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扣了半晌桌子:“范大主事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
“你是不是还担心我在你背后捅刀子?”
我点头承认:“有一点。”
范婧岚转头看向我的眼睛,然后低声道:“有一点我知道得很清楚,你的引荐人,绝不是柴五。”
“那又如何?”
“我猜过,孟婆亭?”
我无所谓地耸肩:“那又怎样?”
“没什么,只是想提一下,当家长已经六十多岁了,柴家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继当家长的人选,范围为年轻一辈直系。”范婧岚手指轮流地敲着桌子,“而柴家大主事,拥有两票决策权,仅此于当家长的三票。”
话说到这个份上,真是聋子都能明白了。
这后娘就一个意思——大家各取所需,你去搞继任当家,我来搞大主事,咱们一统柴家黑业千载,至于你那个老爹我这个老公,哦对不起实在太没存在感我忘记了。
说实话我的确意动,但这强敌我不敢掉以轻心,难保她过河拆桥。我特么又不是她亲生的,老子亲生的娘……算了我亲娘也不是什么好鸟。
范婧岚见我不说话,换了条腿翘着,放缓了声音道:“看你这么畏缩,还不了解孟婆亭吧?那我附赠个历史故事,听完这二十年的黑道大事件,你应该比我有底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把范后娘的气场修得更牛逼了,而因为要谈正事嘛,嬉闹的场景必须减=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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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JJ是怎么回事,今天从早上开始抽,进不了作者版面,这次是好不容易刷新进来的,本来想两更的。。。我看看能不能再一次刷进来吧
☆、十殿阎罗之名
道上有句话,叫做“宁跪阎罗一柱香,不喝孟婆半碗汤。”
范婧岚说,这是真理。
黑道上一直以来都是三大家掌控,大约二十多年前,黑市方面出现了异常。本来黑三家还未曾重视,只是部分盘主派遣了三部门去略微清理。
没想到这不被重视的一股势力迅速膨胀,等到三大家觉得这势力的掌权人已经能和家族的高层平起平坐时,黑三家傻眼了。
但毕竟三大家底子厚实,黑法体系又运作了那么多年,一个新兴的势力虽然棘手,却不至于动摇家族的根本。很快三大家统一战线,向黑市的独立势力发起大规模攻击。
这股独立势力虽然寡不敌众,却不同意被瓦解,否则将殊死一搏。
无奈之下,黑三家与之签订条约,约法共五十三条,其中四十八条都偏向黑三家利益。
本来道上都觉得这场政乱应该告一段落,黑市的那股势力可以慢慢用各种手段一点点磨去。但没想到,过了大约□□年,洗白机构方面,另一个独立势力突然冲天而起!
黑三家那是勃然大怒!
这次所有人都重视起来,黑三家简直用尽了手段打压,就连黑市的独立势力也不时帮了把手。但洗白机构的这股势力简直牛逼到了一种境界,硬是在四面楚歌一般的困境中杀出了一条路,手段狠辣得连黑三家都心惊肉跳。而就算三大家都把所有证据收集好了向白道举报,但白道仿佛瞎了眼,无论是政府还是警方,都未曾追究。
黑三家这才意识到,妈的,任老子身化水蒸气连黑市的那块铁板都可以腐蚀,但洗白机构这他妈是块不锈钢啊!!
而等到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这方不锈钢势力已经基本掌控了整个洗白机构,幕后的掌权者地位俨然超出了所有家族的当家长。
但在黑三家和黑市势力完全落入下风,正惶惶不可终日时,这洗白机构的势力幕后掌权人并未发出挑衅,只是略显冷漠地邀请了所有势力的高层,随后商定了新的体系。
根本无法想象,传承了数代的黑道体系,竟然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被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年轻人,在腥风血雨中一手创立。
范婧岚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我沉默了一会,发出疑问:“年轻人?有多年轻?”
“据说绝对不超过三十岁。”范婧岚说,“为了证明这一点,柴家请了十位老医师接近他,那些老医师只要捏一下骨头或者碰一下肤质,就能知道大概年龄。”
我不置可否:“就这样?”
范婧岚冷笑:“被杀了八个,剩下的两个是吊挂在柴家大门口的,半边脑子都没了,后背上分别烙着两个数,十五和十九。”
我算了一下:“难道要加起来?那可就三十四了。”
“我们当时也这么想的,但是黑市那边知道后,脸色十分难看,然后叫我们不要去试了,那个人非常可怕,而且非常年轻,如果我们想从年龄下手,是耗不过的。”
我斟酌了下语句:“他就是孟婆?”
范婧岚蹙眉,随即想到了什么,清冷地笑了一声:“关于那个人叫什么的问题,就关系到重新制定的黑道体系了。”
说起这之后,黑市的独立势力被命名为“阎罗殿”,而洗白机构则被称为“孟婆亭”,最后几乎被这两大巨头忽略的孝敬费财务部分,被孟婆亭强行扶植了一个势力“忘川河”。
白四家,黑三家,财三巨,这十个势力的首席掌权者,被冠以“十殿阎罗”之名。
在传说中,所谓“十殿阎罗”,就是十个掌管地狱的王,分别居于地狱的十座大殿之上。而在这十殿之中也有强有弱,譬如白四家因为某些黑交易之类的事情,也仅仅顶着一个名头,却基本上没有话语权。
真正令黑道上闻风丧胆的王,仅是孟婆亭的仵官王。
民间传说中的仵官王司掌合大地狱,此大地狱之残酷胜于所有狱,又称“剥剹血池地狱”,堪称其苦无边——不得不说仵官王这个称号选得十分妥帖,在道上,光这个名字就令人战栗。
在仵官王掌权期间,就算是阎罗王,只要惹毛了孟婆亭,也是自寻死路。
……
秦淮河畔烟雨如丝,明明初夏已至,却还隐隐着冬春的凉意,平添一丝透彻淋漓。
“你保我性命无虞?”
