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惊得一抬头,看见我目瞪口呆了半晌,然后迅速喜上眉梢:“小恕你回来了!”
我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八点多:“我去睡觉,你儿子那屋我放了个病号,你别把那小屁孩闹哭,我最烦小孩,敢吵,我就敢打。”
老头愣了:“病号?”
我嗯了一声:“我妹子。”
老头这回愣的时间长了几倍,然后他一放鸟笼子就为自己正名道:“我绝对没沾花惹草!不是我的!我就你一个闺女!”
我懒得理他:“知道不是你的,人家那身粉嫩的皮肤,就算你跟黄瓜生也生不出来。”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出一步又回头补充一句,“哦对,你有没有脑子?把那个保镖当奶爸,你不怕屁孩他妈回来让你跪鸟笼?赶紧的,趁早去教教你儿子地球上的中国话怎么说,别被外星语带跑了。”
……
我睡起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并不觉得神清气爽,反而脖子酸疼得厉害,我啧了一声,慢慢揉着脖子,心想这倒霉催的,还落枕了。
听闻范婧岚已经回来,我冲凉后就去书房找她,头发都来不及擦。看起来范婧岚正拿着一些文件核对,其实走过去才发现,她正靠在椅子上打盹,旁边一杯咖啡只喝了一半。
不过既然能安心打盹,说明至少没吃亏。我站了一会,随后就悄悄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思量片刻,就顺着路去小屁孩的屋子。
还没走进屋子,里头那个欢声笑语,像是当头一棒,狠狠将我冲击了一把。
我听着里面老爹的温言软语,和那小屁孩咯咯笑的声音,忽然抬头看向月明星稀的夜空,心底最后一丝执念也慢慢灰飞烟灭。
很多人说十岁看到老,我觉得这话并不绝对,但有一点我必须承认,很大一部分人的后半生其实都是在克服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阴影而活,小时候越得不到的东西,欲.望会慢慢堆积,于是变作执念,成为一种病态的渴望。
就像我那么地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曾经不惜用上“三流”和“三掉”的功力阻拦亲娘跟老爹离婚,对于我这样冷心冷肺的渣胚子,已经是把自尊都踩在脚底。
但我最终看到的,是老爹拎着行李慢慢走远,亲娘还在公司花天酒地夜不归宿。
我沉默。
我的执念,竟是他们的负担,我的阴影,是他们的众望所归。
那么我又是什么?
一个羁绊的欲.望,跟八路军梦中的美国牛肉罐头一样可笑。
我低笑一声,又揉了揉落枕的脖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政治经典桥段
老爹正在用手摇鼓逗弄着小屁孩,牛皮糖坐在一边正在低头看书。见我进来,老爹手一停,手摇鼓咚咚的声音缓了下来,只剩小孩的笑声回荡。而牛皮糖抬头,愣了一下,随即惊喜一笑,眉眼弯弯:“姐姐你来了。”
我按着脖子走过去,坐在床边,拿起她手上的书翻看了一下书名,皱起眉头:“《穿越之痴恋我的笨蛋宠姬哪里逃》……卧槽这什么见鬼的东西?!”
牛皮糖一副有福同享的模样,翻开她刚才看的一页给我看:“情节很好哎,姐姐你看看,我刚刚看到主角死掉了,高兴了好久。”
盛情难却地接过书,看了一下她指着的地方——“爱姬……本王……不能……再……护着……你了……对不起……”“王爷……臣妾……不会……走了……死……也……不会……走了……”“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死在……一起……吗……”“是的……王爷……我们……死在……一起……”
我:“……”
牛皮糖见我不说话,催促道:“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特么……觉得……自己有点……活够了……”
牛皮糖丝毫不气馁,又翻了翻,指着一处道:“这里居然还有荤段子!”
凭我在黄一队整天吃饭睡觉看黄片的功力,想来一点小黄文一点攻击力都没有,我没怎么想就接过来看,一叠象声词就扑面而来——“啊啊——嗷嗯——咦呀——叽叽——”
我皱起眉头。
……叽叽?
我翻页瞟到下面片段——“我被他压在下面,忘情地叫喊着,头颅在风中凌乱。”
我:“……”
……孩子你没有经验就不要乱叫好么!谁那个的时候会发出“叽叽”这种恐怖的声音?岛国小毛片按你这么来的话会彻底没市场的你造吗?!
见我扔开书,撑着床沿不说话,牛皮糖主动拿来一块干毛巾擦我的湿头发,不确定道:“姐姐你没事吧?”
