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微微迟疑想着他口中的友人,眉宇稍挑不确定的开口:“二殿下说的事镜月的六皇子……轩弈尘?”
影冷呵一声,直瞪我极力隐藏的关心神态,道:“可惜二殿下未留你友人数日。”
翔书官饶有兴味的盯看我许久,颔首道:“正是,你们认识他?”
“还是别留的好,否则有人心神牵挂,哪还有心思寻应对疫症之策。”寻思禅怅然长叹,垂眸卷弄着腰带,揶揄:“六殿下要是留在阳州城,单是毫发无伤被控制就罢了,若是有丝毫损伤,有人哪还顾得上阳州城的百姓,立刻把宫里那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都不足以泄愤啊。”
我左右各飞一白眼,讪笑道:“二殿下切莫听他俩说混话,我们确实认识六皇子,不过是萍水相交。”
影如今可不怕我神中的威胁,耍嘴皮道:“这话你下回到六皇子面前说去。”
少时的相处我对翔书官印象确实不差,谦和有礼的君子,与纪非明的x_ing子有些相似,较轩弃弥比之易近人,从命格来说他更是帝王之象。只是对他的事我了解甚少,就算他是轩弈尘的知己,且令寻思禅欣赏,我亦是不得不防着些。
我冷眼扫过话说不停的两人,神色略有y-in沉,寻思禅与影也是识趣,默然闭了口。
翔书官听着一言一句咀嚼良久,蓦然拳捶身旁靠垫,小声道:“公子可是姓苏?神武人氏?”
此语惊得我们三人目光齐聚到他身上,我面色沉静无波,冷然开口:“二殿下怎说我是神武人,又怎会胡乱猜测我姓苏。”
觉出气氛有异,翔书官陪笑道:“公子莫要误会,我只是想起轩弈尘前些日子眸中含情,温然与我提及神武的苏王爷,他虽未明说,我确瞧得出他与苏王爷关系非同。轩弈尘身在皇家,亲近的朋友实在很少,就我知的除我外,就仅有他哥三殿下与苏王爷,才斗胆做了猜测。”
“苏王爷与六皇子皆是盛名的美人,我这长相平凡,怎可能是千金之躯的王爷。”
翔书官微有迟疑,眸中隐有怀疑,笑道:“近来神武摄政王的能耐我略有耳闻,天下能人众多,未尝没有会易容的高人。说来冒昧,我迄今不知两位公子姓名,敢问能告知否?”
“我甚爱结交能人异士,天下若真有能易容蒙他人眼眸的人,我定要去拜访一瞧。”帘外高墙巍楼在眼前愈发放大,楼上三叉五步站着守城的士卒,眼瞧车马驶入皇宫雍安门,我笑道:“至今未告知二殿下身份确是失礼,王离在这儿向二殿下赔罪了。我身旁的是我的贴身小厮,景三。二殿下假使不介意直唤我姓名就可,公子两字实在担当不起。”
彼时车马没入巍峨耸立的皇城拱门,车里顿时暗淡了不少,车轴木轮在青石大道上轱辘前行,周遭寂静无声愈发凸显宫里的肃重。
驶过雍安门,马车旋即跟着前头领路的车马小拐如宫中小巷。
“王兄眉宇间透露着藏不去的贵气,气宇轩昂,怎担当不起。”翔书官黑眸深邃,语颇隽永之味,“想来神武苏王爷站在王兄一旁,兴许都会略逊一筹。”
他是何等眼尖的人物,既能瞧出我们绝非凡人,我自然明白是瞒不住的。我耸肩淡淡一笑应之,心中终有记挂,怅然暗叹道:“六皇子,他近来可好?”
翔书官眉随笑一扬,诚笑开口:“都好,我派随从拿我手谕送他出翔云,他既是镜月六皇子,一旦人入镜月必是安然无比。”
我手倏忽的紧紧握拳,惊诧低嚷:“他回了镜月?!”说罢趁翔书官不注意指尖灵信传出,心里似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焦躁不安。
影是知内情的人,色中难免挂上担忧,道:“二殿下可知六皇子怎会突然转意回镜月的?”
