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黑仪式
我缓慢回头,缓慢到简直能听见自己颈椎骨骼发出的格格声。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脸上戴着一整块面具,从右到左蔓延开血红河流缠绕的纹路,像是曼陀罗的花藤肆意怒放。他披着复古的黑色长袍,领口和袖口都有血色的纹路,因为长袍领口极宽,在这周围油灯下映照的锁骨和肌肤徒增一抹古旧美丽。
而他抬起的手背上是被我神爪弄的几条抓痕,中间的那一道尤其深,血将整条口子都润湿了。
很快,几个私家医生都小跑地赶到,一见到是这人,感觉都不会走路了,几个资深的还是同手同脚地拿着药箱上前,后面一个年轻的就只能悄悄问旁边的我:“哪位牛人伤到了……这位爷?还活着不?”
我:“……”
先开始的慌神过去,我很快从那个人的眼睛认出来他的身份——尼玛女神!!女神你怎么出现在这里!!还有你已经混到了什么地步?!怎么连那个柴四爷都这么眼巴巴诚惶诚恐跑过来地看你!!你既然这么屌为什么还要我辛辛苦苦打入内部?!
“哎呦妆爷居然大驾!真是疏忽疏忽,回头老四我自罚三杯。”柴四爷很是低声下气,“不知妆爷来这儿是?”
医生正就着他垂下的手消毒伤口,褪去厚重的戏装或是禁欲的西服,在宽大的袍服里的手腕秀美,虽然腕骨挺拔,却瘦削柔婉犹似女子。
他抬起另一只手,身后立刻有穿着制服的人上前一步低头递上一张烫金请柬,滴尽妆漫不经心单手打开那请柬,然后扔到柴四爷脸上,声音因为透过面具而带着一丝金属的质感:“送了请柬,又不要我来么?柴四,你的意思是?”
柴四爷立刻拾起那份请柬,恭敬递回去:“只是没想到妆爷真的会赏脸。”顿了一下后立刻十分迅速地转移这个不利的话题,把我推上断头台,“妆爷,为表歉意,这个白客虽然是我柴家来带的,但任由您处置,随便怎样都可以,我柴家绝无二话!”
我老爹愣呆呆地看向他四哥,一时都说不出话。
我:“……”
尼玛女神求你来带我吧!!比起我那个怂爹,我要你带啊!!
滴尽妆的目光淡淡从我身上扫过,又转向了我那个缩头缩脑的老爹,语气如平时的淡漠:“柴五,你白客?”
我爹简直连怎么说话都忘了:“妆爷我……我那个……那是,是我白客。”
这货怂的!我在一旁默默捂脸。
滴尽妆伸手叩桌:“清场,留你们两个。”
他身后的制服众人立刻散开,整个厅堂开始清场,果然与柴家的制服不一样,底色是醇黑,在肩上绘着血红色的河流缠绕图纹,油灯一照,仿佛能感受到红色的血水在缓缓流动。
片刻后,不论是柴家内部人还是宾客,都尽数退了出去,,薛洪和他的引荐人也被拖了出去,柴四爷亲自负责关门。偌大的厅堂燃着轻悠的油灯,将白墙都晕上泛黄的光,更显得滴尽妆人影绰约。
他手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完,但医生都被赶了出去,旁边几个医药箱都散乱着,而此时他却十分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没有看任何人。沉默就像是一柄重逾千斤的锁,缓慢而沉稳地压下,这一刹时光宛若静止。
半晌,我心里打着鼓开口:“女神……如今换季天气转暖,不搞好伤口会发炎的。”
滴尽妆脸上的面具图纹带着极盛的杀伐之气,就算他手腕伶仃婉约,也仿佛随时可以抽出刀剑轻描淡写夺热血。此时他微微偏了头看我,浅色的瞳仁里映着油灯火苗闪烁:“挠我的是你,劝我的也是你,易恕,你挺会做人啊。”
我:“……”
我心里七上八下,心里反反复复想着女神是不是真怒了,真搞毛了女神我肯定是活不到太阳出来,还没想出个头绪,滴尽妆忽然伸手到我面前,平淡道:“嗯,是该消毒,给我舔一下。”
我:“……”
谢天谢地!女神你原来只是在找机会调戏我!!
