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尽半面妆+番外 作者:亦yi【完结】(3)

2019-01-25  作者|标签:亦yi 恩怨情仇 豪门世家 商战 强强

  我被那一垛子像辅导书资料搞得有些吓尿,愣愣看着律师。

  律师以为我听进去了,立刻趁热打铁:“令堂创业也不容易,我觉得你去闯一闯也好,反正公司现状都这样了,你去试一下说不定还能扳回来。”他猛地一拍那堆文件,我条件反射一抖,“这是那几个还未见面的合作方,其中最大的那个我放在最后。令堂整理得很好,什么喜好忌讳都记在上面,你看看。”

  我看着那叠文件,脚略哆嗦着站起来道:“耽误您时间了,想留您吃个饭,但我这儿除了泡面就是饼子,也不大好意思留,那您慢走,我穿着拖鞋,就不送了。”

  妈的,就凭那班主任牌的语重心长,老子连旺旺雪饼都吃不下去了。

  什么合作方?跟老子有个毛蛋关系!自爹妈离了就再不干那种热脸贴冷屁股这种没意义的事,你丫还当老子是儿童呢?个被我妈派来的逗逼!

  天大地大,和我无关的,滚球吧!

  叨念这句豪言壮语不到半日,一个电话轰得我头昏脑涨,若是在平常状态这个电话应该可以比喻为专职救火三十年的消防车,但在我耳中刺耳犹如烂腔的二胡。

  我妈居然还遗留下一个预约了合作方!我二话不说就想毁约,对方那前台声线软得跟面团似的,直言道邀请函已经发出,想食言的话回头将邀请函寄回就可以了。

  寄你妹啊!寄回去也要邮票的好不好!

  抱着这种直接撕了邀请的心理,当等到那只远方的信封,倒出那张宿妆残的门票,我他妈好像……像有点痿了,卧槽!妆……妆女神的票,这什么合作方?这么牛逼?

  我看了一眼信封背面的名称,忍着烦躁感找出这个合作方的资料。

  G.BMZ集团。

  和百年老号“一品绘刹”,死而不僵的“溯世”,以及新兴企业“诀赦电子”,并称四大天王,商界龙头老大之一,国家级鼎立支持企业。

  

  ☆、踩踏事件

  

  虚岁十七这一年,是我迥异命运的开端。

  宿妆残是个古楼,以这楼子为中心大约六十多米都保持着浓郁的古旧色,外头车水马龙摩登现代,却被一堵小小的石墙隔开,仿佛入了这个园子,就越过了岁月。

  怀揣宿妆残的金票,乘着地盘晃悠的出租赶来,对比了一下外面围着的一圈名车,车身铮亮如皮鞋,随即决定让出租师傅在路口靠边儿停,然后拽着方步靠近古楼。

  宿妆残的院门处尽数是达官贵人,没有单个走的,应该大部分都相识,喜笑颜开地说笑着相约进去。我顿了一下,觉得就这样进去太显眼,必须拉个伴。正巧回头看见一辆刚到的轿车,车门打开,从里面昂首阔步走出一位成功人士。

  我心里给自己打了气,刚要上前搭讪,刚一句“先生……”没喊完,那位成功人士就冷冷瞥了我一眼,我还以为他要询问什么,结果他立刻收回目光,走到后车门处低头拉开,然后老板油光满面伸脚踢腿走了出来。

  我:“……”

  卧槽,老子已经宅到对人种定义不明确了!

  单枪匹马跨入楼子,看见落座了不少人,声音倒是不大。香片味道中伙计们肩上都搭着白巾,穿来走去,遇见熟面孔就自动引路,生面孔的客套一番再引座。

  我瞧了瞧通往二楼的阶梯,掌柜就在旁边守着,要上去的人都看起来和他挺熟的一副做派,看来这尊门神是刷脸卡的,我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在觉得无卡可刷的同时不禁感叹一句:“老子的皮,果然又薄又嫩!”

  ……

  贩子这是个神奇的物种,无处不在无奇不有,火车上能跨越重重人墙,在这里居然也能混进来一边兼职小二一边做生意,在我坐在栏杆拐角处不到半小时间,前后来了四波。第一波卖印着戏服的纸牌,第二波是戏装木头娃娃,第三波是一些廉价的钗子,第四波居然针对性别卖印脸谱的男女内内!

