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下)【完结】(31)
而这被选中做太尉夫人的美女就是黄家本家的娇女黄葵,长得十分俏丽,也是一个有才华的女人。这黄家本家颓唐,旁支小妇和上门女婿捡了个便宜,对此她也愤懑不已,对于复兴本家的寄望,此女不亚于其父。且又一件,她总觉得国舅乃是被柳祁设计逼死的,尤其想报仇,为此愿意身为上流贵女却用这下流计策,为求得太尉夫人的名衔,更是想生个有望登基的儿子。故她还很主动自觉地将那又沉又热的熏炉捧在手里,为的是自己身上能多沾沾这惹人心猿意马的香气。
傅幽人没吃那酒,只闻了那香气,自然无碍,但他却也似吃了七情药一样,心中每一份情感都被放大了。原本他就考虑过金迦蓝必定要与望族结亲的事,他在太皇太后跟前也提过,他看着幼帝的时候心里也想过,伏骄男那么好的男人就该有许多一样好的孩子,若伏骄男有了孩子,他就会比伺候哀帝还小心恭谨万分的伺候这个娃娃,本本分分地当他的阉奴。
可是,不过是这一天,在这一天,傅幽人和伏骄男不过抱了抱、亲了亲,说了两句体己话,傅幽人就觉得自己已经很难再回到那个本分阉奴的角色上。过了这一天,他就恨不得将伏骄男据为己有,不让任何一个人染指分毫。可他又偏偏觉得这些是妄想、执念,只会将自己和骄男推入深渊。
小才说得对,傅幽人和伏骄男在一起已经不大懂得掩饰情绪,他练了好几年的棺材脸都已经绷不住了。站在门外的奴人都看得出傅幽人的悲伤。这些人看出来了,纷纷报以鄙夷。傅幽人感受到了这些目光,知道自己的情感是多么轻贱,不觉又板起脸来,使自己看着冷若冰霜,旁人倒纷纷低下头了。
后巷已备好了凤后恩赏的翠盖朱轮大车,是要送傅幽人进宫领赏的。赶车的两个人却都是羽林卫,是阿大的兄弟阿二、阿三。都是老熟人了,也是凤后故意安排,好让傅幽人安心。傅幽人看着这华贵的马车,冷笑道:“我身份微贱,怎么可以乘坐这朱轮官车?”阿二却说:“傅郎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凤后哪只眼睛看得见我们谁?不过都是沾了太尉的光,既然沾了,便领了呗。”傅幽人心中恻然,想了半天,却是踌躇不前。
阿二见他这样,倒怕命令下来办不成,凤后要杀了他们。他连忙将傅幽人推上车,又说:“你就当可怜我们两个吧。”傅幽人被推上了车,只觉一阵恍惚,那车已经走起来了。傅幽人觉得这车赶得不好,只是那阿二、阿三都不是专业赶车老司机,当然不好,还好那马是老马,走得还算平稳。此情此景让傅幽人想起那天深夜,伏骄男装成车夫来给他赶车,他忽然想起伏骄男月夜下的狂笑,还有伏骄男狂笑不止以致的眼角泪花。这些画面犹如昔日,历历在目,他又想着这些日子来的种种,不觉一阵猛烈的心痛,忽然掀起马车的帘子来,叫道:“停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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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二赶着马车,阿三则牵着马头,见傅幽人忽然说要回去,阿三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了?”阿二却说:“太皇太后懿旨已下,不能回头了!”傅幽人却脸色陡然变冷,说道:“看来你进宫没两天,眼里就只有太后,没有太尉了。”阿二正想说什么,脸色忽然一变,喊道:“太尉!”傅幽人也脸色一变,往后看去,哪有什么太尉,倒是阿二趁机往傅幽人后颈一记手刀,将他打昏了。
