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
76 幼童下
树苗儿吃饭的时候问林召:“爸爸,你和叔叔好吗?”
林召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树苗儿措辞半天:“你喜欢叔叔吗?”
林召笑一声:“你叔叔是我弟弟,我当然喜欢他。”
树苗儿圆胖胖的小手放在桌子上:“像喜欢我一样吗?”
林召用手指蹭树苗儿脸蛋上的饭粒儿:“嗯。”
树苗儿思索:“那我也要弟弟。我也要当哥哥。”
林召问他:“为什么?”
树苗儿认真:“爸爸当哥哥当得很好。”
林召搂住他:“爸爸当得一点也不好。”
树苗儿蹭蹭爸爸:“不是哟。”
他揪住林召的袖子玩儿:“爸爸,有个兄弟什么感觉呀?”
林召用下巴顶住树苗儿的小脑袋,抱着他轻轻晃动:“你在慢慢长大,让我想起……你叔叔一天一天长大的日子。”
雨下得很大,树苗儿吃完晚饭跑去飘窗那里看,小孩子不见了。
沈肃肃满屋子捉树苗儿,让他上床睡觉:“明天去叔叔家,你乖乖的。”
树苗儿洗漱上床,突然门铃响得不怀好意,沈肃肃一把搂住他,林召站在门口,犹豫半天,撑着伞出门。
沈肃肃看到丈夫走进院子,大门口停着车,几个西装革履的黑衣人站在雨中,手里捧着一只盒子。
林召一接近盒子就闻到熟悉的血腥味。管家坐在车里,摇下车窗,对他微笑:“老先生叫我给您送来。”
盒子不大,暗色的血水被雨水冲刷,淋淋漓漓,漫在林召手上。
一道闪电扯开夜空,瞬间的光映着雨中几个人青白的脸,不像人,不是人。林召站得很直,硬挺着,一只手打伞,一只手托着盒子。
盒子还有温度。
管家微微致意,轿车开走,诡秘地湮进雨幕。林召把盒子放在地上,打开。扑面的腥气,一副完整的,人的肝肺。
还有热度,有细微的抽动,误以为自己还需要运转。
林召撑着伞,站立许久。
树苗儿等一晚上,那个小孩子没有出现。终于到天亮,树苗儿欢呼一声,他很久没有见到叔叔。司机把树苗儿送到林应家,树苗儿挎着小挎包颠颠下车,刚想按门铃,虞教授清晨出门倒垃圾,一开门正好看见门口小不点。
“镜子先生。”树苗儿很腼腆,背着手。
虞教授很喜欢这个小孩子,扔了垃圾:“早上好啊。你叔叔昨天晚上说过你要来。早饭吃过了么?”
树苗儿握住背包带:“吃过了,不过我还可以继续吃。”
小家伙老早惦记虞教授的点心,虞教授笑:“今天早饭你叔叔做的。”
树苗儿果断:“哦那我饱了。”
虞教授给树苗儿开门,树苗儿一只脚刚进门,白色的团子滑下楼梯扶手,扑虞教授,站在他的肩上,看到树苗儿凝固住。
树苗儿咯咯笑:“猫猫,原来你这么小呀。”
言辞向下看树苗儿。树苗儿抬头看他,张开小手:“你这样小,我就能抱你啦。”
言辞歪头,跳进树苗儿怀里。树苗儿抱着他,蹭一蹭。
林应和韩一虎在厨房里打扫剩饭洗碗盘,虞教授上楼换衣服,树苗儿抱住言辞:“猫猫,爸爸不高兴。”
言辞细声细气问:“为什么?”
树苗儿小小叹气:“不知道,爸爸难过很久了。”
林应洗完碗出来,树苗儿看他:“叔叔,你想爸爸吗?”
林应一愣:“怎么这么问?”
“你很久没看爸爸啦。”
林应苦笑:“你爸就是不见我,我能怎么办。”
树苗儿认真:“有兄弟什么感觉啊?我想有个弟弟。”
林应乐:“有亲情的那么一个人吧。想要弟弟,得问你爸妈。”
树苗儿一指门外:“那个就行。”
林应看门外,虞教授开门出去,那一闪,林应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小孩儿。
言辞跳下地,蹿出门,左右看看。
林应有点惊:“你在哪儿看到什么小孩子了?”
