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河山 作者:天际驱驰(二)【完结】(52)
这样的风染,明明是朝着自己希望的方面去变化的,可是让贺月隐隐觉得害怕。这样的风染,似乎距离他更加的遥远了,说万水千山都不足以形容他们之间的距离。贺月觉得,他正在失去风染,失去他从不曾拥有过的人。
是不是朕不该抓着公子练功?是他坚持不懈地抓住风染练功,非要练出双修动情的效果来,风染的功力才会恢复得那么快,恢复得那么高。倘若他不强逼着风染练功,风染的功力就只能在不入流之下徘徊,再是因心绪郁结而气血逆行了,也不会有内力反噬之险。
庄总管恭谨地在底下站着,没敢答话。他只知道贺月常常陪风染修练内力,然而,他并不知道贺月跟风染练的是双修功法,他自己的武功内力都不高,并不知道贺月跟风染的功是怎么练的,练得如何了,他不敢乱说。
贺月问:太医有没有说,怎么医治?
老庄回道:太医说,只有在经脉被堵塞时及时重行打通经脉才好,时间越短越易打通,担误的时间越长,难度越大,若是经脉堵塞时间久了,拖成沉疴,基本无治。
朕是问,你家公子的忧悒y-in郁,有没有办法医治?
回陛下,太医说,极好医治的,只要让公子爷敞开怀抱,想哭时哭出来,想笑时笑出来,把迂结情绪发泄排解开来,再吃几剂药,把凝阻之气化开就好了。若是情绪排解不开,吃再多的药,都是无用的。要是能敞开怀抱,又何至于心气郁结?若是心气郁结了,又怎么能敞开怀抱?这根本是个无解的死结!风染本来就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喜欢把所有的事都装在心里,独自思量。
风染不愿意留在风园,不愿意呆在贺月身边,不愿意做皇帝的男宠,这才是风染心绪抑郁的根本症结所在!而这,恰是贺月最不能应承风染的事情!他千辛万苦,用尽手段,才把风染束缚在自己身边,他不能放手,也不想放手。
他只是想把自己喜欢的人留在身边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天怒人怨的?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跳出来阻挠?他打叠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不容易才克服了重重阻挠,哪知道他与风染修练的功法又出了问题,这一次,是天意,他还能怎么去克服战胜?
人定胜天?那是屁话啊!他怎么去胜天?贺月心里充塞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情绪——他跟风染在一起的日子,终归是走到头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三年啊。
庄总管明白贺月的心思,劝道:陛下,放了公子吧。
放了?贺月反问:以前你不是说,怕放了公子,将来他会成为朕一统河山时的阻碍吗?
庄总管道:如果继续把公子困在园子里,公子只会是死路一条。陛下既然舍不得公子死,就只能放了公子。陛下说过,公子是最重情重义之人,如果陛下肯主动放手,放他一条生路,公子必定会铭感于怀,他日重见,说不定公子感于陛下恩义,能相助陛下一臂之力,为陛下所用,亦未可知。总之,也比眼睁睁看着风染被内力所噬,或死或残的好。
贺月面上淡淡地,心头唯有苦笑。他跟风染之间,从没有什么恩义可言。一直,只是他单方面地喜欢风染,要把风染禁锢在自己身边。风染肯留下,肯顺从自己,只因风染既君子又汉子。贺月猜想,只怕在风染心里,对自己只有怨恨,哪有半分恩义情谊?
贺月吩咐道:老庄,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朕明儿要宿在风园,叫公子洗干净了等朕。
陛下要临幸公子?就算风染的身体出了这么重大的毛病,贺月还是要临幸风染吗?而且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临幸。自从白回春诊脉之后,贺月就坚持着一月只临幸两次,不敢做多了,也不肯做少了。难道贺月是下了决心,死也不放过风染?既然天意注定不可能长久,那就索x_ing把风染做到精尽人亡,做死在床上?
贺月脸一沉:混帐,这是你管的?
第163章 何须狗仗人势
庄总管一回到风园,就听下人禀告,说风染找他。
为什么自己前脚一走,风染立即就满园子的找他?庄总管不由得暗暗警醒,莫不是他私下求见皇帝的事,这么快就叫风染知道了?他就是怕被风染查觉发现,还特意从正门出去。正门和容苑,几乎是风园里前堂后宅相距最远的两个点。这么远的距离,难道都让风染听见了?风染的听力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高深得叫人毛骨悚然了!
庄总管在容苑小书房里见到风染时,风染似乎正在写什么东西。两年多以来,风染常常呆在小书房里整日枯坐,只是偶尔会出去在小院的翠竹下散步。更多的时候,庄总管觉得风染根本不懂得散步的闲情逸致,因为风染更像是故意去践踏那一地枯叶的,听它们在自己脚下沙沙地响着,被踩成齑粉。容苑里一年四季都透出股颓废破败之气。
庄总管见礼后,风染只是微微颔首,自顾自地写着什么。庄总管便站在书案前等着。庄总管只觉得书案后的青年眉眼俊隽秀美,偏生阳刚得不带一丝柔媚气,配上挺直的鼻梁,粉红纤薄的嘴唇,竟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淡然的神态,不经意地流露出清贵的底蕴,偶尔凌乱的青丝,让青年更显飘逸,不带一些俗尘的烟火气息。
风染写完了字,才抬起头,淡淡问:庄先生去哪了?
