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衿冷上前一步,“商兄,家兄请晋公子回缉熙谷治伤。”
商承弼点头,“自然要去。”
卫衿冷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景衫薄,“还不去叫照夜过来。”
景衫薄也不说话,打了个口哨,照夜还在小跑,提剑就跃在马背上,一夹马肚子,飞一样地跑了。
卫衿冷低头,“没管教好小夜,是衿冷的错。”
楚衣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坐在云泽准备好的马车上。晋枢机却不坐马车了,“驾骖,叫赵将军送匹马我骑。”
商承弼原是不该惯他毛病,可想到他不肯和楚衣轻同乘一车,心里又舒服了些,便叫跟在后面的侍卫让了两匹马出来,同他并骑而行。楚衣轻丝毫不以为意,默默坐在车里调息,此行一路,还未走出十里,卫衿冷却突然跃马向前,再走不到一里地,却见景衫薄已经同人打得不可开交。
“小子,伤了人就想跑吗?”一伙山贼打扮的人围住了景衫薄。
景衫薄潭影尚未出鞘,“我两位师兄在此,不愿伤人,你们最好不要挡道。”景衫薄闯荡江湖,向来就是想砍谁就砍谁。商衾寒亲自放出话去希望大家照看着小师弟,他眼上纹着燕子,手上长剑坠着燕子,但凡长眼睛的人,见到这位夜照公子都只会躲着走。景衫薄这两年来,常找些江湖上恶名昭著的人挑战,他剑法精绝,被他找上的人,没有一个能躲得过他的刀剑双杀,小小年纪就闯出极大名堂。因为他杀得都是恶人,缉熙谷又是何等出身,他仗剑江湖道的日子,路过哪里就有大地的名门大派相邀,人人恭维年少有为,是以,景公子的江湖路是一路畅通无阻,绝没有碰到过半路拦道的。这起人假扮山贼,说是劫马,可别说是卫衿冷,就连景衫薄自己也知道,除了于家,整个江湖都没人敢拦他的道。
卫衿冷知他们不愿在商承弼面前暴露身份,索x_ing抱拳道,“在下缉熙谷卫三,不知各位英雄有何指教?”
“爷不知道什么卫三卫四,爷开营扎寨就缺匹宝马,小子,把你屁股下的畜牲让出来,爷就放你过山!”为首的男人故作粗俗。
晋枢机一骑随后就到,“谁耐烦和他们唱戏,于家的人,你不杀,我杀!”
“侯爷且慢!”卫衿冷拦住,“各位大王,既然是扎寨少马,我这里是一千两的银票,请几位大王挑匹好马吧。敝师弟的照夜玉狮子虽然不是俗物,可后面那位商兄(胯)下的,才是名驹。”他一句话点出了商承弼身份,这些人互相看了看,果然犹豫了。
那领头人上来接了银票,“既是如此,多谢公子厚赐,就请几位上山寨,用些薄酒吧。”他说到底还是不让景衫薄走。
景衫薄闯荡江湖以来何曾向别人如此示弱过,如今见三师兄好言好语节节退让,他们还咄咄逼人,索x_ing握住了手中潭影,“我师兄是留你们的命,再不让开,我手中的剑,就等不住了!”
“既然等不住,景公子就不必等了!从今往后,你都不必等了。”那些山贼打扮的家丁之后,缓缓推出一辆马车。
两个守在车前的士卒打开了车门,于同勋坐在车里,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正是缉熙谷随侍岳丹墀的长侍荆无伤。
看到荆无伤,连楚衣轻都下得车来,师兄弟三人一齐行礼,“荆师兄,师尊身体安好?”
荆无伤点了点头,“几位公子放心。”
楚衣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动声色地将景衫薄拉到自己身后,卫衿冷也下意识地挡在景衫薄身前,“荆师兄,我们正要回谷里去,师兄若不嫌弃,正好一路同行。”他说着就指坐在马背上的商承弼,“这位商兄,是第一贵客,近日又有喜事,二师兄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师尊定是心里喜欢的。”
荆无伤自然猜得到商承弼身份,又对楚衣轻行礼,“恭喜二公子。不过,这次出谷,是世尊有一句话要我带给小公子,送完了这句话,我就要回去服侍世尊了。几位公子就要回去,那可真好,世尊也很是担心想念几位公子呢。”他说到这里,便将目光投向景衫薄,“小公子——”
卫衿冷心中一动,“荆师兄,我们这就回谷,回谷再说。”
荆无伤还未曾答言,马车里已经有一个人的声音,“我就要现在听,回谷再说,就来不及了。”他说完了这句话,便咳嗽不止。于同勋便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后背。
“于文太。”卫衿冷微微皱眉。
于同勋抬头,“荆大侠,久闻世尊一诺千金,难道——”
“我师尊当然一诺千金,荆师兄,师父要你说什么,说吧!”景衫薄最尊敬师父,又岂能让人当着自己的面对师尊无礼。
“小夜!”卫衿冷素来持重,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着急。
就连楚衣轻也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景衫薄的手。
荆无伤望着这位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小公子,“小公子,世尊说您,年纪尚幼,未能参悟剑之一道的妙谛,请您将潭影交给属下——”他说到这里,便望着于同勋所在的那架马车,“世尊有言,景衫薄年少轻纵,从今以后,都不必再用剑了。”
“小夜!”卫衿冷一把将景衫薄抱住。
晋枢机心中一颤,赫连傒面上一白,就连商承弼也觉得岳丹墀刑责太重,云泽陡然跪在地上,拖住荆无伤衣摆,“荆叔叔,您是听错了吧,不让小公子用剑,您、您还不如杀了他!”