  “……”我默默拿出钱包,“来条白脸内……那活儿。”

  贩子立刻一甩白毛巾,将一包塑料包装的东西从桌子底下递给我,眉开眼笑道:“姑娘真识货。棉质无刺激脸谱纯手工,宿妆残精品欢迎再破费!”

  于是托他吉言,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居然又来了几波!价钱居然有高有低,我翻了翻觉得质量都还不错,就掏钱买了些便宜的作纪念。戏还没开始,我这儿破费都快过几百了,我呷了一口一壶一百六的毛峰,准备自己去柜台处续点水。

  刚走到柜台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听到细碎的声音传来,略有几分耳熟,我蹙眉听了听,发现是两个伙计正在窃窃私语。

  “内裤的行情很好啊喂,为啥我们还要卖别的东西?”

  “滚球!你丫推小车的时候不放瓜子花生只他妈放八宝粥吗?”

  “可价钱不一致,客人肯定挑便宜的买啊……”

  “你这不废话吗蠢驴?高价就是个衬托的作用!咱的低价有低到赔本吗?!”

  我:“……”

  喂你们这么聪明,妆女神知道吗?

  偷偷续完茶水正要回座,忽然一阵轻轻的乐声幽然响起,我辨别不出是什么地方响起来的,仿佛四面八方都有戏班子的乐队,随后整栋楼子响起了回音,迷迷荡荡,增增渐渐,柔和乐声中从楼子的最高处垂下赤红的帷幕,仿佛灵巧的蛇,极尽缠妍舞动。

  我忽然反应过来是戏曲开幕了!卧槽我还好死不死捧着一手烫茶!烫得我随即弯腰将茶放到地上,起身的时候人群们都停止了交谈,伙计们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贴墙站立,一瞬间上面雅间的帘子都拉开,光芒锋然涌入时低低的唱腔混入了乐声里。

  “花朝月,朦胧别。朦胧也胜檐声咽。亲曾说,令人悦。落花情绪,上坟时节。”

  我愣愣地听着这一句开腔,脑子本来背得滚瓜烂熟的诱导公式都想不起来了,飘渺一句唱词,带着靡靡的高腔京音,仿佛天际的雾,瞬息而灭。

  “花阴雪,花阴灭。柳风一似秋千掣。晴未决,晴还缺。一番寒食,满村啼鴂。”

  第二句如影随形,但这次的声音沉了许多,同时一个人影在漫天红纱中显出,那是一个旦角,绘着杏染雪的容妆,头面顶戴光炫粼粼,彩衣翩浮,流苏漫天。

  旦角飞旋了个圈站定,潇洒肆意,衣袂飞扬,四面八方都看见了他的脸,我当时有一瞬间的头脑空白,心里想着原来人要衣装也不大对,一溜的旦角容妆衣装,配上了这样一个脸,这样一双眼,才真正是惊绝四座!

  紧接着,乐声又起了一个段子,声声急促,旦角顺着调儿转了正宫腔,一把偌大的黄纸扇展开,迎着摇曳的身段,宛若涅槃的凤凰,浓烈的眼妆遮不住百转千回的瞳仁,每一个刹那都洒下倾世的风情。

  碾遍世间诸色相,唯吾尊长伫。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是爱上戏曲了。

  我觉得这也是人的通性,不了解的也就罢了,门外汉也不过是个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真正遇上能打动自己的那一刻,就算栽坑里去了,而且刚挨着门槛就急不可耐要跨过去,就算满身泥污也能爬起来再战百十个回合。

  这让我想起我一同学,当时和她一块儿看八点档,瞧见一帅哥,我边嗑瓜子边点评说长得不错就是下巴宽了点,同学在一旁很理智地猛点头。结果那帅哥开口说了一句台词,兴许这声音很对同学的调调,我再评了一句这帅哥说话的时候下巴更宽了,同学突然暴起一把瓜子壳全扔我脸上,对我怒道你他妈说话下巴不会变宽么!

  我当时默默抹掉脸上的瓜子壳,心想老子说话下巴就不会宽,你能怎的?逗逼你真太严肃了。

  而明显在这楼子里的人都没逃脱这种致命的诱惑,通通陷坑儿里了,直到这一曲如青烟幽幽结束,边上的人都意犹未尽眼巴巴看着那个旦角。我听见好多女孩子的声音在兴奋跺脚低呼女神女神,台上的美人明显也听到了大片响起的呼喊,见怪不怪地挑眉,慢条斯理摘下掐丝点翠的华贵头面,理了一下长鬓,三尺青丝在他指尖婉转,声音带着雌雄莫辨的韵味,吟吟笑道:“一别七月,有没有谁,想我啊?”

