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风婴曲
苏溪城内有一间醉清风,旁的没有,只这美酒却是天下无双,引得不少好酒的名士纷至沓来,也成了文人雅士名门公子高谈阔论的地界。
这日,醉清风里又来了两位公子,皆是常客,只听掌柜的迎上来笑道:“钟离公子,韩公子,大驾光临啊,里面请,去,喜儿,赶紧拿出咱们店最好的酒来。”
那掌柜的一手招呼小二儿,一边领着两位公子往楼上雅室走。
雅室,美酒,这两位公子先正儿八经地谈诗论道,说着说着,不知怎的这话题就说偏了,还越偏越严重。
只听那身穿翠罗青轻衫的韩公子细眉一挑,桃花眼弯弯道:"钟离兄,如今你这第一美男子的名头可是越发响了。"
钟离公子一笑置之,名头嘛,别人说多了也就没什么了,遂淡然道:"这等闲名,何必在意"
"不过......"韩公子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不过什么?”钟离婴顿了顿,问道。
根据历史经验以及对自己好友脾x_ing的了解,钟离婴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不过后面跟着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如此。
"纵使钟离兄魅力无限,不过啊,这还有一个人……额……"只见韩公子眼眸中精光闪现,故弄玄虚道,“至今还没有人能入他的眼。”
"谁?这天底下有这样的人么?莫胡诌……”钟离婴斟了一杯酒,撩起眼皮问道。
"绝无戏言,咱们不妨来打个赌,要是钟离兄你输了,请我来这醉清风喝三个月的酒,要是本公子输了,一定恭恭敬敬地给你端三个月的洗脚水,如何?"韩公子身体忽然前倾,执起折扇刷拉一挥,猛地扣在案桌上,“怎么,不敢?”
"一言为定!"钟离婴轻笑一声,夺过那把白折扇,胜券在握地扇了起来。
钟离昧,字九思,因作过一首采蘩词,遂被时人称为采蘩君,风流倜傥,洒脱不羁,这是好听的,不好听的就叫风流成x_ing,拈花惹Cao,坊间关于其的风流韵事甚多。
但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更为人所称道还要属他那张素有倾雪之姿的一张面皮。
俊美无俦,比拟天人。
"居间之境叶扶风?那个江湖传说中最无情无欲的圣师?是清高了点,孤傲了些,不过……”钟离昧嘴角一勾,眉尾一挑,道:“韩大公子,容成君,炎弟,你还是先乖乖去准备好木盆,打好水,等着爷过去,记住了,盆要黄梨木的,泡着养脚,哈哈哈……"
韩炎,字容成,号容成君,此刻只是笑笑,不说话。
钟离昧话音刚落,仰头一口饮尽觞中清风酒,算是以此作为赌约证明。
叶扶风?
有趣!有趣!
晚间,居间之境。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居间之境一片清宁平和之相,而境外徘徊着一白衣身影,鬼鬼祟祟,来来回回,进进退退,不知到底是要进,还是要离。
仔细一瞧,却是那白衣胜雪的钟离公子,因与韩容成定了赌约,不得不夜探虎x_u_e,半夜三更欲入境中,探探口风,与叶扶风先交个朋友。
怪只怪平日里这姓叶的圣人神出鬼没,庄中来客一应拒之门外,真真是个顶怪之人。
"是谁在外面"
境里传来警惕的问询声,看来应该是惊动守夜的叶家弟子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不应长使英雄泪满襟。钟离昧反应灵活,当即装作夜猫叫了两声后,猫着身子颓然地退到了墙角处,而后趁着夜色悄悄地摸回了家。
首战即败!
门都没摸进,好生丢人!
想他苏溪第一美男子,如今竟沦落到半夜偷偷摸摸登门入室的地步,说出去,还不教人笑得一个跟头跌死?
说到底,还是要怪这叶扶风,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若不深入虎x_u_e,焉得虎子
幸亏他钟离昧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才。
一试不成,再来二试。
再说第二夜,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天还是那个天。不过,可能是因为有了昨晚的先例,钟离昧这回变精了,再没做犹豫来纠结去,径直跃进了居间之境。
回头一眸百媚生,钟离昧远远地瞧见那今日守夜的叶家弟子,此刻睡姿倒是十分清奇,搁那站着都能睡着。
这难道就是居间之境守卫极其森严的状态?
