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天气有些y-in沉,怕是要落雨。”
赵慎注意到项渊手里果然拿着一把青色油纸伞。
“店里的郝掌柜说了,这种天气不会落雨的。”
“郝掌柜是经年老人,向来会看天气,他既然说不会落雨,那八成是下不来的,看来我这把伞要多余了。”
俩人闲唠家常,并肩往家走。
自打铺子生意好了,项渊便不许赵慎一天都泡在铺子里,总会在晌午过来接他回去用饭。赵慎从一开始不习惯,到现在习以为常,哪日要是看不到项渊过来,还挺失落。
仲春时节,垂柳巷各家各户门前的柳树都开始抽条,远见一片黄黄青青,嫩绿的柳枝随微风佛动,时不时有那种了果树的人家,飘出一两片或白或粉的花瓣,入目全是春天蓬勃的动人气息,叫人见了,心底抑制不住的明媚起来。
巷子里,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挎着篮子,里头装满了刚摘下来的花枝。白的杏花、梨花,粉的桃花、樱花,见着项渊夫夫俩,嘴巴甜甜的开口:“秀才老爷,买点花吧,全是新摘的,好看又好养活,放瓶子里,能看好几天呢。”
项渊失笑,没想到搁这里还能遇到卖花的,当即挑了一枝玫红色的多瓣桃花,付了钱后,转手笑着递到赵慎跟前。
“锦言,这枝桃花送你。”
第13章 二姐借钱
赵慎忙活完铺子的最大一笔订单,满身疲惫回到家中,路过书房,见书房还透着光,便知项渊还未出来。
还有一个多月便要启程去府州参考,项渊最近越发用功,常常废寝忘食。赵慎深知科考的重要,也不敢打搅,只得吩咐阿停多做些温补的食材送去。
阿停见赵慎回来,接过他手里提着的油纸包,里面是他专程绕路去西大街买的广记点心,是买给项渊晚间充作夜宵的,免得那么大人了,总冲自己叫饿。
“主君,大太太过来了,这会子正搁老太太房里呢。”
赵慎听了,便知是凤娘过来了,按理他是要去打声招呼的。正巧他也想着为项渊做一整套应考时穿戴的衣裳和鞋子,打算问问李氏项渊有什么特别喜爱的款式或者有什么忌讳,便没多想,脚步轻快的朝李氏那去。
没等靠近门帘,李氏微微抬高的声音清晰的从里面传出来。
“用他的钱也算抬举他,既然已经嫁进我们项家,自然夫妻一体。若是淙子得以高中,他赵锦言不也跟着沾光?日后就是官家主君,出门谁不高看一眼?”
屋里的人似乎又说了什么,只听李氏丝毫不减音量反驳道:“这事淙子自然也是知晓的,又不叫他拿多少,五十一百的总有吧!”
屋内静了一瞬,凤娘沉默半晌,笑着换了话题,李氏也没揪着不放,很自然的开始谈起别的。
赵慎站在外面,心底阵阵发凉。
这时他都形容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既讽刺又心酸,还有道不明原因的委屈。他想到项渊给自己画的那副画,想到他送自己的那枝桃花,想到他站在铺子外头等自己的样子,甚至连昨日入睡前他逗弄自己,玩笑般问他什么时候圆房的样子都历历在目。
可就在他想放下过去的一切,试着接纳项渊,俩人好好过一辈子的时候,居然听到这样的话!难不成项渊都是在骗自己?就为了哄自己的陪嫁银子?等终有一日榨干自己,然后就彻底弃若敝履?
有前一世不幸的婚姻在,赵慎越想越多,越想越偏,心底的怒气也是一层高过一层。老天诚不负他,在他快陷进去的时候,还能这般预警,不枉重生一回。
好,好,好!他倒要看看项渊有什么脸过来和他提这件事!
打定主意,赵慎也不想管什么衣服鞋子了,只进去绷着脸和凤娘打了招呼,便直接回房歇着去了。
李氏见他一副谁欠了银子的表情,很是不满,拉着凤娘好好抱怨一通,末了又叫凤娘回去告诉项礼,家里银钱紧张,叫他送点银子回来,又说每月的奉养银子太少,是不是该添一些。
凤娘面上唯唯应诺,心底埋怨不休。
明明小叔淙子上次和爷说得明白,叫他们日后除了给李氏的奉养银子外,再不必送银钱回来,怎地几个月过去,李氏又提了出来?
