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瓦松
风行绝没有想到,商承弼会摆下如此大的阵仗来对付他,十二门武威将军炮加四辆穿云破阵车,如此声势,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正德南街,只要他想,连京安城北面都能够完全填平了。更可怕的是,他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政治意味,此刻分明是不计后果要命的样子。
雪鸮话音才刚落,郭通就已抽了刀,绣金刀一下,炮口和弩箭都对准了他。
疾风二十八骑也顾不上再包围雪鸮,而是立刻回到风行身边拱卫,风行身后的轻骑卫也张开了盾牌,挡在他面前。只是,风行知道,在s_h_è 程极远威力极大的武威将军炮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士卒们肯听将军的煽动跟着风行来围诏狱,自然明白这是风险极高的一本万利的买卖,一则是冲着靖边王的金字招牌师出有名,二则也是奔一个从龙之功,但当炮口对过来轰的时候,他们开始思考,荣华富贵到底有没有这个福分去享。靖边王的名声虽好,大家伙也佩服,但也不至于要拿x_ing命去填。
人的情绪是很微妙的,即使不声言,有些暗流涌动的氛围依然感觉的到。
那边郭通一拔刀,炮口一抬,弩箭一架,风行立刻就觉出了自己阵中的不安,他是商衾寒带在鲜血和死人堆里打磨出来的继承人,太明白士气军威有什么含义,他自己的轻骑卫还沉得住气,可另外几路人马显然有所动摇,他当机立断,手握银枪立刻从马上坐直了身子,提气沉声道,“退下!”
挡在他面前以身相护的都是商衾寒家臣,太明白这位小王爷心中有多大的主意,他们是宁愿拼了自己x_ing命也要保他万无一失的,可大敌当前,又是几股势力虎视眈眈,风行开了口,他们必然要遵从军令,因此,即使不放心,也还是立刻调转马头,让风行立在最前面。
风行高高坐在马上,迎着炮口,手握银枪,“郭大人严阵以待,咱们也是有备而来,我商家的家事,又何必多累死伤?小王此来,并无恶意,只是家叔实属蒙冤受屈,此中情形,我五日前已具折呈给今上,其中是非曲直,恐非数十日能断,还请郭大人看在家父面上,善待家叔一家才好。”他这一番话不卑不亢,却是软中带硬,只是处在炮口之下,他虽无惧,但到底少了几分底气。
郭通只按着绣金刀,冷冷道,“四大营都啸聚到诏狱门口了,小王爷是没有恶意,恐怕,有的是反意吧!你我皆列阵在此,又有一具尸首躺在地上,今日之事,不流出一条街的血去,洗不明白谁是忠臣良将谁是狼子野心!”他此言一落,立即扬手,“开炮!”
武威将军炮是商承弼用来对付北狄的,狄人战场开阔,一炮轰过去,声威浩浩,能撼动狄人军营,如今在正德南街,自然不能一炮轰平了京安城,因此,炮手接了命令,却是向天鸣炮,威慑的意味更足。同时,这半夜三更,街上炮声如雷,也不过是为了告诉那些还在装睡或观望的人,皇上,不会再忍了。
风行一听郭通话音,就知道今夜势必难以善了,他足尖一点,人已掠出五丈,提着银枪,就飞到了敌人的战车上,只两个起落,就挑了两名炮手下车。
雪鸮见他动了,立刻从屋顶飞下来,待风行一枪刺向第三人,雪鸮的爪子枪已和他的银枪交在了一起。
身后,轻骑卫与銮禁卫战成一团。
风行自幼受名家调教,父亲、师叔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他天资极高,自己又坚忍刻苦,于武学一道钻研很深,素来勤练不辍,是以年纪虽小却实力不俗。
商家的人在武学上都有过人的长处,商承弼六岁才开始习武已算是迟了,但硬是凭着一股韧劲成为不世出的高手,雪鸮能在千万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他的影卫,又有数十年浸 y- ín ,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只见他二人枪来枪往,风行的银枪以直道取胜,动作古朴,刺、戳、点、所、挑,干净利落,一击必杀,雪鸮的爪子枪却自成一家,枪头有爪,爪上有钩,施展之时往往寓抓、钩、挑、刺、回于一招之间,犀利狠辣,防不胜防。
风行的银枪由精钢寒铁铸成,坚不可摧,一般的兵器但凡对上都会吃亏,雪鸮的爪子枪泛着红锈,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材质,但与风行兵刃相击,铿锵之声不绝,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风行自枪法小成后除了与父亲师叔喂招之外罕逢敌手,只有从前用一根白蜡杆与晋枢机交手时一招不慎被削断了枪头,他引此事为平生大辱,越加发奋练习,如今与雪鸮交手,方知世间高手不止他父亲一人,此人武功奇高,身法快如鬼魅,招式诡异奇特,行动间虽无晋枢机的潇洒天成,但另辟蹊径,迅疾无伦,也是平生劲敌。
这边风行一招日贯长虹取他颈下,那边雪鸮立刻横枪一记挡回来,风行再攻,雪鸮一个回身,只听戚凌凌一声响,枪上的钢爪居然与枪分离,雪鸮左手执枪,右手腕上长链缠着钢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风行胸口抓去。
这边战事一起,轻骑卫与銮禁卫就战了个难解难分,正德大街虽不算窄,但到底跑不开马,几方势力交错混杂乱战一处,炮手鸣了一炮之后装填了炮筒继续待命,车兵也蓄势待发看着郭通,如今两方的骑兵各架着弓箭瞅到对方的空当就抽冷子s_h_è 一倒并没有箭矢如雨的大型攻伐,反是步兵打了个天昏地暗。
銮禁卫是杀人的行家,轻骑卫却是商衾寒留给儿子的百战之余,更有已经背上造反罪名的三大营叛将,风行这边强攻,銮禁卫那里倚靠着大炮和战车,有条不紊地防守,这边长刀砍断了敌人肩膀,那边绣金刀就戳通了护卫的胸膛,战事一起,拼杀起来哪里还管什么都是大梁子民何必互相残杀。细论起来商承弼与风行还是堂兄弟,此刻却是阋墙不让,风行带来的人最初还留有余地,毕竟,靖王军素来爱惜羽毛,否则,十年前坐在崇太殿上的就不是商承弼了,可是,三大营的叛军却没有丝毫退路,兵都出了,诏狱也围了,銮禁卫也动起手来,皇上连炮都抬出来了,不能搏一个首倡之功,就只能死了,还是拖累九族死无全尸的死法。更何况,刀剑无眼,真的打将起来,哪有情面可留,是以风行和雪鸮你来我往才战了不到三十回合,两边的歩军却已死伤无数。
两边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骑兵也按捺不住,加入战团,从地上打到马上,你骂我是反贼,我说你是佞臣,銮禁卫这边狂吼乱臣贼子不得好死,靖王军这边就说自己保忠良清君侧起兵靖难,本来观望掠阵不时放一箭的弓弩手也按捺不住了,銮禁卫这边仗着早有准备,箭枝子流水样地飞过来,全是神箭手,各个百步穿杨,箭矢密不透风,靖难军也不甘示弱,人人拼死力战,羽箭锋棱,叫骂声、嘶吼声、兵刃交戈声,伤重惊呼声夹在一起,一方是藏锋日久步步紧逼,另一边请君入瓮寸步不让,弓矢疾飞,兵刃相撞,喊打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将整个月亮都吵亮了,血腥气弥漫了整条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