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道:“你……你……你的功力还在,那药你没吃?你喝醉也是装的!”
明染道:“你让我吃药我就得吃?我让你去死你去不去?这不药给你留着呢。”他微微一抖衣袖,一颗海棠色的丸药骨碌出来。明染一只手牢牢按住虞劲烽脉门,另一只手将丸药捻起,直接塞了他嘴里去。他手法很粗糙,很不温柔,嫌虞劲烽脸上的胡须碍事,还顺手扯了一下,不成想一张脸皮差点被揭起来。
两人同时一怔,原来此人胡须是假的。
明染面不改色地将胡须按了回去,拿过床头案几上的茶壶,替他将药丸送服下去。
一大颗药丸就着茶水,虞劲烽被呛得连声咳嗽,片刻后方平稳了气息,忍不住道:“你对我就不好奇?”
明染道:“车堡主既然遮掩了容颜,必有深意,在下好奇也得忍着,岂敢冒犯。”
虞劲烽恨声道:“没人比你更狠。”
明染道:“胡说,我只是对狼比较狠。狼的皮剥了能拿去送人,你的脸皮剥了能做什么?”
虞劲烽怒道:“你他娘的原来这么刻薄!你等着,我终究饶不了你,你还欠我个媳妇呢,就是把自己赔给我也不算什么。”
明染一伸手,五根修长的手指直接按住他的嘴:“骂人不好,粗俗。”他沉吟片刻,伸手去扯虞劲烽胸前衣带,作弄得车堡主又一惊:“你想做什么?”
明染恍如不闻,解开了他胸前衣服,一只手伸进去摸了半天,从上摸到下,终于摸了一样东西出来,原来是一只小小的青铜令牌,他将此物举到虞劲烽眼前,问道:“拿着这东西,应该能出呼鹰堡吧?”
虞劲烽闭上眼不理他,片刻后道:“我对你以诚相待,你这骗子却装功力尽失,装醉酒,真不是东西。”
明染道:“狗屁的以诚相待。你打赌输了不肯放我走,背信弃义再先,自然怪不得我。不过你放心,不是人人都似你这般不守信义,媳妇我会赔给你,想别的就没有。”他封了虞劲烽几处大穴还不够,在房中踅摸一番,寻出一副牛筋来,将他捆扎得结实安置在床上。又顺手扯过一只枕头塞入他怀中,微笑道:“抱着吧,既然如此饥渴。”
第七章
明染出门而来,找机会抓过一个巡逻的山贼,互换了衣服后,拿着那令牌一路畅通扬长而去。
第二日,众人只当堡主成就了什么好事,并无人敢来打搅。虞劲烽虽然穴道已解,却连叫人的脸皮都没有,只得慢慢挪到床头,用嘴抽出一柄匕首,自行将牛筋在上面磨断了,方才脱困而出。尔后他一溜烟上了呼鹰堡大门处的箭楼,见堡外冯暖驻扎的人马已经撤得干净,连草都不曾剩下一根。至于明染,更是早已鸿飞冥冥了无踪影。
虞劲烽面沉如水,心中却羞怒交加,原是料不到王崇身边一个亲兵,竟然这般戏弄自己。这账,必须找机会跟他算一算。
冯暖半夜里接了明染,一路撤兵赶回南军驻扎的太盛关。才入军营,王崇就急匆匆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他片刻,确定无碍,才将他拉入自己房中好一通埋怨:“你此番险些急坏了我,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和你家人交代?来来来,这里恰好贵表兄给你的一封信,他给我的也有,说是让你即刻回云京去。”
明染道:“我就这么招人嫌?你就非要撵我走?”一边拆开那封书信细看,却见上面是二姨母家大表兄左文徽的字迹,却只有寥寥数字:“安秀十月初九于归淮南周氏,可速回。”
王崇跟着斜眼看他手中信件,片刻后叹道:“公主出嫁这么大的事情,咱竟然不知道,毕竟离得自家疆土太远了些。小染,你若是回了云京,有什么关紧消息,可得想法子让我也早些知道。”
明染想着数年前那场尴尬终于过去,自己可以放心回去了,于是点头道:“那是自然,将军照拂之情,永不敢忘。我这就收拾行装去。”
王崇道:“如此最好,车轱辘那群人,在几拨马贼中看似最乖顺,实则黏黏糊糊难缠得紧,我怕他再来寻你麻烦,恰好这一去倒是彻底避开了他,你就赶紧离了这里吧祖宗!”
明染呵地一声轻笑:“不会吧,我觉得他挺笨的。”
王崇道:“你最好不要轻敌,据说此人出身贫寒,连自己生身之父都不知为何人,从小随着在娘亲在西疆十三盟国的下等烟花之地长大,说是干爹认了十几个,他竟然靠着自己的伶俐乖巧,和这些干爹学了不少武功策略手段,才能在胭脂山建起呼鹰堡,又发展壮大到与其余两拨马贼分庭抗礼。他在西北十三盟国还有个外号想必你不知道,叫十三国贩骆驼的,若真笨,恐是做不到如此吧?”
明染又是呵地一笑,问道:“十三国贩骆驼,那是什么意思?”
王崇道:“这是他们西疆的俗话,大概是手眼通天左右逢源的意思。”
明染闻言,倒是沉吟片刻,轻声道:“的确挺不容易的。”
他即刻打点行装,准备回云京去。因着太盛关并不在朱鸾国的地盘上,中间要穿过苍沛国一段国土,为此王崇派出六十个亲兵给他,押着几辆车,装满了这些年他所猎之狼皮,打算拿回去走人情用。虽然这狼皮不值多少银子,但自己亲手所猎,也算是个说头。
王崇亲自将明染送出来,衰草寒烟之中,他将一封通行文书塞到明染手中,双眉不展欲言又止,尔后微微一声长叹。明染沉吟片刻,终于道:“将军的意思我明白,这太盛关的确离得朱鸾国土太远了些。我若有机会,定当多加照拂,只可惜人微言轻,恐是起不了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