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幽人硬着头皮随二驸马上旁边一家火锅酒楼。二驸马带着傅幽人进了雅间,这雅间一推开,发现里头果然是二公主在涮火锅,出嫁数月了,还是那个二百斤的样子。二公主看见了傅幽人,忙笑道:“还真的是小傅啊,坐吧坐吧。”傅幽人只笑道:“两位都是贵人,奴不敢坐。”
二公主笑道:“罢了,在这巷子里有什么讲究的。他们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大公主小公主的。只随意就行。回了皇宫太后及皇上跟前再立你的规矩吧!”傅幽人告罪了好几次,方和二公主、驸马一起坐了。他刚坐了下来,又听见人声,只见门儿一开,又几个穿金戴银的爷们,体重比二公主略轻,但也算得上肚满肠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傅幽人扫了一眼,都是些什么大学士或是皇亲,其中还有二驸马的老爹秦大学士。见到这些人,傅幽人的椅子上像是长了钉子一般,屁股都被刺痛了,忙猛地站起身,笑眯眯地恭迎几位大人。
这些老爷都是书读很多的清流人士,一看见傅幽人,顿时不悦,那秦大学士只冷笑道:“怎么有他?难不成是来侍席?老夫万万受不起呀!”傅幽人心中呐喊“奴只想放假回家”,却仍道:“奴也不知大人在此,有失远迎。为免扰了各位雅兴,奴还是先告退罢。”中书舍人宁君却笑道:“既然来了,便一起坐着吧。”众人一同坐下,傅幽人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完全不想吃这一顿火锅。
总的来说遇见多大的官也还好,越大的官越不会不给傅幽人面子,彼此都很随意。但是秦大学士却不同。他是清流文官。这些清流文人脾气又臭又硬,由于没法“武死战”,就寻思着怎么“文死谏”,难得遇上个这么蠢萌的皇帝,他们平常上奏都是自杀式的,天天在家挑棺材,没有在怕的,如果哪天被揍了,他们还会觉得很爽,有机会名留青史了。
那秦大学士又说:“这皇上选秀的念头,是怎么来的?如此旨意,想必也是有傅太监的功劳吧?”傅幽人道:“奴不敢妄测圣心。”过了半日,又有侍人进来,添酒添菜。那齐翰林笑道:“咱们再来几碗虎鞭汤如何啊?给咱们傅郎补补身子也是好的。”傅幽人闻言,脸色不变,心里却想:“老子若是年轻个几岁,眼前一锅牛r_ou_火锅就泼你鞭上了。”又一个食客笑道:“这倒不错,这儿可有虎鞭酒?”那侍人便道:“只有鹿鞭。”齐翰林笑道:“也是一样的,将这包好,送给傅兄回去好好补一下。”
傅幽人也不好与他们翻脸。虽说他能左右皇帝,要对付这些学士也不是没办法的,尤其是那个翰林,他有一千种办法让这个齐翰林在翰林院待不下去,然而他只要一出手,就会招惹太后的猜忌,故只能忍耐。
傅幽人又想道,秦大学士看不起我就罢了,这是他文人的习惯,这齐翰林虽然多读几本书,但本质就是个马屁精,不过是附和秦大学士这个上司故意来闹我,真是烦死人。这傅幽人正闷闷地吃着,想找个由头溜走,却见齐翰林又有了新想法,笑眯眯地让侍人招呼了几个酒女进来。
这些酒女见桌上有个女客,也不便靠近,齐翰林却指着二驸马说:“这大爷你们别碰就是了。”说完,齐翰林又指着傅幽人说:“这位才是财主呢!”那些酒女忙笑着围到傅幽人身边,傅幽人闻到她们身上浓烈的脂粉气,十分不适,心里又想:“这些女人……就是我没宫之前,都看不上啊。”