刚握住滴尽妆的手,我不知怎么搞的忽然间一个回神,差点站不稳一头撞上去。妈妈妈……妈呀!女神!女神你刚才居然在调戏我!!
女神大人……您今儿晚上……呃是多吃了什么药吗?
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我此刻澎湃的心情,用喷发的富士山形容都太低微了,起码得是喷发的珠穆朗玛峰!!就算诺亚方舟都要被冲翻!!
才舔了两下,女神就把手抽回去了,我意犹未尽地抬头,看见女神在面具间依旧潋滟的眼瞳,和……老爹一脸抓狂崩溃呕血的表情。
……唉这老头,这连高能都算不上就阵亡了吗?老子可还没舔够呢!
只是没想到,老爹居然还一脸悲痛欲绝地开口求道:“妆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恕吧……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我:“……”
喂老头你闭嘴好吗!你就没说对过一句话!还说?!
滴尽妆轻轻一笑,语气如平日的悠然:“柴五,你还记得,曾经在你努力洗白时,这道上还没有我滴尽妆这一号人物吧?”得到老头语焉不详地承认后,他又说,“可在你重新染黑时,我记得,我是被柴家邀请为首席见证官的。”
老头都快把自己躬成虾子了。
滴尽妆笑了两声:“我刚入道时,连你柴五也可以看不起我,可我走到这一步,走到你们都要腆着脸来我手里讨活,靠的是什么?懦弱么?退缩么?切断过去么?”他冷淡地俯视那个几乎努力在抹去存在感的老头,似乎失去了说下去的兴趣,最终只是带着淡淡的蔑然道,“柴铭,瞧你这点出息。”
我沉默,柴铭?真是陌生的名字,我的父亲叫做易铭,而我现在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易铭佚名,度娘曰:佚名,指身份不明或者尚未了解姓名的人。
他连自己的过去都不敢面对,我又能指望他面对将来么?
真可笑啊,易铭和乔佐冬,这一男一女分明是两个极端,居然还会有受精卵的出现,时至今日我发现我当初能融合分裂简直是生物学上的奇迹!
真该他妈就这样,就这样吧!大家过得都挺好不是?不通电话不书信我们也都共存了这么长时间,那还有怎样的问题呢?
于是我朝那个老头默默摇头:“柴五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作为老子的引荐人,自后在道上还要请您多多提携,有什么事您派个人传唤一下就不用留电……”
滴尽妆忽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血光迸现!突然一惊之下,老爹连带着我都是狠一哆嗦!
我只看见他瞳仁犹似千年寒冰冻结,居高临下地对柴铭说:“把你电话号给她。”
我:“……”
人怂起来真没有下限,单单被滴尽妆的气场一压,这老头居然立刻缴械投降,匆匆拿了个小本写下电话给我,我正准备撕下那张纸,老头立刻表示,整个本子都送给我。
之后滴尽妆只用了一只手,轻轻在老头肩上一撇,然后顺势将他手肘一拽,老头的整条手臂在惨叫中被拉长,随后滴尽妆一脚踹在了他膝盖上,将他整个人都惯到地上。
我愣了一下,但随即滴尽妆用纸巾擦了擦手背上崩开的血口,击掌两下,外面立刻进来两个黑底红纹制服的人,目不斜视地将老头带出去了,门再度关上,就只剩我和女神。
我十分殷勤地摇尾巴:“女神!我来帮你舔!”
滴尽妆擦手的动作顿住了:“……”半晌他叹气道,“你就不会做戏么?舔得那么认真,还一点结果都没弄到手。不过以我看来,你的那位老爸,没救了。”
我也叹气道:“这我知道的,无药可救!他能在毁三观的情况下还能为我说一句话我都觉得真他妈难得!女神你别在他身上花心思了,就算没他这个引荐人,我在道上也能自力更生。”看见女神神色稍霁,再度心神荡漾地凑上前去,“女神,你就让我再舔一下呗!”
