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一百二十一、
商衾寒重新握住戒尺,“还有呢?”
风行一阵吃惊。还有?他刚才站在窗前,已将能想到的错误排了个遍,难道竟然还有?小孩下意识地抽了下腿,试图通过父亲的面色去判断自己是真的对错误认识的不够还是仅仅只是例行的问话罢了。商衾寒是不会用某些模棱两可的话吓唬孩子的。风行心里开始嘀咕了。
“怎么?不知道。”商衾寒将戒尺放在了桌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风行抿着唇,默默想了一会儿,才道,“儿子愚昧,请父亲指点。”
商衾寒抓起戒尺,狠狠一下就拍在他臀上。“这也想不明白!”
“啪啪!”又是两下。
风行吃痛,身子忍不住地向前倾去,商衾寒却紧紧握住了他的腰。尽管常年的训练让风行比同龄人结实些,可到底也才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身量又高,平常虽然不觉得,如今脱了衣服,便觉得单薄多了。商衾寒环住他身子又拍了两下板子,而后才道,“京安城里,天子脚下,在大街上乱逛,一个人也不带!”想到商承弼对他的猜忌,商衾寒更担心了,扬起手又是两板子。
风行听父亲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太托大了。虽说有影卫们保护,又有三师叔和沈师叔在,但这里到底不比大漠。玄安帝对父王不放心呢已久,自己如今又发开了手脚大事赈灾,若是真惹得他不快对自己动手,那恐怕就不是几个影卫能应付的了。父亲明明给了自己人马的,可是未免招摇,都留在城外了。想到这里,风行也不免心有余悸,小声道,“是孩儿大意了。”
商衾寒将他身子扳过来握着他肩膀,“涣儿,在父亲心里,没有任何事比你的安全更重要。知道吗?”
风行轻轻点头,挨着父亲跪下,“是儿子的错,让父王担心了。”
商衾寒看儿子贴着自己腿跪下,小小的一个,就好像他两三岁时候每日挨在自己身边看自己下棋一样。那时候多疼小风行啊,从小就比别的孩子瘦,抱在怀里小团子似的。又坚强又懂事,铠甲那么硬,坐在上面并不舒服,可就是害怕打扰自己,难受了也不哭。长大一点儿,风行就显出聪明来,练功从来不偷懒,反应又快,办事也利落。原本早熟的孩子都有些老气横秋的,和父亲自然不太亲近。可风行不同,日日在身边服侍,又勤勉,又贴心,你教什么都用心学,从来没顶过一句嘴。可以说,这孩子从小到大从来没让自己cao过心。商衾寒这一生,错过了江山错过了情人,最骄傲的,就是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儿子。莫说是商衾寒现在还没有儿子,就是皇后还活着替他生下嫡子来,也未必能有一个比风行出色。就拿这次赈灾来说,自己完全没吩咐,办得妥妥帖帖,百姓爱戴,旁的孩子,他这个岁数还在私塾里跟先生淘气呢。至于保护于同襄的事,一则同襄是师兄,看不好自己的人,跟风行也没多大的关系;二则,皇帝要出手收拾你,能保住一条命,身边忠心的将士还能留下一批来,也是调度得体了。只是,死自出营,确实胆子太大了。虽然,这同样是因为儿子只是揣摩到了自己不能出口的意思。
风行跪在父亲教训,半天没等到发落。他倒不知道商衾寒心里还是对他很满意的,这会儿可是脱了裤子等挨打的,父亲半天也没一句话。小孩儿一下就慌了。商衾寒看儿子又缩了缩肩膀,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到底是小孩子。这么一会儿就怕了。只是,儿子是从小严管到大的,他倒也不会太放纵。无论怎样,私自出营,还带走了三千将士,这总是犯了大错的。
商衾寒用戒尺敲了敲他后背,不重,却好像很瓷实的样子。
“爹——”小孩究竟是怕的。
商衾寒抬起戒尺指了下墙角的条桌,“去趴着。”
“是。”风行站起身,提腿走过去,因为脚踝被裤子绊着,虽然不影响走路,但总有些难为情。条桌是下卷式的,并不很大,小心地趴上去,伸长了手就能扳到桌子的另一头,风行小心地抱紧,自己调整了下姿势,好让待会挨得没力气的时候不至于滑下去。根据他的经验,趴在条桌上是要比条凳上好挨的,第一,条凳太窄,趴在上面总是逼仄些,第二,条凳的边硬得很,有时候铬得疼。风行深深调整呼吸,告诉自己今天这顿打绝对不好挨,但不管怎么样,父亲都是疼自己的,总能扛过去。