阿三吓了一跳,说道:“你怎么……”阿二却说:“废话少说!我也没敢用力,只怕待会儿还要醒来,咱们赶紧进宫!”阿二心细,又怕傅幽人醒来偷跑,便趁势解了傅幽人的汗巾,以束他的双手,又剥了他的鞋袜,塞进车厢的垫子下头。原本还想脱他的衣服,让他有腿没脸走。但想想还是算了。
安排妥了,阿三忙小跑步的在前头,阿二则扬着小皮鞭,抽打那两只拉车的骏马。却不想这两只马骏是骏,却是专门训练的拉车走马,经过严格训练,是轻易不会撒开蹄子跑的,只会疾走,脚步平稳,好让马车内的王公贵族坐得舒服。阿二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便使劲抽那马屁股,见不听话,越发的大力,又让阿三揪那马耳朵,自己要扯马尾。这马再好到底是畜生,且马又天x_ing胆小,被这么一弄,自然就开始飞奔起来,只是这是两马一乘的车,两只马是慌乱中奔驰的,步伐便难以保持一致,这跑是跑起来了,但这车也被拖得晃来晃去的,阿二想要把马安抚下来已是很难了。
傅幽人原本在马车里静静卧着,也被晃得撞到了头,一时痛醒了过来,又见马车颠颠的,马蹄哒哒的,车铃铛铛的,忙打起帘子看,只说:“你们疯了?”那阿二听见傅幽人的声音,也顾不得劝说傅幽人了,只道现在这马疯跑,忙将傅幽人双手解开,大家都得合力将马车拉停。倒是阿三在前头跃上马背,阿二也跃上另一匹马的马背,二人又是拉笼头又是摸马脖子的,一味行安抚惊马之事,好不容易那两匹马才静了下来,却已偏了好远的路,都跑到城东护河那儿了。
三人定下神来,阿二便回头打算跟傅幽人说他的鞋藏哪儿了,却是话到嘴边,脸色一变,说道:“太尉!”傅幽人心里早已乱成一团,听他又这么说,泼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骂道:“艹你娘!又想诓我!”说着,傅幽人抬起那赤脚就将阿二踹下车,阿二也是习惯x_ing的蜷缩抱头,滚了下去倒没伤着,不想傅幽人又抬起手,举着马鞭将阿三也抽下去。这原本为的是赶走二人,好回去黄府,免得他心中清清白白的好骄男被人用药j-ian污了。那傅幽人将阿二阿三弄了下去,正想挥鞭驾车,却忽然听见伏骄男冷冷的声音:“傅郎好威风啊。”
却不想阿二那声“太尉”不是诓人,那伏骄男确实策马追了上来。只是刚刚慌乱,马蹄车铃大作的,没发现伏骄男跟了上来。傅幽人扭过头,看见伏骄男,心中又惊又喜,原想说许多话,却抬眼看见伏骄男怒容满脸,一时却似愣住了一般,不知该说什么,也有些害怕。
阿二、阿三实在不想卷进这场风波之中,但只能跪地磕头,拜见了金太尉,又说道:“太皇太后有令,让傅郎入宫面圣啊。”伏骄男平日还能和颜悦色地说些什么搪塞他们,如今却只有一个字:“滚!”这也算是简单明了,阿二、阿三麻溜的滚,但又不敢滚得太远,只怕凤后那边不好交差。
傅幽人看着伏骄男,也觉得他有些反常,只问道:“你恼我?”伏骄男却是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傅幽人也是怔住了,这伏骄男脾气怎么样,他是不好说,但之前傅幽人无论怎么作怎么玩,伏骄男都没说过一句重话,这倒是真的。傅幽人早已懊悔不已,如今见骄男恼怒,更为自愧,只低头说道:“都是我的不好,我犯傻了,我跟你道歉。”向来骄矜的傅天略自然是不会对伏骄男道歉服软的,而表面谦恭的傅幽人却也不大会这样诚恳致歉,大多时候就是说句口不称心的“小人该死”。
只是伏骄男听了傅幽人这话,觉得心神仍是难以宁息,只是怒火确实稍稍平息,这怒气一旦下去,心中的悲哀便浮现出来了。伏骄男忽然似个醉汉一样,身子挺不直,只垂头驼背,半天不吭声只滴下泪来,傅幽人看伏骄男这情绪变化太快,可谓猝不及防,也是十分震惊,但未及说些什么,却闻伏骄男轻声叹息道:“还是你觉得我不够爱你?”这话似一针,扎入了傅幽人的心内。太疼了,傅幽人说不出话。
