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去,可让他活着是王令,也是他自己的执念。
龙延接过干净的手巾轻轻地替昏迷的人抹去层层细汗,对旁边的侍女说:“去换热水来。”
距离上次纳瑟来药舍已有半个多月,床上的人亦迷迷糊糊地昏睡了半个多月,偶尔醒来也只是意识不清地低喃着那个名字。
事实上,除去纳瑟来的那一日,其余的时间他从未真正清醒过。
在那个战场上,纳瑟被乌金箭所伤,伤势严重,箭虽然及时拔出,却也不可避免地伤到了内腑,若不是咒印启动,伤口转移置这个人身上,估计没个大半年的调理,是不可能痊愈的,而然所接受的并不只有那个伤口,而是包括所有大小伤,再加上他体内的药力失效,以前用内力与药压制的伤口亦全部重新裂开,有些甚至急速恶化腐烂。
那个晚上对于龙延来说简直就是恶梦,他根本顾不得其他人包括纳瑟在内,明明一直着干脆就让他这么死了算了,可到了紧要关头却开始妇人之仁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不然不仅龙延自己会后悔,纳瑟也会后悔。
狼渊城是个天气多变的地方,白天天气炎热,夜晚寒冷潮s-hi,根本不适合养伤,在那里只会加速消减然的生命,而且那里根本没有足以救治他的药材,他的身体早已被药物侵蚀得非常虚弱,有些伤口已经开始发炎化脓,虽然龙延咬牙替他刮去腐r_ou_,可炎症并没有因此好起来,所以他不惜与楚满翻脸也要用快马带人回城。
就这样,经过十多天的救治,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可然身上的伤总算渐渐好转起来。
至少在纳瑟来之前,这个人都处于昏沉中,就算偶尔醒来,意识也不曾清晰。
龙延并不认为他能起来与纳瑟见面,可以说根本不可能,所幸楚满“送”了一个“燃”给纳瑟,而纳瑟也不知为何,自见过“燃”以后便绝口不提这个然的事,龙延也不想深究,如果纳瑟就这么把他忘了,也不是坏事,反正救活了就留着给自己打打下手,救不活……反正也已经被遗忘了。
谁知道,几日后,他在替他换药的时候无意地提了句“纳瑟说要来看看你”,这人在一阵痛苦的挣扎后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龙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虽然他的眼神茫然,但似乎能看到一些东西,甚至对他的行为做出了反应。
“你,你醒了!?”龙延惊喜地叫起来,因为以他的诊断来看,然根本不可能现在醒过来,不仅如此,他的意识也很清晰。
“药……”
但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连说话都仿佛在呼气,仅仅是一个字就好像花了他所有力气。
意识的恢复也代表他必须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身体的疼痛。
他的身体从内脏到表皮,几乎全有问题,特别是曾受过严重伤害的肠脏,哪怕是喝口水都让他痛苦万分,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痛苦。
一想到这些,龙延又觉得还不如不恢复意识比较好。
“能恢复意识就说明会好起来,喝了药再睡会儿。”
当龙延端着安神疗伤的药准备喂他的时候,然却紧抿着唇,痛苦地抽着气,一副绝不喝药的表情。
“怎么了?”龙延不解地看着他,随即笑道,“你不会是怕苦吧?”可对方哪有力气和他开玩笑,只是默默地闭嘴忍着一波波疼痛。
龙延看着碗里淡黄色的药汁,突然想到一种可能x_ing,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想见纳瑟?”
怀里的人缓缓眯起眼睛,轻轻点头。
“难怪你突然恢复意识,是因为我告诉你纳瑟要来,所以你才……可是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吗?”
仍然是轻轻点头。
龙延失笑,身体是他的,他的痛苦谁能比他自己更清楚?
