边,这样我就少了一个能看药理之人,必定被你耍的几个小把戏弄的破宫,之后和昭敏之间再不可能和解,我这么一个无法诞下慕容氏嫡子的人,自然会被慕容氏所抛弃,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众叛亲离,最后连带着昭敏都无法,对不对?”
江洛玉抿了抿唇,依旧是那副似睡非睡的模样,话语却十分清晰,好似是在对着什么不存
在的人,一点点解开寒嬷嬷的谋划。
“可你万万想不到的是,眠星居然没有走,反而更忠心待我,并且坦诚了自己乃是慕容涛棋子一事,于是我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调动了暗枭和寒江阁中人,中间还有白氏和九皇子殿下帮助,终于秘密救出了那个被慕容涛控制的人。”
寒嬷嬷听到这个,才是骤然大惊失色,抬起头来挪了挪自己的身体,问道:“你是说,进白府之后没有多久,你的双侍就不再受制于任何人了?”
“不错。在白府内你暗算我的时候,冬梅也同时向昭敏动手了,这也是你临走之前授意的罢。昭敏身为将军武艺过人,但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夹杂情殇,一直昏迷着也在情理之中,要是再中什么化功散之类的东西,就算是清醒之后也只能被人掌控,一个通房的出现简直是合情合理之至。”
江洛玉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换了个手支着,显然这一段话或是话中的人令他欢喜,连语气都轻柔了不少。
“谁知道你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昭敏根本没有伤的厉害,更没算到冬梅急于求成,连化功散都不准备好就扑上去——不过想必当时你们那样有把握,短时间内只要让冬梅衣衫凌乱和昭敏在一处,就一定能赖上昭敏,该不止是昭敏正在病中的缘故……让我来猜一猜,莫不是早在蕴香园中,冬梅就已然被气的没有理智的南静麟,给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