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近兄弟俩的见面次数,似乎也少了很多,两人可以说平日里根本就没什么交集。
任羲翎稍稍垂了头:“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情罢了。”
任羲羽皱眉道:“你似乎总是在想一些无关紧要之事,有这时间还不如干点有用的。”
任羲翎闻言不由失笑。
“我自是不愿这样无所事事,可我现在又没法修炼,也没什么有用的给我干。”
任羲羽无言地望了他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道:“我知道,爹都告诉我了。”
话音一落,兄弟俩又是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长期不见面,果然会让两个人彼此生疏,且不说还是两个亲兄弟,彼此之间似乎都忘了该怎样相处了。
过了一会儿,任羲羽突然道:“说起来,咱们兄弟俩可是有许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是。”任羲翎回答,心想着确实如此。
“其实,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聊聊,”任羲羽继续说道,语气中很意外地有一点踌躇的意味,“这里人太多,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可好?”
任羲翎也是这么觉得,兄弟俩难得能有一次正经谈话,被外人听到终归是不太方便的,他略略思索,有了个自认不错的想法。
“不若去我的房间吧,那边还算僻静。”
任羲羽眼前一亮,似乎也觉得这个注意不错,正欲同意,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那样,眼睑微微地压了压。任羲翎见他神色陡转,立刻也明白了。
他大约是在介意那间房以前住过容澜。任羲羽和容澜两人的关系从来也谈不上好,尚且不提他至今对孙迁替容澜挡暗器致死一事仍心存芥蒂,七年前在五行宝殿中两人还针锋相对了一遭,那段记忆,放在谁身上都断然说不上愉快。
而且大概所有人都对那件事没什么好印象,至今都没有别人愿意再搬去那间充满了不祥之气的房间,他们担心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沾染霉运,因此七年以来任羲翎都是一个人住。
不过他却不在意,而且还有点暗自庆幸。同某一人住惯了之后突然换人,绝对会很不习惯,甚至有可能会产生些排斥的情绪。
任羲翎见他哥哥的脸色不好,有点尴尬地圆场道:“哥,你在意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他早就不在这儿了。”
任羲羽的面色还是有些勉强,不过他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更好的地方,也只得从了。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无聊的话题,很快就绕到了弟子们的住舍区。
那房间仍旧是被竹林悠悠围绕,只是在秋日里竹叶亦少了几分油绿,多了些萧瑟之意,原本的清幽意境变得有点凄清。
任羲羽在那房间门口踟蹰了很短的一瞬,很快就定神下来推门而入。
说起来他还从未进来过他兄弟的房间。举目一扫,就发现这屋子几乎是所有的住舍中最为狭小的几间之一。屋里没什么装饰,最显眼的便是靠窗与靠墙安置的两张卧榻,上面被褥靠枕一应俱全,十分齐整,望过去令人不免以为这里仍然住着两个人。
任羲羽盯着那两张卧榻怔了怔,终于艰难地开口了,声音发涩:“他的东西,莫非你保留了这么多年?”,
任羲翎低声道:“反正也没别人来住,留着就留着吧。”
他的目光柔和而怀念地落在靠窗的那张榻上,那人并没有睡在那里,正如十二岁那年两人搬来同住的第一日。可笑而可悲的是,十二年前他还能去后园寻到那人,如今却无从去寻了。
任羲羽望了望身旁出神的兄弟,向他投去了一个责备的目光,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重重叹息了一声。
“真看不出你是如此恋旧之人,若是让爹瞧见,保准又要骂你了。”
任羲翎道:“他要骂便骂吧,我天生如此,本x_ing难移。”
原本在任羲羽的印象中他兄弟向来都十分随和,如今却见他这般不讲道理,略有讶异的同时一时语塞,竟有些没辙了,不禁顿足,心里郁闷得很。
“我算是拿你没办法了,改天爹要是骂起来,我可不帮你,”既然管不了,他索x_ing也不管了,顿了顿继续道,“对了,我找你是有正事要谈。之前吕前辈……”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房间里转悠,忽然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惊疑之下生生让他把剩下半截话咽了回去。他有些疑虑地低头瞧了瞧,瞳孔猛然一缩。
“这是……?!”
“哥,你怎么了?”
任羲翎见他反应怪异,不禁问道。任羲羽不答,慢慢地蹲身下来将地面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研究了一会儿,又小心地嗅了嗅,面上陡然出现了一种又惊又怒且不可思议的诡异神情。他徐徐抬起双眼,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那样,极度严厉地望着他的兄弟,那眼神,简直与任桓震怒前夕别无二致。
任羲翎被他瞪得心惊,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哥?”
