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中)【完结】(38)
文锦不认同的轻轻摇头,清浅莞尔,道:“本是无名小卒,魔族长老怎会看上眼,又怎会出手相救。就因战神开口,推拖不得。”
听着倒是在理,他执意要把功劳推给我,我便却之不恭了。
翔书官拿过徐培祥手中细长锦盒,多番嘱咐掌事宫女与徐培祥在外看守,不可放任何一人入殿。小心掩上殿门,再拉下朝蓬莱湖一边的湘妃竹帘,方安心的取出锦盒中卷轴。
寻思禅眼见都是自己人,小声询问:“文锦哥,你这时前来是否妥当。宫里人多眼杂,现下又是青天白日的,清思殿地处偏僻,你往这方向来很容易被人发现。”
文锦神色一点不惧,气定神闲的自顾煮茶,“林世兆无用,监视刺探你们数日未果。昨晚我回去时正巧看见他办坏事,气的皇上脸色涨紫,额头爆青筋,直骂他不中用。今日打发他去办其他事,叫我来试探你们。”
难怪他竟敢如此大咧而来,跟着翔书官谈笑,试问宫里谁敢随意去御前告皇帝身边红人的状,迷魇派文锦前来自知他会耍些手段,自然不会信以为真。
翔书官不忍打断我们嘲讽的闲谈,正事当前,笑道:“适才一路走来,何公公……不,文锦兄告诉我苏兄已有救出我父皇的计划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文锦抢在我前头开口,“如今苏王爷的目标有二,摄心石与皇上。要想取得摄心石硬闯是不能的,软的来,就需要皇上帮忙取出。”
我想了想道:“你是说,先救出翔钧,再取摄心石?可你昨夜说过,要想混入冷宫并不容易,何况是带出个人。”
“苏王爷愿意委屈装作别人,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冷宫。”
影极为好奇,抢先道:“谁?”话音不在,口吻说着迷魇二字。
翔书官与影同边而坐自是看不到的,文锦瞧了笑道:“翔贺。”
郑重说出的两字恰似夏日沉闷间悄然出现的惊雷,瞬息闪现轰然一声,惊得翔书官猛然拍桌起身,震怒道:“什么?!大哥知道父皇被囚禁之事?”
莫说翔书官,连我都吓一跳,翔贺本已是太子,竟还联合外人叛变,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文锦眸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低哼是鄙夷的冷笑,“是!不止知道,更参与其中。囚禁翔钧在冷宫的建议就是翔云大皇子出的,是他说冷宫偏僻易守备,加之林世兆的极力附和,才会定在那儿。”文锦所言犹如晴天霹雳,震的翔书官紧握双拳而立,久不能言语。
一阵发狂似得笑声,翔书官无力的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撑着额头,低声呢喃:“疯了,真是疯了。”压抑许久的怒意,压无可压,一瞬间的爆发。翔书官用尽全身气力推倒红酸枝木花架,青花瓷花瓶当即砸个粉碎。
徐培祥闻得殿内动静,担心的前来询问:“二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你的事,给我在外候着。”
“是。”话语中微有迟疑,徐培祥纠结片晌没闯进来。
雷霆之怒而下,没人能有能耐瞬间浇熄熊熊燃烧的怒焰,我们四人静在一旁等待翔书官自行恢复理智。许是发泄已久累了,翔书官逐渐平静下来,面带痛苦,脱力道:“大哥是父皇的亲儿子啊!如何能狠心做下如此有违天伦的事。他害死的是翔云的子民,难道看着宫外的情形,就没一丝怜悯的心吗?”
寻思禅冷然一笑,幽幽怅言:“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多少在意他人死活了。”
清思殿在寻思禅一语中突然变得静寂,仿若空气都凝滞的停止了流动。大家各怀心思下,个个都懒懒的不愿在开口。
“徐培祥一路捧来的锦盒中装着卷轴是什么?我瞧着二殿下格外上心。”影开口打岔排解抑郁,说话间手已扯开绑画卷的锦带。
画卷摊开足有一丈长,由着好几副小图拼成的,卷上亭台楼宇线条描绘的精细而清晰,卷轴最右赫然写着翔麟宫三字。翔书官带来的正是翔麟宫的地图,画卷保存已有百多年,不知是宫里疏于保管还是年岁久远的缘故,画纸边缘已略微泛黄。
文锦目光游离在皇宫构造图上,嘴上不忘道:“难怪我入宫多日都记不住每一宫的宫名,翔麟宫比之其他两国未免大的有些离谱。”
“怪不得宫里的主子最多,原来是嫌人少冷清,多宠幸几个也不怕没地儿塞。”影的话惹得众人一并侧目,自己老爹的风流韵事被人拿来当谈资,翔书官面上挂不住,一阵尴尬。
文锦不由失笑,捧腹道:“好一张伶牙俐齿,呛的人哑然气恼,听着却是在情在理。”
“文锦哥可是不知道,我刚到王府的日子,真是受了不少冷嘲热讽。”寻思禅借机大吐苦水,状告影种种明暗里使得绊子。
我闻言只笑,示意招来影由他坐在我身旁,一到我身边影即刻安分不少。视线聚集在长卷上,我分寸不漏的细看翔麟宫地图,哪怕是羊肠小道都没有错过。我瞧得仔细,文锦没好意思开口打搅,静待我完事。
翔麟宫宫宇繁多,要一一记住果不容易,我死记硬背着整体布局,眼眸未抬只道:“翔贺平时出入冷宫走的是哪条路?”