惟有景衫薄,推开了两个师兄的怀抱,将他的潭影放在了荆无伤手里,却握住了剑首上那枚雕木燕子,“荆师兄,这是我三师兄送我的,我要带走。”
“好。”荆无伤答应,摘下了那只燕子给他,“小公子保重。”
“等等。”景衫薄叫。
“小夜!”卫衿冷实在担心这个师弟会撑不住晕过去。
景衫薄笑了,“没有别的事,剑鞘,剑鞘上的纹路是大师兄替我刻的,剑鞘上的漆是二师兄替我用药熏过的,还给我。”
“好。”荆无伤也有些不忍,撤下剑鞘给他,“小公子珍重。”
“等等。”景衫薄又叫。
荆无伤转过身,“小公子,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他终究不忍,又将潭影交给了景衫薄,“这柄剑从你五岁就跟着你,你再摸摸吧。”
景衫薄接了剑,却摇了摇头,他将潭影小心地放在剑鞘里,又将那枚雕木燕子短短正正地挂好,“小公子——”荆无伤叫他。
景衫薄最后摸了一次他的剑,双手捧给荆无伤,“我什么都不要。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让潭影一个人,完完整整,开开心心的。”
“小夜。”卫衿冷抱着他的头,楚衣轻拍着他的背,景衫薄却推开了两个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我一点也不难过,我不难过,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从昨天晚上在电脑前坐到今天早上,这一章一直没有写完,一直没有写完
我这些天一直在抗拒写这样一章,我就是在这样压抑的情况下写完了这一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都流不出来的感觉
我开始怀念,我写到哪里哪里,可以痛痛快快哭的感觉
我的小夜,你不要难过,你要好起来,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变成一个大人,你会拥有更好的
我的小夜,你千万不要难过,千万不要难过
第50章 四十八、围攻
军议之后,将领们一一退下,商衾寒轻抚着恒关十二州的地图,若有所思。他身边的参将王路远却依然留在帐内,商衾寒回头,“王兄弟有事?”
“近日收到消息,世尊降下令旨,称四公子年少轻纵,以后都不必用剑。”景衫薄每年都会来边关闹闹大师兄的,遇到战事,一般的上阵厮杀,大家都是战火里拼出来的兄弟,王路远也不免为他难受。
“嗯。”商衾寒点了点头,指着地图上狭仄的领地,“西峡岭地势险要,守在甘州的弟兄们都辛苦了。”
“是。放马滩这一仗,兄弟们打得真是痛快。”王参将道,“咱们攻下了甘州,占据险塞,北狄又乱成了一锅粥,恐怕至少有三年不会再起战事了。”他说到这里,知道王爷不愿因私费公,便告辞离去。
商衾寒张开手掌,有力的手指扣住恒关十二州,久久不语。
商承弼抱住晋枢机,“这景夜照像疯了似的,他的照夜玉狮子是千里名驹经得起这样跑,你可是辛苦了。”
晋枢机笑,“没什么。反正是要上缉熙谷去,咱们在一处,快或者慢,都是一样。只是,平白地回去缉熙谷,鸣鸿刀——”
商承弼挑着他下颌,“你的身子要紧,刀就在那里,这天下,除了朕,还有谁能拿得起他。”
晋枢机点头,“也是。”
却说这一路,景衫薄打马奔驰,楚衣轻卫衿冷知他心情不好,便也着意放纵着,如今快走到了,景衫薄却突然慢下来。因为他一程忽快忽慢,商承弼一行人就错过了店头。如今只得在一个小茶寮歇歇脚。景衫薄这些天除了骑马疯一些倒也看不出任何异状,甚至还和两位师兄有说有笑的,就连跟晋枢机斗嘴也不输人的。
楚衣轻自然不在外面吃东西,景衫薄便买了包子送到车里,商承弼倒是想看看农家情状,和卫衿冷坐在一桌。
他们正坐好喝茶,就见有三四十个的镖队走过来,景衫薄低头看那镖车扬起的尘土,却明显看出那镖车是空的。更何况,这一路也不曾听到镖队喊镖。卫衿冷不愿生事,便对商承弼道,“商兄,我们吃了东西就走吧。”
商承弼点头,倒是晋枢机,很有看热闹的意思。
这茶寮极小,也就是四五张桌子,商承弼占了一张,另有行脚的商人占了一张,还有另一张坐着客人,那镖队过来便要赶人,老百姓都是惹不起江湖人的,便纷纷起身走了,如此便只剩下商承弼这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