翔书官不知我焦虑的缘故,无所适从道:“轩逸车他收到他三哥的家书,再三考虑了几日,才决意回去的。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谈间我已收到镜月密探的回报,信上提及轩弈尘已平安入镜月,是诗姬月亲自去边城接的人。想及诗姬月身份与功力,我稍有安心,虽不知家书上内容,轩弃弥胆敢接轩弈尘回镜月,必是有些事起了变化。
“快到了,”寻思禅撩开湘妃竹窗幕,飞扫一眼窗外。
指尖响指声轻弹起,车厢内灵璧瞬息消失的了无踪迹,诚如寻思禅所言,马车缓慢停驻在湖光山色高峻楼宇前。
林世兆在车外假笑迎候,y-in阳怪气的声音听着令人作呕,“老奴恭迎二殿下回宫。”
我紧随着翔书官下车,待寻思禅从车中探出头,我似是小厮服侍着扶着寻思禅小心下马车。动作仔细恭谨,不露一点破绽。
翔云建国时期国力强盛,国库充裕远超过其他两国,皇宫内院相较更为辉煌金碧,磅礴气势的巍峨高宇林立。湖光粼粼环蓬莱山而挖,远比神武施工浩大,更莫说历来国力最弱的镜月,若非依附他国镜月早前百年,怕是就不复存在了。遥望地域广阔的翔麟宫,心中震惊的同时格外纳罕,不论远近的宫殿都是修葺崭新,宫里宫外截然不同。宫外的百姓官居皆破损老旧,丝毫看不出翔云如往复光景,细中踯躅不难联想到翔钧的好大喜功、铺张奢靡。
要常年维持宫宇金碧辉映的景象,翔云国库消支可想而知,苛征重税下必是民不聊生,过重的赋税难以维计,阳州城才会没落至此,不免令人觉着唏嘘。
打发走一路护送的侍卫与车马,忽见远出疾步赶来的太监,宫服穿着可见官位不低,跑到我们跟前面红耳赤的大喘着气,汗流浃背,发冠歪斜在旁,耳鬓发迹散乱黏腻在后颈,实在有失礼数。
第56章 傀儡木偶
林世兆横眉竖眼的盛气望着眼前糟乱的太监,不屑冷哼耻笑,摆着官架子苛责道:“徐培祥,你这是欺二殿下好脾气平时里不苛待你,竟如此失礼的来接驾么。”
“殿下赎罪。”徐培祥闻训下跪,嘴角隐约有愤然不甘的神色。
自己的贴身太监被斥责,还是由另个宦官之口,翔书官心里微有怒意,强压愤恼开口:“小祥子你且先起身,我今日有贵客临门,你这般不堪确实失礼,还不速去整点干净。”
眼见翔书官帮着开脱,林世兆一副不饶人的模样,细声尖锐道:“二殿下的处置实在不公,实属开违背祖制宫规的先河,老奴不得不劝一句,殿下心疼小祥子是真,但还是该有罪当罚。”
我冷眼观察林世兆,y-in阳怪气的口吻让人有恨不得一把掐死他的冲动。
翔书官x_ing子已是极好,闻得林世兆口吻似是凌驾自己头上的主子,不免额头青筋爆起转瞬在人未只觉前消失无影。他无声直视林世兆片刻,淡笑道:“依林公公的意思,小祥子这事儿照着宫规该如何处置?”
林世兆大胆妄为惯了,丝毫没发现翔书官的异样,得意的笑着说:“按宫规处置打发去掖庭暴室服役都不为过。”兴许觉出自己有僭越嫌疑,他稍有收敛,“小祥子终归是二殿下的贴身奴才,此次殿下入宫并未通晓后宫,他匆忙赶来失仪算是情有可原,罚俸半年以儆效尤就罢了。不知二殿下,以为如何?”
话毕无声,是针落有声的寂静,静的令人觉得可怕。我暗中替翔书官捏了把汗,生怕他沉不住气处置林世兆坏事。
咽下怒意,翔书官浅浅一笑,客气道:“林公公执掌御前内廷总管,对宫规熟谙,待人待事公正,我岂有反对之理。小祥子的处置就按林公公说的办。”话语听似恭维,实则暗讽讥嘲,奈何林世兆大字不识,一味的蛮狠作风如何听得出。瞧出他满意的颔首笑意,翔书官一脚踹在徐培祥身上,下脚重碰触却是极轻的,佯装严厉恼怒道:“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快向林公公道谢,不是他留情,你还能跪在这儿么。”
徐培祥连连叩谢满足林世兆日渐膨胀的野心,再瞧林世兆悠然自得的受着同是宦官的叩首,丝毫没有让其停止的意思。如此嚣张跋扈,言行不检,连皇子都不放眼里的作风,恐怕气数就要尽了。
“你起身吧,还不快打理你这身狼狈样,带着二殿下的三位客人入清思殿安歇。”等着徐培祥整理归来,林世兆鄙夷打量我们片刻,讥笑道:“咱家已让人打点出清思殿给三位居住,事先说句,几个千万别再宫里乱走,清思殿沿着灵仙湖长廊而进,是各位娘娘小主的楼阁寝宫。倘若各位擅闯了那儿,就算几位是二殿下的贵客,依旧没人保得住你们。”
深宫怨妇的住所,无需他提醒,即使翔钧恭请我去一观,八抬大轿都未必请的去。我目光死盯在扬长而出的林世兆身上,眸中满是他不可一世的神情,恨不得一灵鞭打消他万丈的气焰。
徐培祥梳理回来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恭顺的将我们领进清思殿前厅,“委屈三位公子在此稍后,我先将二殿下送回景福宫就回来。”
怒气未消的翔书官开口:“我在这儿稍等,你先打点三位贵客的事宜吧。”
寻思禅笑道:“二殿下客气,这等安排确是于理不合。劳烦徐公公替我们找人斟壶茶来,我们在静候着你回来便是。”
见寻思禅开口一说,翔书官亦是无可奈何,行礼于我们别过,手扶着徐培祥的手臂慢行离去。
徐培祥做事也是机敏,派了个老老实实的小宫女来伺候我们,虽说老实想着她被迷魇控制实乃傀儡,放着眼前难受,被我打发到了殿外候着。
清思殿被我设了法阵避人耳目,戏演大半日难免束缚疲累,影伸展腰背哼笑:“头一回见如此不知死活的阉人,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我本觉着福安盛平日里很没规矩,与林世兆这狗奴才一相比,福安盛简直是良人,后宫遵规守矩的典范。”
我抿了口茶微笑道:“小福子自小跟着兮月,难免遭人疼些,被皇帝惯着长大,胆子比平常太监大些实属正常,好在待人恭谨规矩倒也罢了。至于林世兆……是真的愚蠢,不论往后哪个皇子登基,他都保不住那条狗命。”
“拜高踩低的见多了,蹬鼻子上脸的也是不少。敢在皇子头上动土的,他倒是第一个。”寻思禅含笑接口,转瞬好似想到什么,沉思片刻慌张道:“璃,翔书官回去必会去像翔钧请安,若是迷魇在侧,他未有被控制,可能会被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