只一句话,便叫庄总管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威压从风染身上散发开来,他有种错觉,恍然间,感觉自己面对的是皇帝!只有贺月才会带给他这样的威压!庄总管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把自己私下求见皇帝禀报风染吐血和皇帝准备明日在风园留宿的事一五一十地禀告了风染。
烦劳先生吩咐一下膳房,明儿早膳做点清淡的稀粥,中午和晚上的膳都免了,晚上备点清淡的宵夜。风淡淡淡地吩咐道:申时浴池备水。
没有一句责难,让庄总管心里觉得酸楚,单膝跪下:是老朽自做主张,让公子为难了,请公子责罚。贺月这个月已经临幸两次了,忽然要一月三度的临幸,显然是庄总管去禀告风染咯血惹出来的事。庄总管一直知道风染是不愿意被贺月临幸的,同是沦落皇族,他其实是同情风染的,只是他不会像小远那样表现出来,再说他又是贺月的臣子,他也不能表现出什么来。意外地给风染召来一场多余的临幸,实在是他的冒失和责任。
风染只淡淡应道:起来,不关庄先生的事。
公子要不要服用一下太医的方子试试?老庄试探着问。其实太医都没有为风染诊过脉,对风染的病情并不了解,所谓内力反噬只是猜测,所以并没有留下什么化瘀散结的药方。
我身子很好,先生不用担心。风染平平淡淡的声音,透出温文润泽,话听着却叫庄总管揪心:便是陛下夜夜留宿,也是无妨的。顿了顿,又说道:烦劳先生吩咐下去,以后我用过的东西,都直接销毁掉,不用拿去清洗了。先生做了这么久的总管,该清楚:私藏主物,罪同盗窃。贺月虽没有下旨,但风染已经渐渐不穿贺月的旧衣服了,从内到外,都是风园衣房按照皇子规格制作的新衣。虽然比不上贺月的衣服那般精致华贵,但在风染心里,自己的衣服穿起来就是舒服。
庄总管答应着:不敢,多谢公子提醒。准备退出屋来,听见风染说道:慢着,我还有话说。先生原是太子府的总管,打理园子,我一向放心。只是如今有件事,先生办得不妥,我才急着找先生来商议。
原来风染不是要过问自己私下求见贺月禀告咯血之事的,庄总管请示道:老朽何事办得不妥当,请公子明示。
风染却说道:从今起,园子里所有人的薪酬照十倍支付。
啊?!这手笔也太大了,老庄吃了一惊。而且他们不是正在说什么事办得不妥当么?怎么忽然变成薪酬十倍了?风染这是闹哪出?
风染说道:你们本是跟着陛下的,现在跟了我。陛下能给你们权势前程,我一个男宠,不能给你们什么前程,是担误了大家,我没别的,赏大家一点小钱,替我向大家道个辛苦。
庄总管赶紧代园子里的下人们谢过风染,又听见风染淡淡说道:还有,告诉大家,风园不是太子府,我风染没什么权势可给大家依仗的。谁若在外面惹了事,先生该当送去衙门才是,轮不到咱们园子私底下仗势欺人。风染的声音仍是淡淡的,语气却渐渐冷凝:回头把万英他们绑了去跟柴老夫子好生道歉讨饶,倘或讨不到老夫子的宽宥,就劳先生送他们去衙门。
庄总管只听得冷汗直冒,不由得咕咚一声跪了下去:是庄某处事不当,坏了公子的名声这是前几天才发生的事,他上午刚办妥。
风染忽然讥笑了一声:哈,我有什么名声可坏?整个索云国都在骂我妖孽误国,j-ian佞弄臣。狗仗人势的名,我不是担不起,只是这事,不是我做的。他是那么清高孤傲的人,绝不屑于仗贺月的势,更何况,是他园子里的下人打着他的旗号,去仗贺月的势!他可不是那种会替下人们背黑锅的冤大头。
几句话,象惊雷一般,劈得庄总管震憾之至!当初见风染容颜俊秀,自己送上门等着被贺月临幸,庄总管未免存着几分轻视之意,后面又见风染孤寂无依,庄总管不免生了几分怜悯之情,至枇杷谷之战,庄总管对风染隐怀惧意,清君侧之变,又让庄总管由惧而畏,两度托付小远,又让庄总管感受到风染内心的柔软,自始至终疏离皇帝,拒不软化,又让庄总管领略到风染的刚烈与无情,最近一年多,更是目睹了风染在贺月的教导下渐渐脱离青涩,成长为一个精明干练,极擅驭下,又懂权谋制衡的人越了解风染,庄总管就越被风染所吸引,有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替风染打算筹谋。
三年前,风染初来太子府,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这三年痛楚磨砺,终让风染还剑归鞘,不再咄咄逼人。庄总管想,他家公子如今这般的韬光养晦,是不是在等一个时机,再度拔剑出鞘,一惊天下?再度出鞘,那剑就不光是宝剑之锋了。
老庄叩了个头,说道:是老朽见势不明,虑事不周,处理不当,请公子责罚。
风染静静地坐在书案前,自始至终,都温容有加,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庄总管却觉得阵阵胆寒,他跪在地上,良久才听见风染问道:这个不怪先生。以前这类事都是这么办的,我想着都是小事,就没提醒先生。今次不同,闹出了人命,还是学官之子,这事,怕不能善了。
是。以前太子府下人跟低阶官吏或平民发生纠葛纷争时,往往只要搬出太子府的名头来,再赔一些银两就能摆平,甚至都不需要庄总管露面。因此,庄总管在处理万英之事时,很自然地套用了这个路数。并且这个路数很好使,一使出来,就把柴老夫子摆平了。然而,这个事,摆不平的,竟然是自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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