商衾寒看他趴好了就提着板子过来。没先动手打,反是拿了床薄被子给他垫在肚子下面,一则,稍微垫得高一点,二则,免得肚子贴着木头凉。条桌不大,整个一个人是趴不下的,两面都是下卷式,刚好能贴着将屁股撅起来。
商衾寒先是伸手左右两边各给了一记巴掌,让风行久久暴露在空气里有些凉了的屁股重新热起来,而后才道,“再抬高点。”
“是。”哪怕是父亲,还是觉得难为情的。风行扶了下垫在肚子底下的被子,又掂了掂脚,“孩儿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私自带人出营,虽然是为了救援师兄,到底犯了规矩。依军令,要挨一百下。既然有情可原,我也不难为你。五十下板子,记住了。”商衾寒扬起了戒尺。
“是。孩儿谨记父帅教训,请父帅责罚。”风行闭上了眼睛。
“啊!”第一下,沉甸甸的板子,忍不住就叫了出来。果然,真正的责罚和刚刚提点似的教训不是一个力度。虽然父亲并没有规定不许喊叫,可究竟是在三师兄家里。挨个家法吱哩哇啦的叫又像什么样子。风行深深吸了口气,暗示自己再不能叫出来。
商衾寒的手极硬,明明知道儿子疼了,却依旧一点力道都不减。每一下板子都是贴着上一道打下来,在儿子臀上印上一道一道的红色檩子,板痕交接处,尽是一条条血丝。风行死死攥着条桌的角,觉得自己都快趴不住了。垫在肚子底下的被子也因为不能克制地挣扎而移了位置。他这时候才知道条桌比条凳厉害在哪里了。趴在条凳上,挨不住了就会不由自主地缩腿,有时候两条腿缠着绑着,绷紧了就没那么疼了。条桌又比条凳更高,两条腿抵在地上,挨得疼了就忍不住地想乱跑。虽然父亲的积威让他不敢做出逃跑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来,但却好像有些管不住两只脚。
“乱动什么!”商衾寒呵斥。
风行感觉扒紧了条桌,让自己趴得更稳些。商衾寒一板子就敲下来,“怎么,一阵日子没挨打规矩都守不好了。”
“孩儿不敢。”
“啪!”又是一板子,“知道不敢就给我趴好了。端端正正的。挨打的时候都不规矩,什么时候能规矩!”
“是。”风行可是一点也不敢让父亲生气的,只好重新咬住了牙。可是板子实在是太疼了,尤其是,屁股上已经上下挨了两轮,等父亲再从第三轮开始打的时候,就像是扒了皮的面饼再裹真油,可是真的受不住了。汗水争先恐后地从头发里渗出来,案子是木头的,一出汗,就觉得有些趴不住。风行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身子。商衾寒一板子就敲在他背上,“怎么了!在你三师叔家里,连打都不会挨了?”
风行小心地在手臂上蹭了蹭汗,“儿子知错。这案子滑得很,趴不住。”
“啪!”重重的板子直接打到r_ou_里去,“这才几下就趴不住了!什么时候学得坏毛病!”
风行不敢说话,只好重新往上再爬了爬,商衾寒用戒尺的尖端戳了戳他屁股,“趴好,翘高!知错不是嘴上说的。你认罚的姿势,你挨打的态度,这些都是知错。受打都是别别扭扭的,说知错就是敷衍我。心里面想着点,自己做错了什么。脑子里记着犯错的事,就觉得每一下都是该得的。那时候只有嫌打得轻,没有趴不住的。”他托着风行的腰,将他肚子底下的被子重新垫好,“警醒着点!想想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就知道应该怎么挨了。”
“是。”风行轻轻闭上了眼睛。父亲的教训一向就是这样,挨了打不够,还要让你从心里开始反省,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罚一次就得记住一辈子。风行默默在心里背着靖王军的军令,父亲的每一下板子都好像是将那些律条砸到他心里去。
商衾寒一板一板地打下来,风行的屁股上就像是过油,才淋了一遍,又要烧上去。商衾寒看着儿子挺翘的臀,一条一条的板痕密布,他是带兵的人,靖王军的军法又严。他是见惯了那些在军棍下隐忍又坚强的战士的,可是,风行究竟是个孩子。一双单薄的肩膀不停地抽搐,一个屁股红得青得紫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小孩的手死死扒着案子,两只脚忍不住地想动,却又被意志死死地压下去。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偶尔的一次颤抖都让父亲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