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 作者:陆离流离(下)【完结】(40)

2019-05-10  作者|标签:陆离流离 强强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风行和雪鸮在车上战得激烈,雪鸮枪、爪齐攻,奇招迭出,风行一杆银枪舞得密不透风,不留一丝破绽,但炮车到底是敌方阵营,很快,车兵就加入了攻击,四人一齐向风行招呼,这边雪鸮一爪抓来,那边驭者居然在背后下手,风行侧身一让,手中银枪轻轻一带,雪鸮的铁爪就抓到了驭者胸口,顿时开了五个大洞,皮翻r_ou_烂,好不残忍。
  风行一枪刺出,喝骂道,“你明明可以收势,却连自己人都下手!”
  雪鸮左手枪与风行银枪相交,冷哼一声并不答言。
  另外三个夹攻的人看雪鸮出手狠辣,毫无同袍之谊,以自己的微末本事又实在很难在两人对战间讨到便宜,攻击风行的时候倒是先护着自己,风行一时也解脱不少,雪鸮却是丝毫不放松,招招要命,直往要害上招呼。
  两人一个年轻而沉稳,一个老辣而犀利,倒是棋逢对手,正战至酣处,突然,听到一声炮响,而后,就是震人心魄的摧枯拉朽之声。正德长街的一整面墙,半方圆地全都塌了下去,连他们二人打斗的炮车也因为石塌地陷而向外侧翻动。
  雪鸮借机一枪就刺到了风行肩头,风行却也趁着这时候挑落了雪鸮手上的爪子链,雪鸮的右手手腕被震断了。
  而后,两人就听到郭通吼道,“谁放的炮?”
  这是京城,天子脚下,炮车推出来威慑的意义更大些,谁能在正德大街上轰出一个大坑来?风行趁势退回阵营,雪鸮也挣扎着垂下手臂,再细看时,却见武威将军一炸之下,士兵更是死伤惨重,无论敌我,横尸一地,断肢残骸到处都是,人的肌肤,马的骨架,混在一起,血r_ou_模糊,不得分辨,惨不忍睹。于文予究竟年轻,没见过血,见这阵仗,竟吐了出来。
  那边炮兵红着眼睛,“他们杀了咱们兄弟!”
  郭通几乎要被这愣头青气死了,再细看时,开炮的那一处,正是疾风二十八骑所守,靖难军精锐所在,商承弼不信老臣,如今多用新兵,新兵没见过血,见到自己落了下风,手中又有大炮,当即不过脑子,一炮放了过去,炸了个地裂天崩。
  郭通正头疼要如何交代,却听雪鸮一声长啸,垂着被折断的手,“哪次平乱不死人!炮已经放了,一不做二不休,全歼他们,和皇上讨赏去!”
  那边炮兵全是一群愣头青,见一炮下去威力如此惊人,刚才还越战越勇的靖难军竟有退却之势,又听了雪鸮煽动,立时群情耸动,郭通心道,已经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只好用一场更大的功劳掩盖了,反正皇上也不想要这位小王爷活着,就算填进去一些自己人也在所难免,当即一挥手,“开炮,给爷继续轰!”
  郭通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须知道,武威将军炮是商承弼花费了无数心血研制出来对付北狄的,试炮那日震天的响声和削平了半座山的威严不知道鼓舞和震慑了多少人。大梁的士兵们一提起这件重兵,慷慨骄傲之情油然,大梁的百姓一想到这件神兵,心中就多了几分安宁踏实。这样一件对付敌人的凶器,炮口朝向自己人已是不该,更何况,一炮打出,炮可不认识你是跟銮禁卫的还是跟靖边王的,通通炸得四分五裂,血r_ou_模糊,只看眼前残骸,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枪炮无眼。是以,郭通的命令不止惊呆了风行,更慌乱了跟着他的銮禁卫和禁军。
  那边炮手还在装填,风行已经大喝道,“万万不可!”
  郭通牵动皮r_ou_一笑,“小王爷有何指教?”
  此时两边人马本已杀红了眼,各自砍得血气上涌不辨你我,但前有大炮威慑,后有郭通威胁,风行内力极佳,这一声又极具威势,倒也让战在酣处的两边暂时住了手,虽有零星杀得收不住劲的,感觉到四周气氛不对,也渐渐停下来。
  风行横枪在胸,“郭大人,小王此来,只为请郭大人给一点时间,请圣上明察卫家通敌一案,不要构陷忠良,滥杀无辜,我靖王军只杀狄人,又何尝和自己的手足兄弟动过手,情势所迫,如今弄得血流成河,已是罪过,武威将军炮一出,今日跟随我的兄弟固然是难逃厄运,但郭大人您呢,炸了正德南街,赔上自己的属下和兄弟,杀敌一千,自损岂止八百,今日大错已成,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吗?”
  郭通望着满地尸首,流出的鲜血就被踩在他脚下,模糊了他小牛皮靴子的厚底,当即冷笑一声,“围了街,起了兵,杀了人,造了反,眼见得要全军覆没了,小王爷又以仁义压人,不觉可笑吗?”
  风行正色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今日是我之过,才酿成此局,但家父日日耳提面命,为将者仁义须长存心中,才无愧于天下。郭大人,悬崖勒马,方不失为大丈夫。”
  郭通还未接话,雪鸮已喝道,“打不过就想罢手,小王爷是把自己当太子吗?”
  郭通也道,“这个时候,小王爷若还想凭三言两语妄图全身而退,不嫌自己太天真吗?”
  风行长枪在手,点头道,“我从未有此妄想,南楚晋枢机肘腋之患,东北赫连傒铁蹄叩关,我不过为求一公理,大好男儿,不去战场上建功立业,反内斗不休,岂是我靖王军本色?更何况——”他横枪一指銮禁卫,“你们又何尝不是大梁子民?”