言辞噗嗤变成人,林应赶紧观察树苗儿,小家伙接受度良好,并不坚持正常情况下猫不能变人。
言辞举起手,手指虚虚张开,仿佛擎着蝴蝶或者鸟,轻轻转动。转了半天,没有变化,什么都没出现。言辞还是转,还是没有。
树苗儿好奇:“猫猫你在做什么呀?”
言辞蹙眉,召不到蝴蝶。树苗儿学他,举着手指转。韩一虎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不做声。林应摸摸胸口,自从天雷劈过,亲大爷活跃度就不高。林应明白,天雷被亲大爷分去大半,否则言辞岂止是被烧黑。他没事儿不打算烦将军印,只是现在他想召出六甲六丁保护树苗儿。
外面天又y-in,又要下雨。言辞确定树苗儿被什么东西跟上了,没什么恶意。召不出灵魂,言辞也不想激怒那个东西。
地面突然出现小小的脚印。很s-hi,有泥土,往上走,往上走,上楼,直直地……朝韩一虎去了。
越接近韩一虎,影子越清晰,渐渐浮现完整的身影——
窗外闪电瞬间的雪亮映在一张青白的小脸上。面黄肌瘦,营养不良,面无表情。
韩一虎没动,站在二楼楼梯口,看那个孩子一步一步上楼。
说来可笑。
他们,是仅存的亲人了。
“无启民死了,还真没有蝴蝶。”韩一虎看不清表情,“是吧,任继。”
任启和任继逃出老宅的厨房,一路跑,一路跑,跑得在山里迷路,遇到一个俊秀的青年男子。乌发,白袍,清亮的双眸神采飞扬。
他一把抱住他们,安慰他们,砸掉两块秦淮之镜,让他们戴着,藏起无启民的身份。
任启带着任继跑了。
任继说,他对我们好,我不想跑。
任启愤怒,那些厨房里的人也喂你!
任继发现任启经常偷偷去看那人。他不明白。任启让他恨那人,因为无启民灭族,那人没有出现。
任启看那人跳傩舞。
任启告诉他,要报仇。
一身血泥的幼童抬头看韩一虎,伸出小手想抓住韩一虎,韩一虎往后一退,幼童的血泪滴答,滴答,仿佛窗外的雨。
雷声轰隆,光线明明暗暗,树苗儿真害怕了,他靠着林应:“叔叔……”
报仇。
报仇?
报仇……
一道闪电接一道闪电,烧灼的雪亮中幼童崩为光尘,散于无形。
韩一虎胸前的秦淮之镜碎片冰凉如刀。
显即是隐。隐即是显。
攻即使守。守即是攻。
反过来用。
能照通万物的秦淮之镜反过来用,即可隐匿万物,倒是个天才想法。可惜……
管家手里拎着任继脖子上拽下来的秦淮之镜碎片,拼到会客室门外做装饰的镜子边缘。可惜,骗不过老先生。还差一片。
好歹是个宝物,被人砸掉两块。
管家拼好,老宅地基轰隆轰隆震动,一时分不清是外面雷声,还是老宅下塌声。不是老宅在崩,是整座柏山在崩。
穷奇之力诛戮,穷奇之心凶残,穷奇生于广漠之风,屠杀万物。
反过来用。
穷奇之心,只为一人守。守得坟墓千万年,不可撼,不可破,不可寻。
穷奇之心衰竭老宅将会是灭顶之灾,即便是老先生,可能也无力回天。不过总是有解决办法的。
新的穷奇,终于快要成年了。
林召看树苗儿坐车离开,他也出门,似乎去上班。沈肃肃看着他,只能流泪。林召拥抱她,什么都没说,开车离开。
再也没回来。
第77章 77
77 生日上
小猫和树苗儿脸对脸侧躺着,睡午觉。树苗儿总是忍不住摸言辞的爪爪。
“猫猫。”
“什么呀。”
“快到叔叔生日了。”
言辞睁开圆眼睛,黑黑的葡萄眸看树苗儿,细声细气:“我知道啊。”
树苗儿握住言辞爪爪:“床头柜上那个水晶相框,是我和妈妈一起送给叔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