滴尽妆的反应很简单:“滚边儿去,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女神的确跟我说的是正事,关于“染黑”的仪式。
“白客”的意思就算我先开始不知道,现在也很明了。新人正式入道的规矩就是让引荐人带着进入一场黑道三家中一家的宴会,而白客在哪一家染黑的,就默认为属于这个势力。
新人进场必须是一身白,代表曾经身在白道,而“染黑”则是在宴会结束时,会有仆役端来一个大缸,里面装满泥沙和墨汁,若是等级够高的宴会还会准备血,这时每一个宾客都可以用酒杯装满这些乌黑肮脏的东西,然后尽数泼向白客,直到将白客的衣服完全染黑。
这里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点,第一个拿东西泼向白客的人,是彰显白客身价的所在,在日后道上的发展这也是非常值得申明的一条。这种价值观,简直就像妓.女的初.夜标价一样,所以白客的引荐人如果自己身份并不高,基本都会邀请那场宴会中地位更高的人来做这件事。
就算是肮脏的东西,只要是女神泼我,毛都不算!我连忙表明:“女神你不会袖手旁观的吧?你一定要第一个泼我啊!”
滴尽妆漫不经心嗯了一声:“你是我带的孩子,第一杯是该由我来泼。只是你挠了我几道口子,按我在道上的作风,是不死也要掉层皮,就把你这么放出去,还不计前嫌动手泼你,估计有很多人会怀疑到你我。”
我立正站好,大义凛然:“女神来打我一顿吧!”
滴尽妆凉凉瞥了我一眼:“我打柴家老五,因为他有的是时间休养,你有么?”
我却忽然灵机一动,贱兮兮献计道:“女神!不如……不如你上我一次?”
滴尽妆眼瞳深处的温度一点点下降,几乎要凝结成冻结荒原的冰川,他就这样冷冰冰盯了我良久,忽然垂下眼眸,不带半分感情地低声道:“……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要让各位看客失望了= =其实不关国家扫黄打非的事儿啊,这儿还真没H。。。顶多一点SM的泄愤【当我没说
女神真实身份和经历太屌炸天,所以要揭秘她估计要到很多章节以后,接下来就是易恕开始在黑道往上攀爬的经历了,好吧有那么一个怂爹,还惹恼了女神,估计是最艰难的时候到了!
☆、洪荒的泥潭
我以为这样能让女神和我的关系更近一步,却没料到硬生生拉开了女神和我的距离。
而女神这样如此反常的态度,直到后来我略微知晓了一些宫家秘辛后才恍然。恍然之后想起这时发生的事,沉默了片刻,站起来就要找钳子撕了自己这张嘴。
很久之后借看迟溶的回忆录,里面有过一句话,我记了很久:“在我以为我们都已长大,都在最好的年华中的时候,却没有想到,他早已苍老。”
滴尽妆,戏言殆尽半生陨落,徒留浓妆于世;他的名字原来是这样美,却这般冷漠。
我无法想象那一双清秀的手腕能爆发出徒手撕烂厚羊毛的力量,滴尽妆在撕我衣服时眼神不带一丝感情。他宽袖扬起时,手臂上方有肌肉的淡淡轮廓,在油灯下隐约布满交错的白色或是淡褐色伤痕。
而他在将自己的黑色长袍弄得同样凌乱时,我看到了他真实的腰围,出乎意料,和他手腕一样纤细如女子。这的确有点奇怪,再怎么说,以生物学的标准,男女身体结构必定不同,骨骼的构造在那里,腰围的标准也都定在那里。
若以男子的标准来说,女神的腰实在太性感了!
然而不容我多想,滴尽妆又开始在四周搞破坏踢桌子踹板凳,那一身黑袍衣袂翩连,简直像黑夜中三千夜莲徐徐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