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 作者:梦幻兽【完结】(30)

2019-05-10  作者|标签:梦幻兽


  宋然抬起头,吕宋成的脸很近,却又似乎很远,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神情却又冰冷无比。他想拿过吕宋成手上的信纸,但吕宋成却用手一拂,他只得凑近辩了一辨,然后想回答“不是”,但却无法欺骗自己,纵使还没看清内容,上面的字的确是娘亲的字,烧成灰他也认得的!
  “是,确是我娘的字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木木地回答。
  话音刚落,吕宋成猛地用手一抓胸口,脸上痛楚无比,仿佛有什么在切割着他的心一般,几声急促的咳嗽后,一丝血丝从嘴角流出。
  “大人!”“大爷!”
  顿时,有两个人飞速抢上前去,扶住了吕宋成,却是吕大与那两名侍从中的一个。
  司徒灵眼见变故陡生,脸上神情一紧,但他毕竟是一介捕头,什么没见过?当下也不多言,弯腰从地上捡起刚从吕宋成手上掉落的信纸,只看了几眼,眉头便紧紧皱起来,一脸肃然,神情渐冷,看完后,调转头,目光如电看向宋然。
  宋然还在震惊当中,这下触到这刺人的目光,浑身便如掉进了冰窟一般。他抖着手,径自拿过司徒灵手上的信,也看了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 尚未看完,他就喊出声来。
  “你不用说话,我最后再问你一句,这是否确为你母亲所写?”吕宋成强撑着,再问了一句。
  宋然无法回答,他神情恍惚,如木雕一般。
  “大伯!如何?”忽然,细弱的女声响起,原来朱氏竟已从屏风后出来,由李妈妈搀着,也一步步走近。
  吕宋成不语,长叹一声。
  司徒灵侧避,然后从宋然手上拿过所有的信纸来,一并递给李妈妈,李妈妈忙一手展开其中一张举起在朱氏眼前。朱氏脸色苍白,目光向下,随着信纸上的字移动目光,好一阵,方抬起眼,直直地看向宋然,突然身子一软,无声地倒了下去,几张信纸便飘然掉落。
  “二n_ain_ai!”“二n_ain_ai晕倒了,快!”李妈妈并几个媳妇手疾眼快,惊慌中簇拥而上,好歹扶住了人。
  吕宋成扫了一眼,神情惨然地吩咐:“送了二n_ain_ai回去歇着!”
  李妈妈等忙将人小心地护住离开。
  周围的下人都露出惊骇的神色,这样看来,事情果然如常三所言?这,不是三爷?还勾结了匪贼?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眼尖的看见信纸掉在地下,有心捡起来,但又都不敢动。
  吕宋成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勉强定住,对司徒灵说:“家门不幸,竟致受人蒙蔽,引狼入室!”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大家心中炸响,这清楚明白无疑是指宋然了!
  就在众人不能反应之时,他又说:“还劳烦司徒大人,把人带走!今日,实在无法再追究下去……”话到最后,他几乎不能成语。
  司徒灵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之前那两名捕快,便抓起一直倒在地上的常三,带了出去。那常三经过宋然身边,猛地暴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
  宋然被那笑声一激,打了个激灵,他看向四周,怜悯的、疑惑的、愤怒的,种种目光如同一把把利剑刺向自己。
  “大人,这位?”司徒灵望着吕宋成,有些为难。
  吕宋成摆摆手,低声说:“任凭司徒大人做主!”
  司徒灵了然,又让两个捕快上前,意欲将宋然带走。
  “大爷!”一旁的吕大急呼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阻止,然而吕宋成没理他,转过身去,似乎再也不想多看宋然一眼。
  宋然此刻也是无力辩驳,他已经失去了知觉,浑浑噩噩,任由两个捕快一左一右夹住自己,就那样踉跄地走了出去。
  暮色苍茫,人群散去,震惊与疑惑在窃窃私语中弥漫着……
  信件和小木箱自是被司徒灵带走了,只是那几张画儿还散落在北风中,飘飘欲起,不知要飞往何处。
  一双手把它们捡了起来,泪水滴滴滑落,少女双眼红肿,神情凄惶,喃喃自语:“三爷,三爷不是那样的人……三爷,是我,是我害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这一章,自己也觉得好紧张。


