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入了腊月天,楚瑜的病才渐好。
秦峥推门进来的时候,楚瑜正靠在窗边听雪。雪白的狐裘裹在他肩头,缕缕墨发顺着脊背垂落,他将下巴抵在臂弯里,伸出一只手去接窗外的落雪。莹白的雪便轻飘飘落在他苍白的掌心中,转而消融不见,留下一抹冰凉。乌黑的羽睫颤了颤,他勾唇,似笑非笑,却倒是冰雪也逊他容颜三分。
秦峥怔了一瞬,进而两步上前,一把将楚瑜的手拉回来,关上了窗子。捂在掌心的指尖冰凉,秦峥皱眉道:“开那窗子干什么,这么冷的天,若是着凉了怎么办?方好了寒症没几日……”
听着秦峥日常唠叨,楚瑜一句不接,只是转了话道:“院子里的腊梅开了?”
秦峥正将楚瑜的手捂在唇边呵气,闻言想了想,道:“未曾留意……”
楚瑜贴过去些,低头轻轻嗅了嗅他脖颈一侧,道:“应是开了,你身上沾了梅香。”
温热的鼻息柔柔洒在秦峥脖颈上,像是羽毛若有若无地拂过肌肤每一寸。
“可惜了那几株无人赏识的黄金骨,这个时候,当去踏雪寻梅才是。”楚瑜紧了紧身上的狐裘,道:“这几日病去,身上也见爽利,整日里屋子里关着,直教人闷得慌,不若出去走走。”
外面虽只有细雪,可连下了几日,地上积雪不浅。秦峥一来忧心楚瑜身子孱弱,受不住腊月寒风,二来怕他瞧不见路,有什么闪失。这般想着,拒绝的话就溜到了舌尖,正要发挥日常练出来的唠叨劲儿,就见楚瑜似已察觉出他要说什么。
“秦峥哥哥……”
舌不着齿,轻轻浅浅四个字,比秦峥身上的梅香还要淡上几许,三分故作矜持的戏谑,七分春风化雨的温存。
楚瑜起身,道:“走吧。”
“哦,好……好……”秦峥整个人如同灌了数十坛胭脂醉,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方才要说什么也全然忘了,只被一声‘秦峥哥哥’炸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楚瑜弯唇一笑,兵不血刃。
连下了几日雪,上京早是一片银装素裹。
楚瑜身上的狐裘胜雪三分,通体纯白没有一根杂色,是早些年先皇赠予。只因太过华贵又厚重,这些年极少会用到。如今天寒体弱,反倒是给派上了用场。
出门的时候,秦峥又给楚瑜裹了条火狐尾的围领,瞧着他浑身上下密不透风才作罢。如今瞧着,倒活脱脱是只成了精的狐狸,悠悠然漫步在雪中庭院。
秦峥捏着楚瑜的手不由得笑了。
楚瑜听着脚下被踩得咯咯吱吱的雪,有些上瘾,故意将脚步踏得更重了些。听见秦峥的笑声,不由得停下来,道:“笑什么?”
秦峥道:“绥绥白狐,九尾庞庞。寥寥千年,只待惘惘。绥绥白狐,九尾庞庞。与君相拥,地久天长。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
先秦的民谣,秦峥哼唱起来竟是别样动听,低沉的嗓音混着细雪纷纷而下。枝头的腊梅正如其名黄金骨,色泽如金,暗香销魂。
楚瑜停在一株梅树下,指尖摸索着抚上那树干,道:“庭有黄金骨十八株,从方才开始数,这应是第九株。你来树下挖挖看?”
秦峥蹲下身去,沿着楚瑜说的地方开始挖:“你说踏雪寻梅,原是来寻宝贝,藏了什么在这下面?”
“你若能找到,就赠与你。”楚瑜捏着秦峥为他折下的一支梅花,轻声道。
未曾挖太久,当真让秦峥寻到一物,待取上来,方才看到竟是小小一坛酒。青坛红泥,瞧着有些年头。
楚瑜扬了扬唇角:“说话算数,你既然找到了,就送你了。”
秦峥笑着将酒坛倒过来拍了拍,伸手捏开了泥封,无需温酒,趁着雪意灌了两大口。酒香凛冽,先是叫人惊讶的纯透,随即烈如火,待入了喉本以为是豪辣,却不曾想尽数化作了缠绵意。
楚瑜将手中梅花凑于鼻端,轻轻嗅着梅香,道:“如何?”
