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确没走,但之后的发展却让所有人开始觉得恐怖了。连续五局没有再出手的青年,这回将连着刚才加进去,共六十四万的筹码盒,推到了玩家胜的空格,但却多加了一个单字「Pair(对子)。」
下注对子等于是加彩,本来赌庄家或玩家胜的赔率是一比一,但如果赌其中一方胜,而且还预料其手中的牌是同样数字的话,赔率就瞬间跃升成一赔十一。
玩家先开牌。
手抖个不停。
而青年却连点笑容也没有,只是从容地,像是在思索什么似地,宁静地望着牌桌而已。
青婉宁球技的确相当好,一开始也是她先开球,之后就一个一个精准地清掉台上的球,只可惜后面出了小失误,终止了她的连续回合。
换雨宫开始扫球,但其实连扫都不算,他优雅地坐上桌边,球杆几乎垂直地往下砸往白球,白球重重跳了下,撞上六号球,而六号球斜斜滚向九号方位,不偏不倚地一碰,九号球直接入袋,收拾了这一局。
青婉宁一下子目瞪口呆,但却被突如其来的喧哗声引开了注意力。
只见出入口附近有人在争执的模样,她先看了雨宫一眼,丢下句:「稍等会儿。」便踩着高跟凉鞋咚咚咚地往门边走。
一看原来是她的干爹,也就是这间赌场的经营者,正跟一个穿着旧衬衫、脸上少许胡碴的矮壮男子争吵。从谈吐跟肢体动作看来,就知道对方也是混道上的。
「干爹,怎么了?」青婉宁问。
「喔、小婉啊,来了就好好玩,这事儿别管。」
青婉宁的干爹名叫黄庆国,道上的绰号叫「鬼头庆」,是泰和帮下排行前三的人物,手底下赌场、酒店好几间,颇有生意头脑,也够义气,虽然因为伤害、恐吓等行为,年少时也出出入入监狱好几回,但现在有了势力,就连白道也得买他的帐。与青家交好自不在话下,更是把青婉宁从小就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
「跑路来讨点路费的,十万嫌不够。」黄庆国拍了拍青婉宁的肩,趁机在她耳边简短地交代一声。
若是有道上兄弟跑路,到了当地赌场,按照江湖规矩,赌场要帮对方准备点跑路费。看对方的模样,似乎是嫌给太少,正在发脾气。
青婉宁点了下头,扭身就离开,这的确跟自己无关。
而正当要走回雨宫身边时,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小跑步赶到她面前:「婉、婉姐!您今天带过来的客人他……」
「怎么了?」青婉宁奇怪地问。
「一、一直赢!」服务生抓了抓头,显得紧张,却又好像有点莫名其妙。
「啊?一直赢是好事啊,反正是我带来的人,给人家一点甜头吃还不行?以前又不是没带朋友来玩过,大不了都算我的了。」青婉宁挥了挥手。
「可是……那个,对方已经赢了一千多……」服务生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千多」后面的单位当然不是「元」而是「万」。
「怎、怎么可能!」这回连青婉宁都诧异了,「对方玩什么?怎么会让他下到这么高的注?」
「是百家乐,那个奇怪的日本人好像有什么预知能力一样,自己也不下场玩,一开始就把八万块筹码全部压平局,一翻八倍之后,又全部押对子,之后再几个平局,就一千多万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这场就不要开了!跟他问是不是诈赌,结果他只会一直摇头说NO,日文也听不明白,现在正僵持着呢。」
本来青婉宁直觉以为赢钱的是飞鸟,却没想到是凌驾,转头望了雨宫一眼,对方却仍然维持亲切的浅笑,这时只得说:「我去看看。」
雨宫若无其事地跟在青婉宁后头,来到了正在吵翻天的百家乐赌桌前。几个赌客看凌驾押出端倪,纷纷随着下注,同样也赢了不少,听见庄家逼问凌驾是不是诈赌,当然同声帮腔。
况且指控诈赌也说不过去,玩家是一名常客,而庄家跟发牌手都是赌场的人,凌驾根本没有下场玩,甚至也从不要求看牌,他唯一的动作只有挪动装筹码的盒子而已——而现在那个盒子已经满到无法装下了。
「喂、我们这里是这样对客人的吗?」青婉宁看着面无表情的凌驾,又瞪着庄家。按照赌场规则,就算真的有作弊诈赌,但若没有抓到证据,那就什么都不算。
当然如果是私底下的场合,不管是派人把对方拖去动私刑,或是做一些口头警告,这都是有的,只是大庭广众下,顾客的面子跟信赖最重要,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不然以后这间赌场还要不要生存?
而且,重点是,凌驾是青婉宁带来的客人。
「婉姐!这个实在太……如果他不是用某种方法先看到我们的底牌是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押法!而且他对于普通的胜负完全不下注,只挑赔率高的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庄家拍着桌子,一张牌还被拗成两截。
「……那是因为我们家的孩子啊……拥有天生的强运啊。」
雨宫开口。「计划三」正式由此启动。
他搭上凌驾的肩膀,将对方拉到跟前来,仿佛介绍般,缓缓摊开另一只手:「如果这里惋惜赌金,那么就全部归还吧,反正我们也不过只是来这里凑个热闹而已。」
凌驾点了个头,随手将堆在面前的筹码盒轻轻往前一推,哗啦哗啦地,堆高的筹码塔垮下,漂亮地散落在赌桌上。
庄家瞬间无话可说,但这么一来,显得好像是这边仗势欺人,明明没抓到对方诈赌的证据,愿赌又不服输。
所有人都在看。
黑道最重的是:面子问题。
「唉唉唉、我说什么大事啊,不过一千多万,这点小钱哪里出不起呢?大家来捧我的场,高兴都还来不及!刚才有下注的通通有份,一毛都不会欠,各位放心好了!」豪气干云的声音突然传来,原来是在叫人强硬打发走跑路兄弟后,身为赌场主人的黄庆国,自然也有手底下人跟他报告这件事。
当然他也怀疑对方有诈赌,但看在这是疼爱的干女儿所带来的朋友分上,也就心一横,准备吞下这笔损失了。
「说不要就不要了,加上我的也还你们。」飞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中一盒大概增加到十几万的筹码也全倒在赌桌上,拉着凌驾跟雨宫就要走。
青婉宁看黄庆国脸色一变,知道这完全不给干爹面子的行为已经触怒了老江湖,连忙伸手阻挡:「喂、你们别这样嘛,刚才是有人误会,我可没有怀疑宝生啊!」
「误会也好,没有误会也好,反正我就知道你们开赌场的都这样,客人赢多了就说是作弊,咱们可是应你的邀才来的,现在变成这样,还扫不扫兴,走了走了,反正一毛没拿,也不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