  美人一笑醉京都,一下子呼喊声陡然疯狂起来,铺天盖地的吼声震耳欲聋。我也被气氛调动起来了,刚想吼一发,脚背上忽然一烫!

  我低头,那一壶热茶在这吼声中居然达到了频率一致产生共振现象!它它它……裂了!

  泼洒的烫茶全浇在了我的脚背上,我骂了声操立刻踢开壶,顺势脱下鞋袜,表皮已经被烫红,趾逢处还有细小的水泡,我抽着冷气,从柜台上拿起一瓶苏打水就扭开盖慢慢浇了上去。而在这时女神又缓缓出声:“还,爱我么?”

  那一声么尾音飘渺上扬,勾住了满楼男默女泪的心。

  我……擦!!

  人潮疯狂涌动,所有人都急促离开座位奔向台中,我金鸡独立被撞了好几次,光脚踩上了碎掉的瓷片,我猛地一哆嗦,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说闹觉余啊卧槽。鼻尖是高端香精味,我努力保持上半身的平静,下面一只光脚努力找着遗失在人群中的鞋袜。

  而在汹涌的粉们将要不顾形象叠罗汉上台时,从角落处呼啦啦出来一群秩序工作人员,带着袖章,配合保安工作开始大力驱散人群,呼喝声包围中的戏装美人如岁月静止。

  在如风暴般的嘶声力竭中,女神一手托着点翠头面,挽着发,无视哗然的楼子,泠泠一笑,身影消失在了溶溶帷幔中,迤逦一地浓墨重彩。

  ……女神你太狂拽帅气高贵冷艳了好吗!!你两句话就引发了严重踩踏事件你造吗?!

  我泪流满面地继续低头找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明艳,悲黯,这红透大江南北的第一名伶。

  ——滴尽妆。

  注:诗词出自《摘红英》(赋花朝月晴)

  刘辰翁作

作者有话要说:  女神出场= =

  唉话说觉得这一次写的妆爷妖了不少= =如果不喜欢我还可以改改。。。这种性格写起来我也觉得好累啊

  ☆、愚蠢的凡人

  

  接下来的戏滴尽妆不会再上场,所有人都失去了兴致,本来众目睽睽的戏台变成了背景,亲朋好友齐坐茶楼嗑瓜子唠家常,耳边咿咿呀呀的高腔全当耳边风。

  我木着脸蹭到原位处,看见那里已经坐了个男人,穿着小西装,面前摆放着一个文件夹。我虚着眼睛看了一眼文件夹上贴着的名片。G.BMZ集团行政副总经理,这位子也算得上是集团内部领导,即便我胸无点墨,也能知道在这个当口G.BMZ派出个高层绝对没合作方的打算,打得就是我妈公司的主意。

  行政副总经理扭过头看到了我,他眨眨眼睛先瞟了一眼我手中讨来的一盒棉球,又瞟向我光着的一只脚,不确定出声:“这……卖火柴的小女孩?”

  我:“……”

  行政副总神色很放松:“挺不明觉厉的,点个赞。”

  我一把将棉球拍在桌子上,伸腿啪的一下架在桌子上,脚底嵌着瓷片,血一浸,山头杜鹃红艳艳。

  行政副总对着我的脚沉默了一会,然后说:“给你点个蜡。”

  不出所料,行政副总就是来收购公司的,我一边擦脚一边嗯嗯答应。副总将资料一一摊开给我看,讲述利弊。我听得烦不胜烦,将擦完的棉球一扔,镇重其事地说:“直说吧,多少钱?”

  副总默了一下,然后说:“妹子,你抢我台词。”

  我对于这种石牛入海般的路数简直如猫挠心,干脆道:“五百万。”

  副总仿佛老僧般淡定:“汉子,顶多三百,再往上加总裁就要从我工资里扣。”

  我盯着他,副总却只是掀了一下眼皮,然后挥手叫来伙计添置一壶龙井,拂了拂茶沫子,呷了一口,老神在在地垂下眼看着桌上一叠资料,就这么跟我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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