不说凤娘回去怎么和项礼提起,项礼只出了五两银子给李氏应付了事,只说赵慎自打偷听到李氏的话,便对项渊心存怀疑,一门心思认定项渊是想骗财骗人,加之项渊科考在即,忙得昏天暗地,俩人间的关系一度降回冰点,偏偏项渊以为赵慎是忙铺子生意忙得,对他显而易见的冷淡也只当是疲累后的正常反应,直到项渊的二姐回来求助,事情才有了转机。
项家二姐嫁的虽是商户,可夫家家族却很庞大,经过两代人的努力,终于在这一代供出一位读书人,一路考了秀才举人,结果会试几次不过,没得法,家里只得决定筹钱补缺。可好的位置不仅需要有人脉,更需要大量金银开路。而这个被家族倾力供出来的举子,恰好是项二姐的大伯哥,亲的,和二姑爷一母同胞。
项二姐和二姑爷小夫妻成亲才五六年,又不得公婆喜爱,二姑爷经商手段有限,夫妻俩没能攒下多大的家底,本想着给自家两个儿子请位有学识的老师,却不想家中出了这件大事。公婆明确发话,每房至少要出五百两,多了更好,少了是万万不行。
夫妻俩差不多掏光家底,这才勉强筹够五百两,送去时还得了公婆几个白眼和冷话。而二姑爷自己的生意却没了银钱周转,眼看到手的货拿不到不说,还要倒赔一大笔违约金,二姑爷急了,想着跟父母借些银钱周转,却只得了冷冰冰几句训斥。和朋友借,也才筹到一半,还有另一半不知该如何筹到。
眼看孩子爹急的满嘴起泡,项二姐咬咬牙,回娘家来拉下脸借钱。
李氏听了项二姐的诉苦,也是满心为难。
淙子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去府州参加乡试,路费、住宿费、餐费,还有各种打点应酬,样样需要银子,可她除了每个月固定的奉养银子外,再没有别的收入,现如今连淙子科考都要从赵锦言那抠钱,哪还有余钱借给项二姐呢!
“娘,我也晓得你的难处,可实在没得法子,仲安这几日急得满嘴燎泡,一宿一宿睡不着,我看着着实心疼。”
“家里实在没余钱,你大哥那我也问了,只能说你赶得太不巧,他刚进了一批货,手里的活钱全投了进去,也只能挪出五十两来。”
项二姐沉默,五十两就五十两吧,总比一个铜板都没有要好。
这时,项渊拿着一个荷包进来,后头跟着若有所思的赵慎。
“二姐,这是五十两,你拿去。淙子没有多,也只能帮到这,还请二姐和二姐夫见谅。”
项二姐是真真惊到。
自家小弟什么样,她能不清楚?那就是个自私自利、冷漠冷血的,从来只要求哥哥姐姐对他好,却丁点舍不得回报的。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这,这,淙子。”
项二姐诺诺不成言。
“淙子,你哪来的银子?”
李氏更惊诧,眼角扫过赵慎,以为是赵慎掏的,难得给他个温和赞许的目光。
项渊便把他写字作画寄卖的事简略说了一下。李氏听了大为心疼,直说苦了淙子。眼见李氏有哭倒院墙的架势,随后赶来的项礼不得不头疼的解释。
“娘,你还不知,淙子做的画那可是得了南道子称赞的,一手好字更是被离中学子竞相模仿,这不仅不是丢人的事,反而更能衬出淙子的学识修养来,对他科考那可是有大大的好处。”
听了项礼的解释,李氏这才消停。紧接着想起那五十两是项渊出的,不就代表赵慎是一文未出?心里有些不满,瞧着赵慎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见项渊和项礼要忙去,李氏赶紧叫住赵慎,说是有话要说。项渊回头瞧见,心思一转,就明白李氏想说什么。
“娘,别忘记我之前说过什么。”
李氏一噎。
赵慎这会心思正乱,按他预想的,遇上项家二姐的事,正好给了项渊开口要钱的借口,可等到现在,也不见项渊行动,反而从刚刚的话里,赵慎敏锐的察觉出一点不对来。
他心思一动,索x_ing规规矩矩坐到李氏下手,听她怎么说。
李氏被项渊暗着警告一下,到底没敢再提叫赵慎拿钱的事,只不咸不淡扯了两句,叫他没事多关心关心淙子,别老朝外跑,没个主君的样子,就放他离开了。
到此,赵慎若是还不明白之前李氏那番话是怎么来的,他这十几年也就白活了。想通这点,这几日一直压在胸口,堵得他难受的郁气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脚步重新变得轻快起来。
项渊生怕李氏说什么难听的话为难赵慎,特意等在房门口,见赵慎过来,先仔细查看他的脸色,见他目光清朗,神清气爽,不像受了气的模样,顿时放下心。
“社里有聚会,我今个要晚点才能回,不用等我用饭,自己早点回来歇着。”
赵慎对着项渊,慢慢翘起嘴角,露出个明显的笑容。“晓得了,你早去早回。”
他算是看明白了,项渊看着精明,事事妥帖,可实际还是逃不脱大男子的思维,有些事根本想不到,也注意不到。连他前几日和他这么明显的冷战,他都没发觉,叫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多想什么!
项渊被赵慎这个明晃晃的笑容差点晃瞎眼,心里一阵激荡,艾玛,难得锦言开窍,这是不是说明圆房要有希望啦?O(∩_∩)O~~
神思不属的晃出门去聚会,心里头想得都是今个晚上怎么不动声色的把人吃到嘴,却没发现,赵慎一直站在他身后,目送他出门,眼底眸色柔和,再无往日的一丝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