傅幽人听了,也是眼圈发红,自悔不已。如今闹了这一番,也是朗月当空,难得这么一个夏季明月夜,凉风送爽的,二人却是郁结难舒。那傅幽人刚刚一顿的胡闹,也是劳动得浑身冒汗的,连那细细的脖子上也滴着汗珠,衣领也挣松了,可见那汗珠滑过锁骨,好似透明的露珠缀在琼枝上。伏骄男原是满身的烦热,见了这般的露珠,却不但不解渴,还更觉得唇干舌燥。傅幽人纵是盲的,也能感觉到伏骄男视线不寻常,像是刚刚才记起伏骄男是吃了药的一样,忽然的无措起来,下意识地放下帘子,只想躲开。
傅幽人躲进了车厢,马上就觉得自己脑子有病。莫说夏日用的华车,青纱帷子,四面透风的,就是冬日用呢子围得密不透风的,难道又上了锁了?那伏骄男还不是掀起帘子就能跑进来了? 这华盖车一个人躺着都够,但是两个人挤在一起还是有些局促,尤其伏骄男身形还比较魁梧,更尤其是伏骄男现下仿佛一个烧沸的水壶,头顶都往外冒热气。
傅幽人不自觉地把身体缩成一团,挤在那车尾,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其妙的就怕成这样,大概是伏骄男看起来和平常大不一样。然而,傅幽人现在在伏骄男眼中何尝不是和平日大不一样?尤其是这畏畏缩缩、瑟瑟发抖的模样,让人又气恼又心痒,又见傅幽人穿着那宽松的罗衣,罗衣下摆伸出那双脚,是没有着鞋的。那双脚十趾圆润,那光滑的甲盖还是今早伏骄男细心打磨的,看着仍那么好,泛着自然的玫瑰色。伏骄男平时恨不得连傅幽人的一片指甲都捧在手心里供着,如今却只想把他撕碎吞进肚子里——又或许,他一直都想。
傅幽人忽然觉得脚踝上一阵剧痛,原是被伏骄男给抓住了。然而,伏骄男是不知道自己弄痛了傅幽人的,他现在只是不够清醒,忘记了触碰傅幽人要大大的放轻手脚。那伏骄男只随意地拉了一把,傅幽人就被拉得倒下。所幸这车既华贵又舒适,是高规格的宫车,车底部铺着两块塞满棉花的大软垫,以缎子套着,上面又铺褥子,光滑柔软,傅幽人跌下倒不觉得痛,只是吓人。却不想他刚跌下,又被拖到了伏骄男的身下,随后那脚踝虽被松开了,但可见雪白的脚腕上已多了一圈青痕。傅幽人看见自己的脚被随意一握就弄成这样,不觉心惊,又想:“我会不会死?”
伏骄男只半跪在软垫上,低头看着躺在他身下的人,像是有些懵懂地问道:“你躲什么?”这药效似乎越发的作用起来了,伏骄男的眼波很是迷糊,傅幽人睁着眼睛看那伏骄男,只觉得伏骄男有些懵懂有些迷糊的样子十分可爱,当然,不过一瞬间,傅幽人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让自己醒一醒,这伏骄男现在随时能把你捏死,哪里能可爱啊!傅幽人只能勉强撑起个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说:“我没躲,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伏骄男笑了,但也没那斯文的微笑了,只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不好!”
傅幽人只想自己坐起来,便一手支起身体,一手去推拒伏骄男,但这个举动很快就被伏骄男镇压下来了。幽人双手一下被伏骄男控住,又是一阵疼痛,傅幽人虽然没得看见,但也知道自己手腕必然跟那脚腕一样淤青了。伏骄男目光落在被褥上的一条汗巾上,他便一边拿了汗巾去绑傅幽人的手,一边教训道:“汗巾也是随便丢的?”傅幽人只答道:“大人教训得是啊。还是让汗巾回到它该回到的位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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