齐翰林又开始伙同几个官爷及酒女们一起,举着酒杯轮番给傅幽人灌酒。傅幽人实在辞不过去,硬着头皮吃了好多,见意思也到了,方站起来,说道:“奴还有公务在身,不扰座上各位雅兴了,先失陪了,恕罪、恕罪。”齐翰林却笑道:“这明明是你休假呢,哄傻子罢?哪来什么公务,分明是看不上咱们。”傅幽人摇头笑道:“不敢、不敢。”那二公主却说:“我看你们也够了,放他回去罢。”齐翰林忙躬身说道:“是的,是的,既然秦n_ain_ai开了腔,自然如此。”说着,齐翰林又对酒女说:“你们再敬他一皮杯,做送别之礼罢。”
所谓“皮杯”,便是嘴里含酒,以口渡酒的一种说法。众人听了,也觉得很有趣,皮杯多见,太监和女人玩皮杯倒是少有,几个爱玩的大爷都笑着点头。秦大学士却不太自在脸色一沉,按住了酒杯,说道:“咱儿媳妇都发话了,让他走罢。”
众人方不敢再戏弄傅幽人,傅幽人也喝得有些头昏脑涨了,仍记得施礼,往秦大学士、二驸马、二公主那方向再拜,便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待他下了楼,迎面扑来冷风,又醒了一些,却是头痛。忽而听得二驸马的声音,那二驸马扶着他,又说:“唉,都是我不好啊,不该拉你上去的,原以为就是普通吃个火锅嘛,哪知道你连块牛r_ou_都没吃着,便被灌了一锅的酒,想必是很难受了,都是我木头一样。可我在我爹和老婆跟前,都不太敢说话的。”
傅幽人耳边像有几十只苍蝇在飞般的烦躁头痛,但仍堆起笑来,对二驸马说:“这是哪里话?吃火锅哪有不吃酒的,吃酒哪有不叫酒女的,都是图个热闹而已。”二驸马仍是不忍,又为他叫了马车,送他回府去。
傅幽人已经不过少年时那种便盆都用青花瓷的生活了,他的府邸颇为低调,隐在郊外,不爱见客,门庭冷落,屋内只挑几个可靠的小厮侍女侍奉。他一身酒气、摇摇晃晃的回了家,小厮小云、小纪忙扶着他,又给他洗了脸,换了衣服。他吃了点晚饭,小云又问道:“爷还想要点什么?”傅幽人怆然道:“爷想休一天假!”小纪笑道:“爷不是在休了么?还去喝酒玩乐了,又嫌不足。”傅幽人正要说话,却又听见外头说:“有客人。”
傅幽人一脸疲惫地问道:“谁?”外头小厮答道:“是几位翰林。”傅幽人叹了口气,披了外袍,带着不情愿的心态蜗牛一般的挪动到客厅。他刚一进门,几个翰林就笑盈盈地拜见,又摇头晃脑地说:“唉,咱们今日真是失礼啊!傅郎如今还好么?”傅幽人闻言不语,只在主位上坐下,歇歇地靠着引枕,冷眼看着这几个人。这几个小翰林又弯着腰,说道:“如今咱们翰林院哪个不以秦大学士马首是瞻?实在是看脸色行事,傅爷啊……”
傅幽人听着他们的称呼从“傅太监”到“傅郎”再到“傅爷”,从挺着腰杆抬着头到现在弯着腰垂着眉,实在好笑,只冷笑道:“你们给我跪下!”这几个小翰林忽然听了这话,惊得面面相觑,却又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傅幽人似明白了什么,低着头看着引枕上暗纹的缠枝花叶,只淡淡道:“是祁公让你们来给我赔礼的?”几个小翰林听了,只觉背脊发凉。傅幽人说:“齐翰林,你说。”齐翰林忙道:“我们都知道错了,是祁公说得对。”傅幽人却道:“他说了什么?怎么就对了?我怕你们连他的面还没见上罢?光听他下头的人传两句话,你们就怂了,是也不是?”这些文人都羞愧地垂下了头,没得回答。傅幽人叹了口气,低头道:“他倒是消息灵通。”几个翰林犹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傅幽人便道:“你们回去罢。”几个小翰林如蒙大赦,忙告罪离去。