我摆手道:“本来就痛经……看了之后,更疼了……”
牛皮糖正值中二的年纪,让我非常揪心,这进化不好就是影响一生的事情。想到马圣母的前车之鉴……我的妈呀这真可怕。
我拿出便签本做了个标注,想来在给保镖报个普通话班之后,必须给牛皮糖弄点哲学书看,让她思考思考宇宙存在的意义,在道上,变成疯子总比变身圣母好。
没收了那本令人蛋疼的小说,我瞥了一眼在摇篮处安静看着我的一老一小,顿了顿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明明是夏夜,却冻得人浑身不爽。我沉默了一会,还是拍了拍牛皮糖的头就起身离开,顺手把那本小说扔进门口的垃圾桶。
夜风一吹,我头皮温度骤降,湿发披在肩上,凉得我一个哆嗦。我在院子里茫然站了半晌,先前写在便签纸上的局面像是渔网一样闷头兜下来,我还没有那个本事撕开那张网,只能借助网的威力先绞死一些鱼。
我想了很久后,叫来了保镖:“你每天花五个小时帮我找一个人,他的体貌特征我会发到你手机。不要贴寻人启事,如果找到,告诉他皇叔会在喝酒的地方等他。”
保镖刚点头,我就想起来他的外星语,叹了口气道:“你先把皇叔这两字给我说清楚了再去!”话说完又觉得怪为难他的,就像逼一只鸡学鸭叫,再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还是带本小黄书给他,他应该知道是谁在找。”
……
接到迟溶的电话是晚上十点,我正在书房跟范婧岚说关于柴四的事情。范婧岚的意见与我相左,而且态度很坚决。她表明起码现在不能动,孟婆亭和阎罗殿这两方正在斗,当前最明智的举动是尽力压制家族的存在感,在这个当口无论发生了什么乱子,搞不翻对方,反而自己被卷入两大巨头之战,平白跟着遭殃。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对范婧岚道:“必须动。”
范婧岚蹙眉:“就为了一个小姑娘?”
我撕下一页便签纸给她:“我这种渣胚子,首要考虑当然是自己。范大主事,目光放远点,黑三家如今只有柴家因为分裂而势弱,太容易作为弃子,我想不等尸雕案结束,柴家做过的丑闻估计就得被爆到白道上去,到时候柴二那派被孟婆亭打压,柴四被阎罗殿打压,如果我们跟柴四和平相处,那完蛋,没准儿连坐。”
范婧岚从头到尾看完便签纸,思虑半晌:“所以你的意思的保持中立?”
“没有选择,我们只有中立,得到的才会是拉拢扶持,而不是往死里打。”
“所以你决定对柴四直接下手?”
“我哪有那个本钱?”我摊了摊手,漫不经心道,“范大主事,懂宅斗么?与宅斗,其乐无穷,直接下手就俗了,玩这个,要能把对方整的够惨,也能把自己摘得够干净。”
范婧岚没有说话。
“不过你要是说我为了那个小姑娘,这个理由倒也可以。”我站起身,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反正我姓易,柴家如何如何,跟我这个名义上的继当家长,还真没多大关系。”
看见范婧岚眼神微微一变,我无声地笑了笑,握住手机转身走出书房。
老宅外已经有迟溶派来接我的车,我确认后就坐进副驾驶座位上,按住额头深深叹了口气,心想范婧岚处事是个人精,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二桃杀三士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法,她盘踞大主事一位多年,玩得比我熟练。而为了柴家,为了柴逐梦,她应该有胆气跟我拼一把,至于牛皮糖,不过是让她觉得更有把握一点。
握住他人的软肋,总会给自己更多的安全感。
车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灯闪烁,从高架桥望下去,像是置身五光十色的银河,熙熙攘攘的店铺将这冷光源的世间硬添一笔凡尘之气。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车开得很稳,我正昏昏欲睡之时,忽然感觉车身猛地一个转弯,睁眼见司机在猛打方向盘,然后狠踩刹车,堪堪停在绿化带前。
要不是绑着安全带,我能一头磕在前面玻璃上。
司机默默看了我一眼,惜字如金道:“不是我的错。”
我解开安全带下车,看来司机抄了小路,不远处菜市场都打烊了,昏黄的灯没几盏,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摔倒在不远处,崴着腿一动不动,边哎呦边拿手指着我的方向。
我:“……”
我勒个擦,碰上政治考题里的经典桥段了。
正当周围人齐齐退开五米外后,不远处一对夫妇立刻赶上前,其中的男人声泪俱下地控诉道:“你们敢撞我妈?!觉得我妈年纪大了好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们!她儿子还活着!你今天不给一个说法别想走!你敢走我就敢追到你们工作单位去闹!爆料你这个人品行恶劣至极!!”
我:“……”
我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老太太,扭着的腿一直痉挛,心说孝顺的儿子儿媳啊,你们真不打算先扶你们的妈去趟医院么?
司机在我身后喊了我一声,示意我上车。我摇了摇头,拿出手机准备发个短信给迟溶,结果那对夫妇眼疾手快地一把抢过,叫嚣起来:“你要打给谁?不会是你叫人来连我们一起打吧?电话我帮你先收起来!不要过来!不然我们可要砸了!”
我耸肩:“我打120。”
那个女人又叫起来:“把我婆婆撞成这样,送到医院就了事了?你这样的人,要不是今天我们夫妻跟着婆婆一起出来,你肯定撞完人就跑!这次说什么也要给你一点教训!”
我问:“想要多少?”
夫妇俩愣了一下,然后男人迅速道:“先给一万!然后留下电话和地址,回头我妈的医疗发票会寄给你!”
我摇摇头:“没钱,再见。”
说完我转身坐回车内,扣住车门关起,那个女人叫了一声就过来掰住车门,还大叫着让她男人过来帮忙。
我看了一眼死死卡着车门的几根手指,手下猛地一使劲,指骨被金属车门挤压的声音嘣咯作响,几根手指像是发了霉的花生一样迅速黑紫,边缘有血渗出。
女人估计没想到我还敢关车门,惨叫一声就想松手,我冷笑一声,又加了一只手,狠狠一拉车门,一阵噼啪声后,几根手指就卡在了车门缝中,肿大了一圈,指甲都被扭曲,外面女人的惨嚎声不绝于耳。
她男人急了,过来就踹门砸窗户,怒道:“你们居然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