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下)【完结】(21)
二人淡淡下着,仆从又上前来捧上茶盅、果品,魏略见他们走动辛劳,便说:“你们先下去罢。茶盅放这儿,我们自己斟就行了。”仆从便离去。魏略说话间,抬头看那天已黑透,灯光倒映得茶水灿烂,果盒上的五色果子也颜色可爱。魏略闲闲下了一子,又拾起一个果子往嘴里咬,见傅幽人又要下子,却笑道:“你要下那儿?”傅幽人一听忙缩了手,又皱着眉头歪着脑袋看着局势,只道:“不能吗?”说着,傅幽人又笑道:“你怎么好心提醒我?”魏略却笑道:“我怕你又要悔子,倒很麻烦,索x_ing就提示你罢!”傅幽人闻言,仔细看着那棋局,方觉得刚刚那子确实不该下,便又纠结起来。魏略打了个哈欠,却说道:“夜也凉了,你冷不冷?不然先回去罢。”傅幽人病了些日子,却觉得好久没动手也没动脑,现在难得动起来了,便十分恋战,只说:“我不冷。”魏略笑道:“待会儿就冷了,才刚好,又来折腾。”说着,魏略又站起来,道:“我回去那边屋里看看流星那娃儿来了没,叫他给你送件衣裳吧。”傅幽人却道:“那你就走了?我跟鬼下呀?”魏略便道:“我还要回去温书,没得跟你闲扯。你和流星半斤八两的,你俩自己下完它吧。”傅幽人却不服道:“我还是比他好些的吧!”魏略笑道:“是、是,只是这局白子占优了,他不如你,正好执白子。且看你能否在他手下力挽狂澜了。”傅幽人见这局隐隐有了颓势,若能够赢回来似乎也不错,便点头答应了。果然魏略还得回去温书,也懒得在这个战局上吊打小学生了。
傅幽人便在那儿托着腮,想着下一步棋怎么走。他虽算不上十分耳聪目明,但也从Cao丛声动中知道流星来了。果然流星见傅幽人正在苦思冥想,便不打扰,只轻轻将衣服披在傅幽人的肩上。傅幽人果然觉得暖和了些,心想这夏天晚上的风还是很凉的,如此想着,便觉得执棋的手也有些冰凉,肚子也有些饿了。故傅幽人便道:“有吃的没?”流星便拿起一颗果盒上的果子,递到傅幽人的嘴边去。傅幽人顺势张口就吃,却忽然有些诧异,只觉这香气萦绕鼻头,还有那莹白修长的手指,与流星的体貌大异,傅幽人惊得不轻,叼着那果子抬起头来,便见朝思暮想那张脸庞在月色下分外精致。伏骄男的头发长出来许多了,已然束起,打扮也不是僧人样子,他原本穿着一件纹绣的纱袍,此刻却盖在了傅幽人的肩上,故他现在只着了件玄色的单衣,敞开着那锁骨的线条来。那傅幽人吓得合不拢嘴,那颗果子就啪啾的掉到自己的膝盖上了。伏骄男觉得好笑,便半蹲着矮下身来与傅幽人平视,悠悠问道:“怎么了?”那傅幽人也是一时懵了,语言组织不顺畅:“我……我没有,我……我这不以为是星儿!”
伏骄男脸色微变,却又很快的勾起唇角,笑了笑,说:“我都不知道你们那么好。”傅幽人却总觉得这话里隐隐有些冷气,也忙忙地解释道:“魏略说找他来跟我送衣服,怎么他还不来?”伏骄男却说:“那就别等了,天也凉了,咱们回罢。”傅幽人却道:“那他来了见我不在,那可怎么了?”伏骄男似有些微愠,却仍平着气音说:“他不会来的。”说着,伏骄男走开了几步,傅幽人这才惊觉伏骄男的腰间赫然系着那枚银熏球。
傅幽人原本想问流星怎么不来了,却见伏骄男腰间那枚香囊,瞬间就忘了那可怜的流星了,只愕然道:“这熏球……”伏骄男不自觉的敛去了笑容,道:“是你把它送给了流星么?”傅幽人愣了愣,心中很是忐忑,一时是没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是因为伏骄男似有薄责之意,故傅幽人连忙解释说道:“这是没有的事。这是大人所赐之物,小人连用都不敢用,怎么还敢转赠他人?”伏骄男见傅幽人这番言谈,方努力松弛一下自己紧绷的脸色,勉强笑道:“怎么又‘大人’‘小人’起来了?”傅幽人心想“难道不是因为你脸色吓人吗”,因他还是头一回见伏骄男恼怒,这更尴尬的是伏骄男似乎在生气却又刻意的不让自己看起来不愉快,强行勾起笑容,更让人觉得可怕。那傅幽人慢慢地站起来,又说:“我看大人好像在责怪我。”伏骄男便随之加强了嘴角的弧度,让笑意加深,又说:“怎么会?这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我也没说了不让你送人。”
傅幽人却觉得伏骄男言不由衷,他自己也是满脑浆糊,又说:“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一声?”伏骄男闻言一笑,说道:“我比部队跑得快一些,先悄悄进来。听说你不在太尉府住了,身上又病了,是怎么回事?”这谈话间,伏骄男的语气也和软了不少,又道:“你病着,咱们先回屋里再说罢。”伏骄男拿起一盏灯,便与傅幽人一并往回走去。边走着,傅幽人又边说道:“我自己有自己的宅邸,住太尉府多不好意思。”伏骄男却眯起眼睛,笑道:“那要我把你的房子给没收了么?”傅幽人闻言一愣,又笑道:“大人这是说笑吧?”伏骄男便眯着眼睛笑着点头:“当然、当然。”
伏骄男将傅幽人送回了房外,却并不进门,傅幽人只道:“大人是要回太尉府了?”伏骄男却道:“不,我还得先进宫见娘娘。”原来伏骄男半夜入京,连太皇太后都没见上就先跑来了傅宅。结果一进房间就看见流星躺在傅幽人的床上把玩着那个银薰球。伏骄男很惊讶,流星也很惊讶,两个人都很惊讶,四目相对了大概天荒地老,二人反应过来,流星便爬起来跟伏骄男请安,又笑着献殷勤般地说:“大人长了头发好看啊。哇,大人还束发了呀?这头顶的玉簪绿得好青翠呀。”
