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昭太后,她便是那调包案中莫名出现的女人,但她和莺妃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曾知晓。只是昭太后在自己的小皇儿继位之后,便下定决心长居佛门,宁愿陪伴在青灯古佛之畔,听梵语呢喃,也不愿再理会世俗之事了。但在新皇遣散先帝后宫的时候,昭太后却单单要求留着莺妃好生照顾,反正她居住在偏远的冷宫,倒也不曾碍事。而昭太后则不远万里,每年都在莺妃的生辰这天回来看望莺妃,足以见两人羁绊已深。
而平南王提起的,便正是这件事情。
“再过几天就是莺妃娘娘的生辰了,太后也该回来了吧?”平南王玩世不恭地摸着下巴考虑着,“想来,愚弟也好久没见着京城的其他亲朋了,不如这几日先拜访他们如何?……”
“你自安排便是。”
知道刚进京的堂弟定是静不下心与他商议事宜,萧明烨想他还是这般小孩子x_ing子,便也宠溺着随他去,同时不忘差遣人继续盯紧南方水患的进展。于是平南王暂且作别,丞相季清等人也随即告退。乾夏二人全程都在季清身边目睹了这些,而夏笙离又心思活络,便向季清提了个建议。
“虽然太后已不过问宫中是非,但陛下毕竟是太后之子啊!若是趁机将易和的事情告知太后,太后又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乾飞却有些忧虑,道:“如此背着陛下私自拜见太后,恐怕有失体统。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又该如何?”
“那就不让陛下知道嘛!”夏笙离满脸无所谓。
……
最后,考虑良久的季清终于还是见了太后。
莺妃的生辰这天,昭太后回宫,年轻的帝王亲自带人到城门口迎候。
尽管昭太后早已远离奢靡的皇室,素锦裳替代了金缕衣,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珠光宝气,但她那举手投足之间的雍容华贵,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而当她与自己身为帝王的儿子站在一起时,那几乎一模一样的漂亮凤眼中光芒流转,都是说不出的深邃幽长。
迎过了太后,稍做停顿,一席人便立刻前往位于偏僻角落的冷宫。昭太后早已吩咐人准备了莺妃最爱吃的桂花酥,还有她痴傻之前养的几只活泼的白狐也一并带了来,陪莺妃作伴。如此这般,让原本显得萧瑟衰败的冷宫热闹了起来。而象征着皇室丑闻的莺妃能有这样一个隆重的生辰,也算是一种福分了。
莺妃被身边的仆从扶了出来,看得出有心为今日的生辰准备,不但在侍女的帮助下梳妆打扮了一番,还换上了精致的衣裙。莺妃本也是个美丽的女子,纵使时光荏苒也没有完全消磨她的面貌,只是她目光涣散,眼神迷离,口中模糊地念叨着什么,一副混混沌沌的模样,摆不出端庄的仪态,也无法再给众人行礼。
但昭太后不以为意,免了莺妃的各种礼节,自己走上前去执了莺妃的手。莺妃缓缓扭过头看见她,露出一个痴傻的笑容,口齿不清地说着“姐姐、姐姐”。
而后,所有人也都上前去,象征x_ing的为莺妃贺寿。莺妃似乎对在场的年轻男子很感兴趣,咬着手指,目光在帝王、平南王等人的脸上不住流连着,冲着人又稀里糊涂地喊起了“儿子”,只是无人理她,莺妃顿时像被抛弃的小孩,嗷嗷发着疯,被一边的昭太后安抚着。
如此在冷宫中度过了一个早上,午膳过后,莺妃兀自昏昏沉沉入睡,太后这才得了空闲,去御花园转了几转,最后在润月湖边停下,望着水面静静伫立着。
于是,当季清来见太后时,望见的正是昭太后淡然远眺湖景的身影。
有人说,昭太后年轻时也是个从来不甘示弱的形象,但如今看去,却只显得安逸泰然。季清小心而恭敬地打破这份寂静,向太后问安。昭太后不曾料到季清会突然找她,脸上略显惊讶,却又很快收敛。
“丞相一职本直属于陛下,尔却偏偏来找哀家,可是有何要事?”
季清咀嚼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说辞,有些难以启齿的向太后委婉地表达了一遍。无非是陛下与一少年终日厮混,少年得了专宠便胡作非为,影响陛下决断是非……但过程中太后一直表现得波澜不惊,好似习以为常一般,也就更别提想c-h-a手此事了。
当季清询问道:“太后认为,陛下与这少年……该如何看待是好?”昭太后却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
“五年前,烨儿枉顾伦理与自己的堂弟媾和,哀家就管不了,又谈何如今他愈发桀骜气盛的时候?”
