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枢机随意倚在一株槐树上,玩弄着发梢,“查得如何?”
其中一名男子上前道,“回侯爷的话,这座矿的确是曾经采过的,而且,至少已采过十年。”
晋枢机微笑,“那正好,我们就参他于家一本,暗自采金,通敌卖国。”他嘴上说着,心中却道,“商承弼啊商承弼,你果然在瞒着我。你不想和于家撕破脸,我偏要跟他们斗一斗。”
另一名男子上前,“侯爷英明。我们在于家密室找到了赫连石的文书。”
晋枢机心道,于家是抚国之臣,又一向小心谨慎,岂会通敌。他用衣袖卷了文书,原来是一封赫连石向于并成贺寿的祝文,“这个不用递了,护国公声望,赫连石就算有寿礼奉上也不算过分,倒显得我们小题大做,诬陷忠良。”他说到这里又问,“钱庄的生意怎样?”
“自从王公公带着侯爷送的松鹤齐龄佩来咱们元亨钱庄取了五千金子,朝中的文武大臣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平常的百姓人家又贪图咱们利钱高,只短短两月,已开了三家分号了。”黑衣人答道。
“分号不必再开了,皇上知道元亨是我的产业,不要太张扬。”晋枢机吩咐。
“是。”属下人答应。
晋枢机目光扫过另外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连忙上前递上一本账簿,“这是四十家茶馆,六家客栈和十一家绸缎庄的账目,请侯爷过目。”
晋枢机淡淡道,“账目先不急看,且把夜照公子为民除害,断了于少统领两条臂膀的义举好好替他传扬传扬,明天早晨我若是看不到有人去三月巷子卫公子的老宅去送匾额,你以后便不用来了。”
“属下明白。”黑衣人答道。
晋枢机目光扫过另一人,“近日有什么消息?”
“靖边王杀了赫连家的老六,收了他的六百兵马;御史裴大人参了刑部杭大人一本,折子还没递上来,裴大人就死在胭红院了,据说是马上风;吏部陈大人孝期纳妾;礼部——”那人一一禀告,将朝中大事与市井传言一齐报给晋枢机。
晋枢机记忆力绝佳,只听了一遍便已悉数懂得其中党争,或拉拢,或打压,一一吩咐下去。他理事极快,不到两刻,这些人已悉数散去。
晋枢机回到房间,小心除了衣袜在商承弼身边躺下,商承弼伸手握住他手腕,“去哪儿了?”
“茅厕。”晋枢机低头。
“去哪了?”商承弼又问一遍。
“睡不着四处走走。”晋枢机缩进他怀里,“几时,我连随便走走都不成了。”
商承弼将他揽在怀里,“夜凉如水,以后要去哪走,记得穿好衣裳。”
“我知道。”晋枢机又向他怀里蜷了蜷。
卫衿冷一大早就去了将军府,于同勋却避不见客。卫衿冷直等了两盏茶功夫,终于用真气传音道,“缉熙谷卫三前来请罪,还望于将军看在靖边王面上赐见。”他内力浑厚,将军府上下都听得清清楚楚,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于同勋才气势汹汹地出来,“卫三公子是要拆了我们将军府吗?”
卫衿冷忙起身道,“在下不敢,只是幼弟鲁莽,特来向老将军请罪。”
“哼!替天行道的匾额都送到卫公子家了,您又何必惺惺作态!”于同勋道。
“这件事,是个误会。”卫衿冷待要解释,却被于同勋狠狠打断,“误会?参我文太的本子一夜之间上了十二道,夜照公子已经为民除害,靖边王还要赶尽杀绝吗?”
“于将军,这件事,的确是衫薄无礼,等送他回谷,师尊一定会重重教训的。”卫衿冷长揖道,“只是,于公子的伤,我们虽是无力回天,但我这里有一本内功心法,即使——”
于同勋还没说话,就被冲出来的于夫人打断,“猫哭耗子假慈悲!收回你的什么心法秘籍,我家老太爷已经修书缉熙谷,看看你那装闭关的师父还能躲得几日!”
卫衿冷念她妇道人家,又是爱子受伤,即使冒犯师尊也不愿计较,只是道,“此事的确是敝师弟的错,只要于将军提出办法,缉熙谷能做到的,定当竭尽全力,替敝师弟赔罪。”
那于夫人极为激动,“你滚出我们于家,就是最大的赔罪了,走!”
“你昨夜去了哪里?”楚衣轻请晋枢机喝茶,轻轻在茶案上划下这几个字。
“睡得闷了,随便走走。”晋枢机道。
“为什么不肯放过小夜?”楚衣轻接着写。
晋枢机道,“我没有不放过他,只是多谢缉熙谷替天行道。”
“不要再挑拨于家和缉熙谷的关系。”楚衣轻写。
“怎么,你怕保护不了我?我不用你保护。”晋枢机笑,“商承弼知道是我做的,你也知道是我做的。我做点坏事可真没趣儿。”
“小夜有错自然当罚,你推波助澜——”晋枢机握住了楚衣轻写字的手,“你想写什么?我卑鄙,无耻?我向来就是个卑鄙无耻的人,难道哥哥没听说过?”