  郭通要开炮的命令一下,是真真寒了銮禁卫的心,无论被置于炮口之下的,亦或是侥幸站在另一边的,都觉得他太过不择手段。一条x_ing命被自己跟随的统帅说弃就弃,是以风行这话听着虽虚无却让无数人大是感怀,众人尽皆望着郭通。
  郭通看风行,“此时此境,小王爷想要罢斗是不可能了,您也看到了,我也要给皇上,和弟兄们一个交代。”
  风行突然一转身,将自己银枪交给了身后影卫,在满地尸首间长身而立,“我,算不算交代?”
  “小王爷!”
  “少帅!”
  “少帅岂可以身饲虎?”
  风行一挥手,止住了他们喧哗,目光坚定望着郭通,“放了我三师叔和他的家人,我,随你进诏狱!”
  郭通望着他,面孔虽然坚毅,但到底带着几分稚气,如今,在飒飒夜风中,清冷月光下,手无寸铁,胸有胆色,竟凌然生出几分视死如归的气概来,即使两军对垒不死不休,他也不得不在心中叹一句,将门虎子,果然风度不同,“为了一个师叔?”
  风行慨然一笑,“为天道人心。”


第169章 枯梗
  正如郭通所言,围了街,起了兵,杀了人,弄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还带上了四大营一起合围,风行今日所为,与公然扯旗造反也不差什么了。他如今弃枪而退,商承弼又如何会放过他。
  郭通望着他虽年轻但沉毅的面容,胸中一念闪烁,开炮轰死他固然容易,但拉上一条街的人陪葬,还有无数自己人,始终难逃悠悠众口,只怕皇上也要舍弃自己去平息沸腾的物议,更何况,杀降哪有活捉体面,但看这位靖边王爱子的样子,绝不是肯让步的人,他要释放卫衿冷一家,他们加诸卫家的可是十恶的罪名,百姓本来就对卫家是否通敌心存疑虑,如果风行以身相待就能把这样的要犯换出来,那銮禁卫岂不是等于平白认了自己罗织罪名构陷忠良?
  这边郭通还在犹豫,那边雪鸮却已知道,绝不能答应风行的要求,商衾寒就这一个儿子,只要他死了,万事皆休,但一旦他活着进了诏狱,只要这位风评极佳的小王爷少一根头发,皇上都难逃千秋史笔,商家两父子惯会收买人心,在民间威望极高,若今日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取他x_ing命,留着他,终成心腹大患。他自然明白郭通担忧,可此中情由却无法喧诸于口。
  风行也看出了郭通的犹豫,索x_ing大步流星走向诏狱,“我只求宽限一点时间,查出真相。卫家五世立族,乐善好施,恤老怜贫,这京中百姓谁没受过他们的恩惠,大成从前与我大梁睦邻友好,大成小王爷与我三师叔结交也非止一日,此中是非,不是几句话就能妄断,无数有识之士已去搜寻卫家清白的证据,新旸公子是我师叔,也是我父亲师弟。我以靖王军之名立誓,若真有实据证明卫家通敌,我父子大义灭亲责无旁贷,但仅凭一封求救信,就抄家、封铺、杀人,郭大人不嫌太武断了吗?”
  他一番话侃侃而谈,抽丝剥茧,直指要害,卫家一案,人人心中都有疑窦,只是碍于商承弼不敢言语罢了。风行看敌对之人颇有动摇之色,索x_ing又走上两步,“小王也并非强求郭大人放人,不如,就请銮禁卫将卫家上下押送至靖边王府。王府早已被贵所把得水泄不通,卫家又多是妇孺,只要查有实据,郭大人的武威将军炮何妨连王府一起填平了?”
  郭通听他所言,句句在理,又有活捉靖边王爱子这么个大功劳摆在眼前,其实,动卫家,就是为了牵制靖边王,有了这位赢少君,岂不是比一个外四路的师弟好用。更何况,风行所说也没有错,靖边王府早在銮禁卫掌控之中,那群老弱病残,进了诏狱,死的死伤的伤,除了一个卫衿冷,也被饿得去了半条命,不过换个地方关押,又有何妨?
  他看眼前情势,风行虽尽落下风却又尽占人心,自己若是不答应,恐怕以后连属下也难带,他回身,对身后的副使吩咐两句,风行见他几乎要接受条件了,也松了口气。正当这时,眼前红光一闪,一道利爪迎面飞来,紧接着一杆长枪杀到,就听有一道尖利的声音喊道“死到临头,还敢讲条件吗?”
  雪鸮话音未响,人已凌空而起,拼尽全力杀到风行面前,爪子链和长枪一道招呼,他这次出手,真真是出人意料,风行都已经弃枪而降了,郭通也点头答应放人了,众人不用受大炮威胁,刚松了一口气,正在一切平息的静默中,他猝起发难,声势如雷,风行手无寸铁,当真是防不胜防。
  好在风行也是经历过大阵仗的,雪鸮一出手,他立刻一记沈约辞步拧过身子,整个身体向侧一退,伸手一抓,用生力握住了杀来的长枪,只是雪鸮这一击实是全力施为,力道太大,震裂了风行虎口。但风行也就在一步之间,空手入白刃,用他的枪抵住了他的喉咙。
  雪鸮右腕刚才被风行震断,动弹不得,如今,连兵刃也被人强夺,身后无数人骂着卑鄙无耻,他却毫无愧色,只是望着风行胸口滴落的血珠——他的铁爪终究c-h-a进了风行胸膛。雪鸮纵声长笑,“能在靖边王的爱子胸前挖个窟窿,我也算此生无憾,缉熙谷门下,不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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