“啧啧啧……”他先是感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而后转念一想,也许尚有埋伏,万不能掉以轻心。
然后,某位公子就开始了龙潭里探险记。钟离昧先在境中晃荡了良久,也未曾寻到那叶扶风的静室,五分颓唐之际,却见眼前已经到了白玉温泉地界。
月光泠泠,温泉上方升起层层雾气,仿若天上瑶池仙境,一旁的怪石群处整整齐齐摆放着墨色衣衫,叠得就跟豆腐块似得。
天色已经如此深了,竟然还会有人再次沐浴,还真是稀奇,不知道是这叶府上的谁。
钟离昧实在是好奇,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朝着怪石移了过去,偷偷露出眼睛瞧过去,要死不死,见得却是叶扶风。
当真是流年不幸,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当成个采花大盗打死,钟离昧一阵哆嗦,天知道这叶家下任家主到底多么深不可测,本来只是打算交谈一番,大家交个朋友,这回正好,连叶扶风的赤身裸体也给看齐了。
还做什么朋友?
一起共沐温池裸裎相对的朋友?
哈?
钟离昧牙疼般地扯着嘴角。
月光倾洒于泉水上,粼粼波光,碧华烁烁,泉中之人露出光洁白皙的后背,如墨般青丝只用一根云卷纹丝带松松系着,而后,丝带渐渐散开,千缕发丝尽数披散开来。
钟离昧曾经也见过他,只不过匆匆一眼,后多方打听后,知晓此人清高孤傲,清贵出尘,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禁欲宗师级人物,便认定了自己这个花间蝴蝶般的人定要遭他嫌弃,不说青眼相待,白眼都轮不上他。要是这般,还不如不去沾扰,好歹保留点面子。
要不是容成那厮,连哄带骗地招他定了赌约,他钟离昧才不要夜里头腆着脸偷偷摸摸混进来。
这回可算是偷j-i不成蚀把米了?
温泉里的人仿佛并未察觉,不过钟离昧这张老脸却出乎意料地染上一层胭脂色,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细细一摸,额间冒出些许滴汗。
真稀奇,头一回,温柔乡里的常客,戏本子春宫图阅览无数的采蘩君竟然冒出了几分羞涩。
钟离昧顺手抄起整整齐齐摆放好的墨衫,将就着抹了抹汗,动作轻柔,轻手轻脚欲退出此处,退出居间之境。
可惜待回到半途才幡然醒悟,慌忙之间自己手上攥着的可不是叶扶风的衣物么
要死要死,祸兮灾兮。到底是顺手牵羊拿走,还是做一回好人送回去,抑或是挖个坑给埋了算了?
当真是进退维谷,只得杵在道中央不知是回是离,好一番纠结来纠结去。
考量之后,他还是重新返回了居间之境温泉处,预趁人不备偷偷地再把衣服放回去,毕竟未告知取人衣物实乃不是君子所为,还是应该物归原主的。
去了一看,大惊失色。
那境中温泉处哪里还有半点人影,钟离昧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环顾一周,四周清清静净,空空荡荡,无一人影。
难不成刚刚这叶扶风竟是赤身裸体狂奔入室,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世间百年难得一见的风采,心中好一阵懊悔猛然袭来。
某君子还沉浸在无与伦比的后悔中,耳中却听得一道清朗之音。
"我道是何人如此色胆包天,敢私闯居间之境,盗走本圣的衣服,原来是钟离家的小子。"
听见身后有人说话,钟离昧心里一缩,心道,钟离家的小子,要死要死,还是被认出来了,本君的背影难道都是如此惊艳世人鹤立j-i群与众不同吗?
"衣服还你。"来不及再多想,钟离昧侧身一把甩过衣裳,拔腿狂奔,心想若是以后叶扶风再提起此事,自己只管打死不认,任你大圣师如何质问,本君死不承认。
居间之境无情无欲无求的大圣师,总不好自己天南海北的将此事大肆张扬,毕竟不管是偷看的,还是被看的,都挺没脸见人的。
"呵,既然来了,哪里还有走的道理?”
叶扶风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噙起一抹弧度,抽出腰间骨笛,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钟离昧听见这话,浑身顿起一通j-i皮疙瘩,心里顿觉十分不妙。
好像要有大事发生了。
传说居间之境叶扶风善骨笛,一曲勾魂引闻名天下,先始,那骨笛之音清冷寂寥,似冷雨飘洒,寒星冷冽,而后似千军万马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之势,渐渐平息,婉转低吟,温柔清和,却又似情人低语,缠绵缱倦。
钟离昧见来人紧紧追寻不放,却始终保持在固定的距离内,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谁是猫,谁是老鼠,好不明显。
除此,更是一路骨笛声不绝,扰人心魄,教之神魂颠倒,心神一荡,他心知这叶扶风并非等闲之辈,自己这次是栽在了他的手上,也不再做无用之功,自觉停了下来,只待叶扶风现身后再好好解释商议一番。
敷衍也好,糊弄也罢,到时候再见招拆招,见机行事。
墨色乍现,所来之人,乌发披散,衣衫领口微开,不是叶扶风又是谁。
钟离昧只觉喉结一紧,心道这叶扶风还真是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