“我明白了。”
然而纳瑟根本不知道那一日,这个人到底花了多大劲才让自己在门口站稳,他仿佛忘记所有疼痛般直直地坐在那里与纳瑟喝茶,甚至聊起天来。
只有龙延知道,当时那件深蓝色的长衫下包裹的层层纱布与绷带下正不断地渗出鲜血,而当时他的一时失神也并非打瞌睡,而是真的昏了过去,但他的潜意识里仍记得自己正在与纳瑟煮茶,他交握的双手颤抖不已也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正在忍耐着来自身体各处的剧痛。
所以纳瑟一离开,虚弱的身子便再坚持不住靠墙滑倒,当时他送纳瑟所站的地方一滩暗红正在不断扩大,而他所坐过的软垫亦是早已被血渗透,而他却坚持到纳瑟离开,一声不吭。
那以后然清醒的时间便越来越少,意识更是从未恢复,在龙延的努力下,伤口虽已不再开裂渗血,内伤却仍未好,只要稍稍移动身子,便有血丝地从苍白的嘴角滑落,他内脏的伤比龙延想象的还要严重,就算每日以药香熏着、泡药浴,也无法阻止这个身体一日日破败下去。
“啊……”
侍女的惊呼拉回了龙延极飘渺的思绪,他看向床上的人,发现他的腹脐里正冒出一点红色,接着暗红色的浓血便溢了出来,他赶紧取过手巾轻轻压上去,不悦地瞪了一眼手足无措的侍女。
“算了,都下去吧。”
她们并不懂医术,再加上这个人的身体实在太脆弱,稍一不慎便会受到损伤,所以也不能全怪侍女。
然全身最严重的伤正是腹部,当初黑铁钉的伤害使他腹内肠脏受到严重损伤不说,森仇一那毫不留情的一枪更是打断了他好几根肋骨,同时也震伤了胃,而从纳瑟身上转移来的伤更是严重到不得不为他截去几段肠子,而且当时断裂的肋骨有一根甚至c-h-a进他的肺里,所以现在哪怕是呼吸这么简单的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龙延取来百花百Cao调制的药膏倒了一些在他平坦柔软的腹部,从腹脐开始慢慢向周围抹开,当药物抹匀的时候便摊开手掌慢慢地由上腹到小腹按摩起来,力道由轻至重,一点也不含糊,可哪怕他已经很小心,依然无法阻止然因为疼痛而不安的挺动。
“嗯唔……”
或许是真的疼的狠了,他的腰猛地向上微微挺起,汗水已然从他全身的毛孔里钻出来,□□也抑制不住。
龙延摇摇头,身为医者当然不会因为病人太疼而放弃上药,掌下稍稍用力,使这个身体疼的一阵抽搐后虚弱地瘫软下去。
“嗯……你……”
龙延以为自己听错了,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冰冷的手轻轻地抬起放在然的小腹上,龙延才赫然抬起头,见他竟睁着眼,眉头紧锁,想是正忍着疼。
“你终于醒了……”
“嗯……”
“忍忍,这是上好的药,每天必须抹半个时辰。”
“……”
语罢,龙延收回目光,手掌在他的腹部打圈揉按,每次加一些药膏,直至药被完全吸收。
“照理说,按我的方法,就算治不好也不可能恶化,你的身体虽破败,但如果好好调养,总会有起色的,你……该不会是想放弃了吧?”
然半睁着眼,脸色苍白的仿佛透明,苍白的唇微微开启:“他……找到‘燃’了。”
龙延恼怒的瞪了一眼外头的下人:“啧,谁那么多话!”
看来然虽然意识不清,却也能听到平时旁人聊天的声音,而好死不死的就被他听到了这些闲事。
龙延明明知道对方的视力并未完全恢复,就算看着自己的方向也不一定在看他,却依然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然微微一笑:“你果然知道我才是……咳……”
龙延赶紧轻抚他的胸口:“总之是我们对不起你。”
“不……不怪你……呃……”
腹中一阵绞痛,令他下意识的弓身子,可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能默默地闭上眼睛忍过这一波疼痛。
龙延沉默的看着他:“你们的事,你记得多少?”
“全部……”
“你……”
“他答应过……给我一个没有……杀戮的世界……咳咳……原来……不过如此……”
“怎么?恨他了?”
“如果可以恨,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龙延明白他的意思后猛然怔住。
没错,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失去最爱的东西,所以他才选择这么痛苦的活着吗?
这个人所经历的痛苦实在太多了,哪怕现在他对他生气,甚至恨纳瑟认错人也不算什么,但他仍然选择承受,实在太不公平。
龙延深吸一口气,握住他冰凉的手,认真严肃的看着他:“你等我,我马上把真相告诉纳瑟。”
那人却淡淡一笑:“不……用了……”
既然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燃”,那么又何必再给他一个破碎的燃呢?
他虚弱的身子慢慢沉下去,意识再度陷入黑暗,不过这次他不再挣扎,呼吸和脉搏都比平时平稳,可他的话却让龙延愣了好久。
回神后,龙延再不做他想,牵来自己的马便往纳瑟的临时行宫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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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爱我吗?”
“当然……”
纳瑟紧紧地拥着怀里修长的身躯,两人结合的地方给他带来无限的快感,他卖力地摆下身取悦着身下的人,贪婪地索取着,嘴里理所应当地回应着对方的问题,然而对方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回答的太快,没有诚意。”
纳瑟无奈地笑了笑,摞开他粘s-hi的长发,痴迷地亲吻着他后颈红色的牡丹胎记,喃喃道:“你是我的燃,不爱你还能爱谁?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