“这个,你要如何解释?”
任羲羽压低声音冷冷质问道,缓慢地抬起右手将指间握着的东西递到了任羲翎面前。任羲翎没想到他的态度会这样急转骤变,心中登时大乱,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定下神来将视线集中在了他哥哥手中的东西上,谁料,这一看当即傻眼。
那是一个用暗紫色的细密绸缎做成的香囊,正面有用银线端正精细绣的图腾,两条双生蛇正以十分扭曲的姿势交缠在一处,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双蛇门徽。
圣蛊门所独有的毒香囊。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抱歉这两天又忙又不舒服昨天还没更
今天手感不太好而且又是过渡章表示无感,请见谅
第35章 篇十三 樊笼(二)
他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圣蛊门的东西?!
任羲翎当即觉得双膝一软,险些跪地,同时头脑已经彻底无法思考。
任羲羽见他不答,语气颜色越发严厉:“说话!”
“我……不知道。”
这一刻时间似乎比平时放慢了几倍,过了很久,任羲翎才觉得那阵突兀的眩晕感稍微消失了一些,眼前也变得清明起来了。然而,他能给出的只有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回答。
那种恍惚不决的语气,不是他刻意隐瞒,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此前他根本就没在自己的房间中见过这种东西!
任羲羽对他这个应答很不满,面色逐渐笼罩上了一层y-in霾,变得越发冷漠严酷了几分。
“我好像听你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任羲翎对于眼下这个状况心急如焚,可是他着实没有别的应对方式。
他咬了咬牙道:“哥,你不信我?”
任羲羽低声冷笑:“就算我信你,你觉得爹会相信么。”
是了,天行门中没有人能够比任桓更加痛恨圣蛊门,哪怕仅仅是在他面前提及圣蛊门这三个字都能让他怒火三丈好一会儿。
即便任羲羽愿意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信他,任桓也是断然不会相信他与这毒香囊和圣蛊门是毫不相干的,而更糟的是,似乎如今就连任羲羽也对他抱有十分强烈的怀疑态度。
不但不信,甚至都不愿相信。
“好吧。就算哥你不信我,我也要说一句,我之前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东西,也不知道它是哪里来的。”
任羲翎觉得自己后背上已然布满了冷汗,他只能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没有波动,让它尽量听起来坚定一些,增加些可信度。其实他很清楚这种做法根本无济于事,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只有孤注一掷了。
任羲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狐疑分毫未减,还多了些令人猜不透的意味。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任羲翎硬着头皮道:“我明白,但我非说不可。”
任羲羽的嘴角牵扯着面部干涩地抽动了一下,很悠闲似的将毒香囊在手中抛着玩,慢慢挪动步子来到了任羲翎跟前。他并没有比任羲翎高很多,但此刻周身散发的y-in寒硬生生给他撑出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场。
“你可知,吕前辈对我说过什么?”
任羲翎本能地想要后退,然而他的双足就像是被生生钉在地上那般,就连抬都抬不起来。
“什……什么?”
任羲羽从容不迫道:“他对我说,要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你不受圣蛊门的戕害。”
“……”
任羲羽又逼近了他一些:“不过看你这样子,似乎安全得很啊,我还有什么可保的?”
任羲翎被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已经不敢看任羲羽那张脸。
“哥……”他无力地低声说了一句。
不晓得任羲羽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了笑,继而迅速后退几步远离了任羲翎。任羲翎终于有机会重新呼吸了,可他发现自己竟然连呼吸的勇气和力气都没有。
“你刚才唤我哥?”
他听见任羲羽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玩味的话。
难道要称兄长?可他这辈子都没使用过这个称呼,想象着用自己的声音对着任羲羽说出那个过分严谨还有几分呆板的称呼,那场面真的是极度诡异。
任羲羽见他反应僵硬,轻轻哼笑一声,接下来的话则是宛若天雷。
“不好意思,任鸿亦。我无你这个兄弟。”
接下来的事情,只有更糟,真的是糟透了。
对于天行门的门规,任羲翎自是了然于胸,而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在被自己的亲兄长带到任桓面前就已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因为他很清楚在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甚至都无需其他前辈长老来共同商议,任桓就已然能够独自决断。
当时主殿中,除了他和任羲羽之外,只有任桓和徐夫人,无一人不是面色铁青。任羲翎跪得双膝酸痛,嘴唇被咬得没有一点血色,全程耳畔轰鸣着血液的喧嚣,让他就连别人说了什么都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