“你本是无虞。”
“你保我平步青云?”
“你本是青云。”
“你保我继当家长之位?”
范婧岚终是浅淡一笑,眉目悠远如同雨雾青山:“你本是继当家长,何来我保?”
我沉默地看着她,手指轻敲间,窗外楼台洗染如画。
柴家的本家老宅坐落于城北的六合区,从地势较高的地方可以直接眺望到大片的池杉林,老宅看得出重修过几回,墙角不免有新旧交叠的痕迹。这片宅院非常大,像是古朝的百年大家府邸,一股古韵的味道,仿佛随时可以见到穿着袍服的主人和长衫的仆役。
刚近红漆的门边,两个守门的仆役就立刻对范婧岚躬身,一声大主事叫得还算恭敬。
范婧岚的齐耳短发此刻配上她的瘦削端凝的脸,竟有种说不出的煞气,她仿若未闻地走进门槛,像是跨入战场的将军。
老宅里的路七拐八绕,路上遇见的几个正在清扫的仆役见到范婧岚也退开鞠躬,这么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一个防守非常严密的园子后,范婧岚才转过身对我道:“柴五最近被我支开去了杭州,你之后,以我手下白客的身份进入柴家,有没有问题?”
我心想我当然没问题,便问了句:“老头同意么?”
范婧岚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我片刻,然后抱臂道:“看不出来啊,你还对柴五爷的主见抱有希望?”估计看我表情实在茫然,干脆挑明道,“我是说,你背后的那位爷。”
我明白过来,却觉得太小题大做:“你连是谁都没搞清,就这么小心?”
范婧岚神情没有丝毫改变:“你还没明白孟婆亭是什么地方?那好,通俗点,百分之八十都有过案底,连死刑犯都能弄出来,当然也能把你变成死刑犯。”
我一怔,案底这事我倒还没听说过,不过一想到女神……这应该算是鸡窝里的凤凰吧?凡事总有个例外,污泥中一朵白莲花(情人眼里出西施),真是难为人。
范婧岚指了指我:“有能力查得那么清楚,把你性格和行动都准确分析,还极有耐心看你一步步爬上来。这种人才,在孟婆亭地位不低,应该够资格让我称一声爷。”
最后范婧岚做出总结:“敢妄动那些爷的人,都会死的。”
在我再三保证我背后的某位绝对温和有礼平易宽仁(情人眼里出西施X2)后,范婧岚叫了个园子里的仆役去打扫一间房给我。我在这园子里走了一圈,发现哨岗站得都十分近,墙头都有细小的铁丝,灯盏里都是伪装的监视器。
“这也太严密了,你防贼啊?”我扭头看向范婧岚。
范婧岚正坐在园子里的石桌石椅上翻着什么文件,闻言头也不抬:“柴家内斗的手段比贼厉害。”
“总不可能晚上摸过来把你这个大主事给宰了。”
“柴家还有一些密级资料和财务渠道在我手上,没拿到这些之前,他们不敢。”范婧岚又翻开一本文件,平淡说,“他们打的是我儿子主意。”
我哦了一声:“对,你还有个儿子,怎么不见柴家五少爷啊?”
“午觉。”
我沉默半晌,忽然道:“范大主事,你不会把我掳过来当你儿子保姆吧?”
范婧岚将文件往桌上一甩,拿起另一份翻开:“我没那么缺心眼,你是个辣手的,我怕辣着了我儿子。”她微微抬了眼,“准备一下,晚上有个饭局,柴家每月例会,当家长也会出席,届时用柴家五小姐的身份进场。”
“要不要闹场?”
“安分点,努力表现出你知道自己身份后只是想来讨口饭的小人思想。”范婧岚说,“不然整个柴家都知道你我这司马昭之心了。”
柴家虽然已经把崩盘提到了门面上,但没有吞并几个兄弟姐妹的地盘便算不了什么,在道上话语权也缩水得厉害。所以便是下面低层已经死伤了百十条人命,上头还齐聚一堂开着每月的例会。
原本柴家还没崩之前,这种例会只需要一位当家出席就足够。但如今因为要表现得不怯场,或是忌惮对方在利益上下绊子,这样的例会,都要由当家长来主持。
当家长是老爹那一辈的长姐,据说年轻的时候在道上也是很有威名,因为名字里有一个“荷”字,被称作是“菡萏刹”,位列“十殿阎罗”之“都市王”,不然也不能将弟妹们收服那么多年,在分家之际还屹立于当家长之位不倒。
范婧岚告诉我,如我这样有些血缘的小辈,敬称一声荷姑就好。半晌后她又补了一句,说是这荷姑年轻的时候无人敢收服,近四十岁才招婿,老年得女,自然疼惜不已,继当家长之位,这位柴家的大小姐绝对是头一号劲敌。
例会的地点也固定在了老宅的中堂,晚上树影斑驳,夜风萧索,人倒是来得不少。
我换上了一身正装,跟随范婧岚赶到这厅堂前,半边身刚照在一片灯光下,一个颇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却含着微微的不确定:“你,易恕?”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门边深茶色旗袍少女,觉得有些眼熟。而联想到她刚才的声音,整个人都醍醐灌顶起来。
我想起来了,这个少女,我的确认识,而且有一段时间特别熟,她曾经是我的朋友。
于是我点头:“柴诲诲,你没认错。”
作者有话要说: 没办法,我觉得自从范大主事出场,风格一下子变得严谨了= =【分家压力太大,后娘气场太强,没办法欢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