“重华,不要一错再错。”楚衣轻的笔画更硬了。
晋枢机站起身,“茶我已喝完了,喝完了茶,就到了该走的时候。话不投机半句多,就算是兄弟,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景衫薄站在两位师兄对面,“我不要回谷里去。”
“不去,就随我到于家请罪。”卫衿冷道。
“我又没做错什么,现在到处都在说,我景衫薄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景衫薄果然是有礼了。
“你冲动鲁莽,废了人家双臂,现在还不知悔改,小夜,你是真的打没挨够吗?”卫衿冷道。
“再挨打,对错都不会变的。就算他是皇亲国戚,公道自在人心。”景衫薄一挑眉,那只血燕子飞起来,“有本事,叫他来找我报仇啊。”
卫衿冷还要说什么,楚衣轻却打手势制止他,提笔写道,“你知错也好,不知错也罢。我命令你回缉熙谷去,一年不许出谷,闭门思过。”
“二师兄不讲理!”景衫薄不服。
卫衿冷呵斥,“你就是这么跟二师兄说话的吗?”
“是你有了自己的弟弟不疼我了。我为什么要思过,就算我砍伤于文太是错,那也是晋枢机用摄魂术迷惑我心神,你自己的弟弟做错事,你怎么不罚他!”景衫薄可难过了,从前二师兄何曾对自己这么粗暴过。明明没做错什么事,却要罚闭门思过一年。
卫衿冷皱着眉,“小夜,越说越不像话了!”
景衫薄低下头,自己也知道话说得极了,可如今真是委屈地不得了,小声嗫喏,“那二师兄说啊,你疼我,还是疼他。”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很重要,有些舍不得写,叹!
第49章 四十七、无题
景衫薄低下头,自己也知道话说得急了,可如今真是委屈地不得了,小声嗫喏,“那二师兄说啊,你疼我,还是疼他。”
卫衿冷还未及训斥,却突然看到楚衣轻一席绯衣远远站在窗边廊上,“我的哥哥,你疼我,还是疼他。”
楚衣轻目光扫过景衫薄,却重新落在晋枢机面上,他徐徐比着手势,“进来我就告诉你。”
景衫薄的眼睛突然张大了,一副紧张莫名的样子,晋枢机却拢着衣袖,冷冷一笑,“我却没兴趣知——”他话未说完,眼前却突然升起一丛白雾,待要屏息,却已不及。
“二师——”景衫薄猛然觉得一阵头晕,楚衣轻左右两条手臂一条在窗里,一条伸在窗外,将两个小孩同时按在支摘窗的窗台上,一个头朝里,一个头朝外,却无一不是趴着屁股,楚衣轻十指飞动,在二人背上同时写道,“都是我的弟弟,我一样的疼你们,也一样的叫你们疼。”写完了这句话,就高高扬起手,同时拍了两个小孩狠狠一巴掌。
麻药瞬间散去,晋枢机第一个挣开楚衣轻按着他的手,从窗子上站起来,恼羞成怒,“不要碰我!”
景衫薄紧随其后,“任何事有第一就有第二,没有一样的疼!”
晋枢机冷眼扫过景衫薄,一甩衣袖,“让给你,我不稀罕!”说完就转身离去。
景衫薄飞身出了窗子用剑鞘指着晋枢机,“别走!谁许你和我二师兄这么说话,晋枢机,你太嚣张了!”
晋枢机转身,轻轻弹了弹潭影剑鞘,“收回你的剑,景衫薄,你嚣张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你们这么热闹?重华,你要和夜照公子比剑吗?”赫连傒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
晋枢机冷笑,“没命奉陪。”
楚衣轻对他比手势道,“你是什么态度?”
晋枢机转过头,“请你明白,我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哥哥来的心情。初次见面,不用现在就想管我。”
楚衣轻丝毫不在乎他恶劣的态度,只是对卫衿冷比了个手势,“带回去。”
“是。”卫衿冷答应,上前拦住他,“小侯爷,得罪了,请随我们回谷。”
“怎么,我不肯的话,还要绑回去吗?”晋枢机笑。
云泽拉扯着大嗓门,“你不肯?你的小命就在我家公子手上捏着呢,就你这病恹恹的样子,能不能活到二十年,那得看我家公子怎么治。”
晋枢机别开一条路,“能不能活,我不在乎。”
赫连傒一把拦住他,“跟昭列公子回谷治病吧。真的出了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晋枢机不说话,赫连傒握着他肩膀,“回去吧。缉熙谷是武林圣地,你也从来没去过啊。”
“放开他!”不知什么时候,商承弼也到了这里。
赫连傒抬起了放在晋枢机肩膀上的手,商承弼一把就将晋枢机扯过来,“一眨眼看不住你,就要到处乱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