昭太后叹了口气。
“烨儿这孩子,哀家最了解。x_ing格乖戾又执拗,听不进说。也许尔等觉得,只要悄悄把那少年送到天涯海角,一切就能了结。但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少年,也无法肯定烨儿会不会兴师动众的寻找,对不对?”
季清只能沮丧地点点头。
“故,哀家也无可奈何。”昭太后依旧望着湖水,神色疲惫。
“烨儿继了位,哀家的心也就定了。与人喧争了半辈子,输赢皆过去,如今,哀家只愿归于清静,每日听大师们诵经念佛,便心满意足了……哀家常年不在宫中,烨儿这边,也就拜托丞相大人多多管教了。”
季清忙道:“太后言重了!‘管教’一说,微臣实在是担当不起。但微臣既已为相,定当恪尽职守,尽心竭力,保卫陛下周全,辅佐陛下守得一世江山!”
季清说完,再拜而退。这番发自肺腑的承诺,他也确实在用种种行动履行。而这时,季清却仿佛听见昭太后在呢喃着什么,隐约可闻其中只言片语。
“早知……五年前……不将尔等分开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默默的更新_(:3」∠)_
第7章 (七)
就在昭太后向季清假设了送走易和的结果之后,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
帝王专宠的少年——易和,真的失踪了。
那日为莺妃庆贺过了生辰,太后便即刻离开了这皇宫是非之地。而季清在得知太后对帝王同样束手无策之时,心中隐隐觉得怅然若失,却也只能放弃阻挠陛下与少年相守的想法。所以,当已回府中的季清听闻陛下召他进宫,所为竟是易和之事的时候,心中自然惊讶无比。
此时天色已晚,季清在冷宫中奔走了一天,虽不是什么体力活,但也有些疲惫。然而皇命难违,季清不敢耽搁,又匆匆忙忙向宫中赶去。
侍者打着摇晃的灯笼,领着季清登上层层汉白玉石的台阶。季清快步走进大殿,方要稍稍缓上一口气,却正望见殿内跪倒一大片仆从,战战兢兢着匍匐在地,似乎犯了什么大错。一边的平南王翘着腿,好似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脸上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正前方,正是不久前还微笑着恭送太后的帝王。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却已一脸冰霜,眼神中尽是勉强压抑住的冷酷与凶狠。这种极少在陛下脸上看到过的严峻表情让季清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说吧,易儿呢?”
果然,质问的话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似乎已经肯定了易和的失踪与丞相有关。可这时候的季清,却甚至连帝王为何这样质问的原因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易和身在何处呢?
原来,这些天下来,易和的病一直都没什么明显的好转,依旧每日昏睡。而萧明烨因为担心易和的身体,送完昭太后便匆匆回了寝宫。谁知门一开,里面空无一人。
萧明烨吃了一惊,随即四处查看,床和被子都像没有人躺过一般平平整整,枕头底下却压着一张字条,略显仓促的笔迹已经干了很久。
明烨:易儿考虑之后,忽觉丞相大人所言有理,故留信离去。愿安好,勿念。
——易和。
萧明烨立刻召集了寝宫之内的所有仆人管事,盘问事情原由。谁知,无论是宫女小厮,还是护卫侍从,根本无一人见到易和出来过,也没有听见屋内有任何异样的声音,再问他们所知晓的所有情况,却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屋内熟睡的易公子是陛下的心头r_ou_,又不巧正在病中,于是谁也不敢随意打扰,生怕陛下知道了怪罪下来,又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惹恼了那满腹计谋的少年,便落得个像丞相大人一般的下场。
而至于被问到还有谁来过,门前站着的侍者和护卫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他们信誓旦旦地表示,除了午间送饭进屋的宫女之外,也就只有帝王一个人,利用迎接太后之前的时间来看了易和一眼。至于信上提到过的丞相大人,则至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萧明烨大怒。
“没有别人出现,易儿又尚在病中不曾自己离开,难道是朕把易儿藏起来消遣你们不成!”
众人忙称“不敢”,惊慌之余立刻跪下向帝王连连磕头。于是,这便成为了季清进宫之后在殿内看见的场景。
季清深知帝王正火冒三丈,也立即跪下行礼,同时惶惶然为自己开脱。
“陛下,微臣今日之内的确未接近寝宫半步!无论是在场的所有侍者,还是跟随微臣前去冷宫的仆从,均可为微臣作证啊!”
“那你说,易儿的信上为何要专门提及爱卿?”萧明烨只是冷笑。
然而对于这个疑问,季清自己也毫无头绪,又能如何作答?但事关自己的清白,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妥协,便只好试图诡辩道:“尽管易公子留下的信上提到了微臣……但这段时间以来,微臣对易公子说过的话数不胜数,凭这一点便断定微臣与易公子的失踪有关,未免有些不合情理……何况,陛下对易公子的情意坚如磐石,微臣无权干涉不说,又如何敢对易公子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