傅幽人整了整衣服,小云说道:“爷要换衣服睡了么?”傅幽人淡道:“还有客人。”果然过了半天,又一个白衣的翩翩公子来了。这人头顶白玉冠,身穿白罗衣,手持白扇,脸上也如玉,浑然一个浊世佳公子。傅幽人站了起身,旁边小云也跪倒在地,拜见祁国公。
傅幽人看了小云一眼,说:“你下去罢。”小云便也告退,并将扇门关上。祁国公笑了,声音柔软清亮,和傅幽人的声线截然不同,祁国公只柔笑道:“他们算什么东西?也值得生气么?”傅幽人便道:“他们不是什么东西,我没把他们放眼里,你却喜欢,要拿他们立威风。你自立你的威风去,何必拿我作幌子?我不担这个骂名。”祁国公笑而不语。那傅幽人又道:“且你要立威,拿他们什么意思?有本事,将秦大学士拉到我面前磕头,那才有趣。”祁国公又是一笑,道:“是我没本事,我不好。”傅幽人也懒得接话,也不看他,仍看着靠着的那个引枕。祁国公便道:“这引枕也旧了,换一个罢。”傅幽人却道:“没事换它做什么?”那祁国公又笑道:“那你想要什么?”傅幽人似是憋了一整天了,深吸一口气,道:“我想要好好休一天假!”
第5章 得罪谁别得罪太监
傅幽人虽然满口的说要放假,但第二天也是起来上班了,如同无数上班族一样。他回了皇宫,问了一下昨日的情况,都说很好。他便继续在皇帝身边伺候。皇帝对他的缺席似乎也没什么感觉,对他的回来也没什么话,反正就是休了假嘛。
傅幽人仍天天在皇宫侍奉,不用值晚班的时候可以回家睡觉,除此之外,又是天天夜夜的泡在这方方正正的宫殿之中,日子对他来说很是沉闷。倒是皇帝,得了三个美女,十分快活逍遥。这三女中,数济济最会抓尖卖乖,争宠上位,因此在皇帝面前颇能刷出些存在感。济济又说嫌自己的名字不好,求皇帝改赐别名。皇帝听了,抬眼看到傅幽人仍站在一旁,便说:“这是傅郎给你的,怎么就不好啦?”济济便娇嗔道:“咱三个名字太像啦,有时喊小婢,小婢还不知道呢。”吉吉却愤然冷笑:“但每次一喊咱们哪一个,都是你济济头一个挤上去的,陛下说了喊的是别人,你说听错了也罢了,还不肯撒手呢。”济济听了这话,也不自在,又冷笑:“是我耳力不好,但听了陛下喊,难道不应么?如今不就是要改名,好免了这些乌龙。”傅幽人闻言道:“济济姑娘说得挺对的,既如此,就三个姑娘都一起改了名罢。不然还是闹不清的。”
皇帝听了,便道:“傅郎说得对,就让傅郎帮她们再改罢。”济济听了,不依不饶,只娇声道:“奴家要陛下赐名!”皇帝愣了愣,一时也想不到,正好他们都在御茶房内,忽然听见外头说有臣子叩见,皇帝便趁势撇下此事,和傅幽人出了门,从过道到了御书房。二人一进御书房,看到除了秉笔的昭夕兮,还有秦大学士、伏忍惟及祁国公跪倒在地。皇帝见了这个阵容,知道又要吵架,不觉头痛,还是上了座,叹了口气,对着这吵架组合说道:“有什么事呀?”昭夕兮已平身回了自己的桌前,秦大学士、伏忍惟及祁国公也站了起身。秦大学士只道:“臣听闻伏圣后怀孕,不知是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