不过傅幽人见到伏骄男的时候,伏骄男已经没有戴那枝绿玉簪了。傅幽人见伏骄男仍站在阶下,一动不动的,便又说:“大人,我确实没有给他那银薰球。”伏骄男闻言淡淡一笑,说道:“那就是他满口扯谎,打死也不冤的。”傅幽人却道:“我近日卧床,那熏球都放在床褥间,大概是我出门的时候被他捡着了。”伏骄男憋了好久终于等到这句话,便趁势问道:“难道他竟和你睡一床?”傅幽人忙道:“自然不是,只是我近日卧床,他总在床边照顾。”伏骄男方觉得有些惭愧,又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必然很难受了。都是他陪着你。”说着,伏骄男又道:“只是他不能再陪你了。”傅幽人闻言一惊,却道:“为什么?”伏骄男答道:“他玩心太重,成日里没个正形的,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决定派他进羽林卫,也是培养他的意思。”傅幽人便笑道:“那很好,对他有好处。早该给他派个正经差事了。”伏骄男也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早该如此,他也不是什么孩子了。”
傅幽人也点了点头。伏骄男又道:“虽如此,但他犯了错,还是要罚的。你可别心疼他。”傅幽人见伏骄男的笑容已然和暖,眼中早已没有怒气,方问道:“我能知道他犯了什么大罪吗?”伏骄男却一笑,说:“你怎么知道是大罪?”傅幽人也笑了,便说:“刚刚看您那样生气,大约是因为他吧?”伏骄男却道:“也不能这么说。”傅幽人便道:“那就是因为我了?”伏骄男笑笑,却道:“也有。”傅幽人闻言有些惊讶,转念一想,那枚香囊似乎关系重大,想必伏骄男是误会了傅幽人随手将它给了流星这个调皮蛋拿去玩,因此而不高兴。那傅幽人确实觉得自己不大谨慎,却又说道:“既然如此,岂不是连我也要一起罚了?”伏骄男闻言一怔,半晌又微微一笑,柔柔地问:“你受得住吗?”这话似乎很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傅幽人听了不知怎的,对着伏骄男那一双水样的眼眸,心中忽地漏跳了一拍,又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伏骄男笑道:“好了,别怕。我不怪你,你回去罢。”说着,伏骄男又走上了台阶,一级一级地走到傅幽人身边,站住说道:“你没错,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傅幽人想了想,说道:“大人说,东西给了我就是我的,大人也没让不许送人,所以我没错。”伏骄男便道:“可不是?你自己也不用,可见你不喜欢,不喜欢就不要了吧。”傅幽人却忙忙道:“谁说我不喜欢?”伏骄男便问道:“那你喜欢吗?”傅幽人便道:“喜欢。”伏骄男笑了笑,从腰间将那枚熏球解下,递给了幽人,又道:“你喜欢就赏你了,只是这次我说了,不许拿它送人。”傅幽人心中欢喜,又从伏骄男手中拿过那枚熏球,指尖不经意地碰触到伏骄男掌上的刀茧,又是一阵的心荡。伏骄男转身要走,傅幽人却说道:“大人,且慢。”伏骄男便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傅幽人便说:“大人难道要穿着里衣进宫见太皇太后?”伏骄男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面头衣裳还在傅幽人身上披着。傅幽人这样长发半披,肩上搭着一件不称身的袍子,又有几分病容,果然有太皇太后厌恶的那个“云愁雨恨”的样子、以及柳祁追求的那种“薄雾苍苔”的味道。伏骄男一时怔住了,却见傅幽人慢慢地解下纱袍,及见露出里头着的罗衣,虽他身形瘦削,但罗衣轻薄,在习习晚风中颇能勾勒出他的身形。那傅幽人见伏骄男不说话,便道:“大人真的不穿衣服吗?”伏骄男这才回过神来,只干咳了两声,又将纱袍穿上,方默然离去。
其实也不是必要半夜的进宫,只是伏骄男觉得自己应当一回来就拜见母亲。伏骄男从小爹不疼娘不亲的,内心缺乏母爱,那凤后又是多年来母爱泛滥却无从宣泄,二人倒是一拍即合,渐渐的感情也深厚起来了。伏骄男半夜入宫,原本凤后已经睡下了,听说骄男回来了,喜得忙从床上起来,也顾不上整理仪容,匆忙的就让人把骄男迎进来。伏骄男又拜见了太皇太后。凤后打量一下这孩子,头发长出来了,又穿得锦衣,更有先帝的样子,她自欣喜不已,又握住伏骄男的手,笑道:“好孩儿,让我看看你。”伏骄男端看凤后,见凤后的面容实在是如传说中的回春了,伏骄男见了倒觉得很可怕。他不自觉露出的骇然自然逃不过凤后的眼睛,凤后也预料到这个反应,便淡淡笑道:“你有什么话要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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