第29章 牢狱
  一灯如豆,火苗明灭,只照出一圈淡淡光亮。
  幽黑通道尽头忽地传来一声突兀的怪叫,半晌后,有人骂骂咧咧;忽地又传来几声沙哑的呜咽,仿佛是苟延残喘的老人所发;忽地又有嘀咕之声,自言自语,絮絮不停……如此种种,在这y-in暗的牢狱中,叫人遍体发寒。
  靠牢狱门口的一间小小牢房里,一个少年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一动不动,呆呆坐着,只有偶尔颤动的睫毛,昭示他还是个活人。
  “哐当”一声,牢门在这时打开了,一个年轻的牢卒提了一包东西进来,他瞥了一眼宋然,见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态,不禁摇了摇头,径自将东西放下,过来推了两下宋然。
  “哎,回魂啦!有人送了东西给你!哎——”
  宋然缓缓抬起头,望向年轻牢卒,茫然地分辨他对自己说的话。
  牢卒见他好歹有反应了,便把东西提到他跟前,打开了,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一边说:“是桃红那丫头,央求我拿进来的,我还得把盒子带出去呢!趁现在上边还没个说法,赶紧吃好穿好,迟了,定了罪,谁也不敢给你带东西……”
  宋然头脑昏沉,顺着他的动作麻木地移动目光,只见那牢卒往外拿出个食盒,然后是件厚厚的外衫,还有些零碎东西,忽然他看见了几张纸,是画儿!庞非的画儿!
  他忙抢上去把那几张纸抓在手里,紧紧地攥着,像抓住了命根一般。那年轻牢卒见他这般动作,好生奇怪,这纸又不是银票,什么宝贝!
  “哎,赶紧的,把那饭菜吃了!我还要拿盒子出去呢!哎,听到没有?你这人——”
  牢卒见宋然依然傻愣,无法,只得走出去,转身又“哐当”锁了牢门。然后把食盒打开了,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倾倒在桌上一个大碗里,再也不管宋然,把盒子拎走了。
  宋然被那声音一惊,如梦初醒般,直看着牢卒出去了,才低下头看手中的纸,那是从前和庞非在兰西的学堂里念书时,看庞非画得好,自己收起来的。
  他机械地把画儿叠好,抖抖擞擞地往内口袋里塞,手指碰到一块坚硬的温热的东西,他怔了一怔,掏出来,是玉佩,庞非给自己的那块玉佩。可是二哥给的那块呢?他慢慢地低头,看了看腰间,腿侧,没有……是在混乱中掉了?还是被人浑水摸鱼摘了去?
  他颓然地靠在墙壁上,手里紧紧攥着东西,脑子里忆起零碎的片段——兰西,庞非,吕城,二哥,桃红……一切的一切如快马般在他脑海里回转,堆叠,如梦似幻,亦真亦假。还有院子里常三夸张的冷笑,大哥木然的表情,下人诧异的叹息,有着娘亲笔迹的诡异信纸……他只觉脑子一阵胀痛,身子剧烈发抖,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越来越多,呜呜的声音很快演变成嚎啕大哭。
  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如何能承受如此大的瞬间变幻的打击?今日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不愿也不敢相信,自己,前一刻还是身份清贵的吕府三爷,下一刻却已经被投进大牢!
  外面,天已经黑得深沉,年轻牢卒出了门,左右看看,见那左边巷子口的暗影里,两个丫鬟正不安地张望着,便连忙走过去。
  “安庆表哥!谢谢您了!他,他怎么样?”是桃红怯怯的声音。
  “唉!傻子似的,话也不说,饭也不吃。”叫安庆的男人有些儿不耐烦地说,一面把盒子放在地上。
  两个丫鬟对望了一眼,桃红有心想多问一句,身后的柳枝却用手指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动作。桃红微微抖着手,把攥在手里的荷包递过去,嘴里说着:“还请安庆表哥,多多关照,他不是坏人,真的!”
  安庆犹豫了一下,也不客气,伸手接了,又说:“放心,刚送来时上头招呼过了,吩咐先好生看着,不会受罪。不过,桃红,听我说一句,这地方不是你们来得的,被人瞧见了,连我也担着干系呢!我看你俩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吧?快回去,当心主子打你!莫要再来了啊!”说完,转身便要走。
  “唉,安庆哥——”桃红出了声,又倏地止住,在这里可不敢大声叫。安庆回过头朝她俩挥了挥手,嘴里劝着“回吧”,示意她们离去。两个丫鬟无法,只得相互搀着,遥遥望了一阵,含着眼泪走了。
  安庆快步回到牢里,在门口就着火光,打开荷包看了看,嘴角一咧,把荷包揣进怀里,想了一想,重又过去开了锁,把刚才那饭菜端到宋然跟前,说:“快吃了,别浪费!吃了这顿还不知有没有下顿呢!”
  宋然已渐渐止了哭声,只是一下一下地抽噎,像个孩子一样。他被饭菜微热的香味一勾,腹中不觉咕噜作响,方知觉是饿了,忙端起碗扒拉起来,灯光昏暗,也不计较那碗是不是干净。
  “早该这样,也不辜负桃红那傻丫头的好心!”安庆自觉对得住远房表妹那银两了,瞧着这后生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横竖这会儿只有自己,便在一旁絮絮叨叨,“我听说了,你冒充那吕府的少爷,才被关进来的吧?唉,这人哪,不是你的迟早得吐出来!贱命就是贱命!做得了一日假少爷,莫不成还能做一辈子假少爷?”
  他发了一阵感慨,又道:“譬如这间房,明儿你还住不住得,也说不准呢!趁早儿吃了饭躺尸去!明儿可没这么舒服喽!”
  宋然先前心神恍惚,现在才觉真的饿得狠了,只顾着吃饭,安庆倒也不要人答他,只是一时兴起,多说几句罢了。等了一阵,见宋然吃完,便拿了碗出去,把门锁上。
  宋然周身有了力气,这下才定下心神,打量四周,这间牢房是在最外边的,很小,靠里边地上散着些干Cao并些黑乎乎的东西,约莫是棉絮,想是让人睡觉的,角落里一个马桶,余下便什么也没有了,却还算是干净的。他又低下头,拣起安庆捎进来的外衫,穿在身上,一阵暖意升腾起来,稍稍驱散了心底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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