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国之图
文德阁坐落在蓬莱池西角,平事除了文史甚少有人出入,湖边柳条萌出片片嫩芽翠绿,风过徐徐摇曳,宁和安闲。久未查找的卷宗不少积着薄灰,经人一抽出立刻弥散的四周灰蒙蒙。衣衫白洁的文史只查阅几处书架就灰头土脸的十分狼狈。
小夏子生怕殃及到我们,忙让身边宫人搬了桌子到阁外廊下。我与影落座在窗沿边,赏着初春的湖景,嘴中敬亭绿雪的余香清雅不散。
阁内的宫人文史几经周转在书架中,影默然望着不禁摇头,“适才苏兮月还在信誓旦旦说文史管理卷宗熟悉书籍情况,可不转眼就这般情形。瞧里头人无头苍蝇似得到处乱窜,也不知要找到几时。”
“他们找他们的,我们歇着就是。难得有闲时赏着春暖时的湖光山色,何必cao心阁里的状况。”
略伸一伸懒腰,影侧身使得自己坐的更舒适些,“也是,你都不着急一旁的我犯不着劳心。翔云故意压境后,今日真是难得的闲暇时光。”说着他的神色渐次没落黯淡,伤怀道:“往后只怕再难有此时静宁。”
平如镜的湖面不时被风吹皱,水波漾漾波光凌凌,我望着映着岸边青柳的碧绿湖水,喉间溢出淡漠的声响,“谁赢谁输尚未知晓,何必说丧气话灭自己威风。”
影伸手握住我搭在梨花木茶几上的手,言不传六耳,轻语启口:“苏确定古卷是神尊留下吗?”
无声的叹了口气,我微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见我如此说,影愈发困惑复又询问:“神尊为何会留古卷在神武宫里?他怎能确信你会寻到这儿来?”
听着他的话我思绪已飘到多个父亲留于我的梦境中,往昔父母的事历历在目,我沉默良久方缓缓解释着说出曾经的梦,“我曾与婉娘说过这几个梦境,依她所言,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也许,父亲他拥有预知未来的能耐,所以他清楚的知道一切会发生的事。或许,我走到今日,都是冥冥之中早被安排的。”既是安排的,结局会是怎般?迄今为止,恐怕答案除父母外无人知晓,只是假使结局仍是逃不脱死亡的魔爪,那他们的牺牲只是为让我多苟延残喘多年,就未免太悲凉了。
耳边传来影低低的喟叹声,“结局为何于我都无所谓,天上人间也好,碧落黄泉也罢,我只待你在的地方。”
反手紧握住他,我一时语塞,只淡淡吐了句:“傻瓜。”
众人努力搜找了一个多时辰方找到翔云的地图,经由小夏子带到跟前,文史低垂着脑袋双手高举地图,颤巍巍开口:“禀摄政王,这是二十年前新描制的翔云地图。”
小夏子取过地图送至我面前,淡然打量一番惶恐不安的文史,我微笑道:“安大人替本王寻了许久地图,真是辛苦了。”
安文史闻言吓得直接前臂额首贴地,“这乃下官的分内事,不敢论辛劳。”
拨弄着手腕的小叶檀木串,影淡笑冲小夏子详问:“宫里赏人规矩为何?安大人今日劳心劳力也是该赏,夏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必是对打赏的惯例很是清楚。”
突被戴高帽小夏子哪受得起,忙行宫礼道:“回禀王爷,皇上赏赐从手边玩物到一年俸禄加倍都是有的。宫里赏人的事,也没具体的规例,别太出格就成,不然传到朝臣耳中难免会有参奏。”
拿过小夏子手中的地图,我缓缓起身拉拍褶皱的宽袖,走过文史身边时略顿了顿足,渐行渐远道:“安文史辛苦找到古图有功当赏,就赏一年俸银罢,夏公公尽心侍主同赏。至于其他人,就由夏公公看着办,就记住切莫太过。”
身后传来齐声道谢:“王爷千岁!千岁……”
嘴角悬着讥嘲的笑越行越远,千岁吗?千岁于我不过是似箭光y-in,对人界卑微的种族却是奢望。
沿着蓬莱池几转回到锦秋殿,池羽正沏着西山白露,茶香袅袅随烟飘来。见我们归来他即刻停下手中事,亦不急着奉茶,反倒是从里屋端出两碗莲叶羹,一人一碗放在我们面前。他笑脸盈盈开口:“晓得你们在文德阁一定会品到好茶,回来再饮茶难免寡淡,我特意让宫人备了些甜羹,你们稍许吃些解馋,也不耽误晚膳。”
我勺了口小尝,“清甜不腻,口味适中刚好。影别急着看地图,你先尝尝这儿羹,别辜负池羽一番心思。”
清理干净梨花木书桌上的文房四宝,池羽将古图抽出卷筒,仔细地卷开铺在桌上压上镇纸,复又摊开近年绘制的地图一同铺着。
影俯身细观着两张地图,自言自语:“这图将翔云各处城镇画的很是详细,细瞧却不如古图描制的精细。”
我一一对着古图寻觅纪非明所言可以处,淡笑道:“仅凭探子传书的笔述能画到这般精准,当年画这地图的文官也是个能人,你又何必j-i蛋里挑骨头嫌东嫌西的。”
池羽目光自落名处移开,掌心盖住画者名字与章印,满面笑容地开口:“苏猜猜画此图的是谁?”