“这……”文锦的指尖在卷上缓慢平移,就见他指尖穿过的多是曲折隐蔽的小巷。
宫宇后院间穿梭更是难记,我紧盯着文锦指出的路线瞧,只觉头昏。翔贺走的路线就似无头苍蝇到处乱窜,没有章法的绕路。
我的浑噩反应没能逃过文锦的眼眸,乐呵圆场道:“我是跟翔贺走过多次才记住的,王爷无需气馁,熟能生巧的事,多熟悉图上路线便是了。往后几日,但凡翔贺出行去冷宫,我都会提前告知您,倒时全凭王爷见机行事了。”
寻思禅在旁沉闷许久,半天蹦出句无厘头的话来,“明明有近路大道不走,翔贺为何偏偏绕到走小巷?”
闻他一言,我微微愕然,确实适才我在瞬息中同有这疑惑,隐约觉着与大事无关,便没做多想。
“宫里人众多,走主道必会被人歹个正着。”
寻思禅听文锦的话更是困惑,想了想仍是无头绪,“他是翔云太子,在宫里走动有谁会多说句闲话。皇宫是他出身的地方,而往后一旦他登基整个翔云天下都是他的,何惧与人撞见。岂非太小心翼翼了。”
文锦嘴角微露讥讽之意,目中带起寒意,道:“心中有鬼的人,做坏事后多会畏缩,翔贺亦如是。他怕碰见其他皇子,担忧其他皇子知道真相联合朝臣推翻他太子之位,怕将来登帝地位尚未稳固,已然成为阶下囚。”
翔书官的脸色隐约有些发青,眸中燃着两簇怒狠的火苗,极力压着复燃起的怒意,一字一句咬重字眼说:“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犯得是杀头的重罪。”
“成者王、败者寇,全然看那人赌运天意罢了。”
我颇有深意的望了眼文锦,嘴上不言却很赞同他的话,成王败寇的事,孰是孰非,有史官记载后人议论。不过是翔贺做的太过,囚禁父亲坑杀百姓,对清誉实在影响。我不禁想起高坐神位的那个女人,还不是过得好好的,诅咒谩骂的发泄从无影响过她。翔贺输其实输在运气差,输在信错人,输在命注定。
已解一难题,我约莫猜出文锦的计划,含糊猜测道:“我救出翔钧,控制他去拿摄心石?”
“不错,御书房被湮濑设了道预防他人偷入的屏障,除迷魇外本该谁都不能进出,偏偏设阵时未料翔钧突然出现坏了事。”
顺着文锦的说法,我推敲呢喃:“所以他们才会囚禁翔钧在冷宫中,派人日夜严防把守。”
文锦点点头,“是。与其花心思去偷摄心石,不如先救出翔钧,由他正大光明的去取。七日后亥时左右,迷魇有事要回神族,约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空隙,机不可失。”
时间有些吃紧,难得的机会却是值得一搏,遂问道:“困住翔贺扮他的模样前去冷宫不难,带出他就难如登天了。迷魇亥时离去就是算准那时夜深漆暗,到时我用不得灵力易容掩饰。要救出翔钧必是会遭到百般阻挠,事情闹开了,御书房一旦闻得风声,只怕要坏事。”
文锦凝神远望仿佛在下重大的决定,良久渐露笑颜,淡然开口:“我亲自带翔钧走出冷宫,有谁人敢阻拦。当今的假皇帝平日出入御书房身旁都有我陪同,免遭人怀疑,我总是要去的。”叛变迷魇的下场如何,想来文锦是比谁都清楚,可他说话时的神情风清云静的,好似在说的事全然与己无关。
“文锦哥……”寻思禅轻拉文锦的袖口,不自在的来回揉搓。
翔书官听得半懵半懂的,但知相救之事必是危险,急切地说:“诸位都是为救我父皇出力,我身为皇子不该缩头在后,苏兄有我能出手相助的事吗?”
搭救盗石的事越少人参与越不太会出错,翔书官满腔热血下纵有谋略胆识,到底只是平凡人族,与神魔较量就怕到时漏出马脚。文锦在旁人不易察觉中冲我微摇头,我自是能领会他的意思,笑道:“我们两人足以应付,书官兄若愿相助,近日就尽量帮我们缠住林世兆,以免他从中破坏。
如此婉转拒绝说罢,翔书官聪颖自然能听懂,只得作罢,笑容里含了些许锐利如刀锋,“多亏苏兄提醒,我差点忘记还有林世兆这狗奴才要对付。你们可安一万个心,从今儿起,我定会缠着林世兆让他无法脱身,省的他成程咬金半路杀出。”
“那就有劳书官兄了。”
诸事详情安排妥当,多聚在清思殿无益,一时也就散了,各自按计划行事。一连几日,我都蒙在清思殿里头熟悉图上路线,脑中极力刻画走在宫宇楼台的场景。翔贺那数日没有动静,沉着之下我难免有些焦躁,虽说凡是熟识便能游刃有余,到时半路又有文锦带路。终归是没真实走过一回,底气略有不足。
今已是第六日,我闲在宫里同影与寻思禅做最后商议,对能去一回冷宫的事不抱妄想,忽然掌事宫女匆忙闯入,事从权宜是顾不上礼节了。
掌事宫女是自宫门快跑来的,距离不远,宫里人向来是慢慢悠悠的,甚少会有这般失态的模样。她大喘着气,半晌才能断续开口:“徐公公刚派人来置喙,要我传话给王公子,说是关于太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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