秦峥阖眸长叹:“本以为尝过美酒多种,却不曾想到底浅薄,今日这一坛酒让从前饮过的俱成了无味白水。这酒谁酿的?叫什么名字?”
楚瑜不答,反问:“你想知道?”
“想知道。”秦峥上了瘾,一口接着一口,沉醉在那烈烈酒香和缠绵酒意里。
楚瑜唇角翘着细微的弧度,眉眼映雪。他不说话,待秦峥将酒饮尽,才轻声道:“是我酿的,以梅上雪为引,碧梗谷和以青梅,红泥封坛,埋入这树下,已二十载。你问我它叫什么,今日我便同你说……”
他声音轻极,却字字清晰:“这酒名叫金风玉露,是我七岁那年遇到你后酿下。”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纷纷细雪掩不住心头滚烫,一句话便如同朱砂痕烙上心头。楚瑜的脊背抵在树上,秦峥低头攫取着他的唇,辗转间俱是梅香盈盈。枝头梅花雪摇晃着洒下,落在楚瑜眉眼,待两人分开时,银丝一线,薄唇嫣红,灰蒙蒙的眸子竟是浮上了一层雾气。
秦峥只觉得肺腑间是透骨凉,身上每一寸却是难耐的燥热,恨不得在雪地里滚上一滚。思来想去,若等与面前人同滚,实在是再好不过。只是念及楚瑜身子,到底不敢大意,只能细细将唇厮磨一遍又一遍。
楚瑜双手环着秦峥脖颈,许是唇上已经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实在是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拍上秦峥后脑勺。秦峥吃痛这才意犹未尽松开几分,低头蹭着楚瑜脖子上毛茸茸的狐领,吮出一个个红痕。
楚瑜知道这些日子秦峥忍得辛苦,纵着他去,他仰起头来,任由的秦峥在自己颈上舔舐,唇间酒香残存,一时间竟跟着动了情。
秦峥心里惦念着楚瑜身子,哪怕情动也是谨慎着十二分的留意,楚瑜的每一分细微变化都落在眼底。但见他此时背倚梅树,眼尾染红,将下巴挑出一个骄傲的模样,唇间却是压抑的喘息。
“清辞啊……”秦峥一声叹息,抬手折下一枝梅花,指尖暗使内里将花枝一抚,只见刹那花枝光滑,露出嫩白枝茎,唯留枝头三朵梅兀自吐香。他将梅枝递去楚瑜唇边,道:“得卿赠酒,无以为报,枝头梅花正好,折一枝与你。你接了,有一处想与你同赴。”
“何处?”楚瑜问。
秦峥笑了,贴的更紧了些,鼻息扫着楚瑜脸颊,轻声道:“巫山。”
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而下。
楚瑜低声骂道:“混账。”
秦峥垂眸认真吻了吻楚瑜眉心:“更混账的还在后头。”
楚瑜如玉面庞略有一分薄红,稍迟疑一瞬,仍是轻轻张唇咬住花枝。
秦峥动容,拥着楚瑜反复蹭着他耳侧,道:“清辞,我好好待你……”
楚瑜阖眸,全然依靠是身后梅树之上,任凭秦峥折腾。细碎的吻拨开狐领反复落在脖颈锁骨间,温热的鼻息和冰冷的雪一同洒落颈间,让楚瑜呼吸跟着急促几分。浅尝辄止,片刻后秦峥稍退几分,俯下身去。
楚瑜茫然睁开眼睛,却瞧不清秦峥在做什么,只觉得狐裘被撩开几分,腰间一松,束腰玉带被解开,深衣撩起,亵裤半褪,如此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秦峥低哑的笑声有种说不出的蛊惑,听得楚瑜愈发情动。狐裘被秦峥紧了紧,怕他因此受寒,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