略微抬头望了池羽一眼,我继续埋头研究,嘴中淡淡道:“是我们熟识的人?”
“我若回答你岂不失了趣味,你随意猜一人我再告诉你是与否。”
影本没在意,听我们一言一句反而上了心,颇好奇的问道:“历来文官代代相承无数多,缩小到二十年来的文官史臣仍是难尽,胡乱猜测得到何时。”
凝神仔细瞧着似曾相识的落笔画风,回忆起过往赏过的画卷,不出半刻已有定数。嘴角含一抹从容得意的弧度,我淡然开口:“纵有千万文武朝臣要猜此卷图出自谁手,并非难事。”缄默卖着关子,直到池羽与影着急耐不住,我方缓缓道:“若我没猜错应该是纪文生的手笔,你且说我答得可对?”
未料得我会一言猜中,池羽耍x_ing子的移开手连连跺脚。
影不可置信的跑到落名处一瞧,眼眸睁的似牛眼,无法接受地呢喃:“怎么会是他?”
我笑道:“为什么不能是纪文生?能生出个运筹帷幄,有如此才气的儿子,做老爹的可不会差到哪儿去。不过是贪欲蒙蔽了心知,但不能否认他的才华不是吗?”
池羽点点头,极认同我说法,却满是不服嚷着:“你定是刚才瞥见了名字,否则你是如何知道的?”
回想起曾登门拜访纪府的事情,初次到访我在前厅等着纪非明,闲暇无事赏着墙上卷画,落款的姓名皆是纪文生的。作画造诣虽是比不上名家之手,却亦是数一数二的,也难怪,若是他没丝毫才情能耐,又如何能入庞龙的眼,又怎会当上神武副相。
我耸耸肩对他俩茫然的面色淡笑,道:“有机会带你们去纪府走一遭,你们就会知道我能一眼瞧出的缘故了。”
木门吱呀声引得我们注意,殿门被推开的片晌明亮灿然的艳阳光斜入,殿门口青砖地上黑影缓缓朝屋里前行。纪非明着一身朝服而入,身后小厮臂挂便服垂眸跟着。他在我跟前随x_ing惯了,直接走进内堂换上便服方出来。
纪非明迅速瞟了眼桌上地图,仿佛早知道出处,眉心都未有微动。笑道:“刚在殿外隐约听到苏兄几位的对话,既要来我府上,择日不如撞日就择今晚如何?今夜正巧是月圆之夜,我本与父亲相约把酒赏月,只是两人形影孤单,人多倒更热闹些。”
池羽好热闹听这提议一阵点头赞成,影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都在等着我做决定。我埋头细细琢磨这两幅地图,指望能在其中找出略微的差异,果真发现一处古村周遭的河流似有不同。
“东道主相邀没拒绝之理,时候正好,赶到你府上还能讨到顿佳肴。”我话里含笑说着,目光始终都没移开地图一处。
纪非明何等的眼尖,微打量就看出我的疑惑,卷起他父亲的画卷,笑道:“与其你干瞪眼琢磨,不如早点跟我回府找我父亲,这图既是他亲笔所画,当中关节他必是清楚。”
卷起父亲留下的古图,我浅笑开口:“你的话在理,就怕老爷子到时嫌我事多麻烦。”放置妥帖卷筒,我交予在旁服侍的小夏子,话语间面色颇为凌厉:“夏公公,派人好生保管这儿东西,有点损坏让他们小心自己的脑袋。”小夏子闻声哪敢怠慢,连忙应声,他怎会不知保管不力的结果又岂止看守人的脑袋。我瞧着他额头渗渗溢出的晶莹汗珠,淡笑着说:“你记得去皇上跟前请个安,顺道告知我们今晚的去向。”
小夏子如释重负的疾急离去带走一并众宫人,影随我同进里屋替我换身常服。再回到堂前只见苏兮月侧坐在太师椅上,品着池羽沏的西山白露,悠然自得晃着翘起的脚。
“你脚程倒是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我含笑牵起他伸来的手一把拉起,不料他脚下没站稳直倒进我怀里,“我倒是不介意你腻着我,就是担心旁人看着了,传出些不好的话,给人当故事讲就不好了。”
耳根赤红了大半,苏兮月即刻从我胸口弹开,正襟色厉道:“朕倒要瞧瞧谁敢在背地里嚼舌根。”
苏兮月话说的发横,语气却丝毫不震慑人,引得屋里人笑声起伏。尚未到掌灯时分,黄昏的斜阳余晖疏疏密密的从窗格子s_h_è 进来,暖洋的色泽映在众人面上,渲染的大家愈发兴致高昂。换下龙袍的苏兮月神情松快,仿佛是朝服在拘束这他,少层约束他愈发像个世家公子,没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