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旧事重忆
清脆的一声巨响,药碗被摔在地上,年迈的御医也被推得摇摇晃晃地撞在柱子上。
“疼死了,什么医术?!”
公孙恪靠在榻上捂着鲜血淋漓的小腿怒吼,小脸上尽是因痛苦而成的扭曲和对御医不满的愤怒。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老御医慌忙下跪,生怕再惹怒这年幼的天子。
这时南宫绫风尘仆仆地从箭场过来,一进门看到这一片狼藉便捂嘴惊呼:
“这……恪儿怎能如此对御医?”
公孙恪瘪着嘴:“母后,皇儿好疼。”
“哀家知道,”南宫绫快步上前坐在床上,面色担忧地看着公孙恪的小腿:“让御医缝几针便好了,你年纪尚小,用麻药恐怕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了!”公孙恪怒道;“疼死朕了?”
南宫绫皱眉:“堂堂天子这点小痛都忍不了怎么行?”而后有看着地上摔破的碗,叹气道;“这药虽苦,但治的是内伤,内外双行才能好的快呀。”
公孙恪委屈着小脸,也不得不屈从地让御医缝针。
故当李尽沙走进来时,便看到的是年幼皇帝因痛楚而扭成一团的脸,和一旁南宫绫的忧虑面孔,不禁觉有趣地笑了。
有趣的是,公孙恪一看见李尽沙进来还带着笑意地看着他,立刻努力地将扭曲地五官压制下来,努力装作平静淡然的模样,仿佛处变不惊的天子。
“参见太后娘娘。”
“尽沙你可来了,”南宫绫松了一口气地站起来:“你来帮哀家照顾下恪儿,前朝还有一些事得过去。”
“娘娘请放心。”
待南宫绫走后,老御医总算是帮公孙恪缝好了膝盖的伤口,大汗淋漓而战战兢兢地退下。而公孙恪难得地也不吵不骂,倒摆出一副大义凛然却强烈隐忍的表情,这复杂的神色出现在一个十岁孩童的脸上,也实在是有趣。
李尽沙笑着上前行礼,跪在床榻前道:“臣参加陛下,不知陛下这伤是如何弄的?”
“你在幸灾乐祸吗。”公孙恪瞪着灰色的大眼睛愤愤道。
“臣不敢,只是出于关心询问陛下。”
“骑马摔的,”公孙恪咬牙切齿:“那讨厌的马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发疯乱跑,还得朕一屁股跌到了地上,好在已经把那郑绍训了一顿。”
李尽沙不解:“马儿失x_ing和郑将军有什么关系?”
“马夫不是他管的吗。”公孙恪气嘟嘟。
李尽沙笑道:“郑将军负责训兵带兵,恐怕管不了这么琐碎的事。”
“朕不管。”
李尽沙笑意愈深,转而道:“那陛下的伤情如何呐?明日祈福可还能去?”
“御医说慢着走就可以。”
“若是这样,恐怕文武百官和众皇亲要在雪中站上两个时辰了呐。”
“那就让他们站罢,”公孙恪毫不在意地道:“不过你可以免,朕到时让你站殿里看着。”
“陛下如此厚爱,臣实在惶恐。”李尽沙面不改色继续笑道。
“因为你陪朕玩啊。”公孙恪理所应当地回答。
李尽沙笑着起身,而后开始摆弄着药来:“受太后的旨意,臣还得让陛下喝药。”
“苦死了!”公孙恪抗议。
“苦口良药利于心,陛下堂堂天子,难道还怕这点苦?”李尽沙笑着搅拌着那苦涩的黑色液体道。
公孙恪立刻变了脸色,道:“朕不怕!”
李尽沙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忽觉未免太嚣张还是止住了,将药弄好后便坐在床榻上,用勺子搅拌着药而后舀起一次,放在唇边吹了吹,而后递到公孙恪嘴边。
公孙恪定定地看着他,而后倾身上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下去,在吞咽的时候还极力掩饰着痛苦的神色。
李尽沙从旁拿来一个糖块递给他道:“陛下若觉得苦,可以每和一口就吃一块这个。”
“朕不觉苦。”公孙恪逞能。
“当真?”李尽沙心里暗笑。
“真的不苦啊,”公孙恪撅起嘴,灰色的眸子里古灵精怪:“不信你喝一口。”
李尽沙听闻便托起碗要往嘴里送,谁知公孙恪忽然叫到:
“用勺子!”
“臣恐怕会弄脏了陛下的勺子。”
“不会弄脏。”公孙恪坚持道:“就要用勺子。”
李尽沙只能拿勺子就着喝了一口,而后道:“的确不苦。”他接着便继续我一口又一口地喂着这个金主儿,而后者也是难得乖巧,安安静静地把一整晚药喝得个精光。
终于完成了南宫绫的交代,李尽沙把药碗收拾好便要离去。
“你要走吗?”
“然,臣还有些事在身,陛下也应睡一觉好养伤。”
“那祈福大典你记得陪朕。”公孙恪道。
“臣定然。”
李尽沙笑道,而后缓缓退出潜龙殿。
另一边太后娘娘略有怒气的到来让将士们不寒而栗,而郑绍则沉默寡言地站在一旁,眼睛看着地上的血迹。
“此次确实是恪儿不小心,哀家便不罚你们了。”南宫绫沉声道:“只是这龙血如此糟蹋地流在地面成何体统?”
郑绍听闻,便立即叫将士们拿来器皿,而后用器具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血汇聚装起来,最后端端正正地送到太后面前。
“郑将军暂且便不用带皇上习武了,哀家这回不治罪,但你得好好管管那些马夫。”
低垂着的眉眼掩去了其中的野心和y-in戾,郑绍顺从地道:“是。”
南宫绫随后道;“将这些龙血暂且拿回凤慈宫,起驾。”
【百叶山庄·乐闲阁】
满庭院的素梅嫣红一片,绚烂热闹,缭绕着那亭中浅眠的俊美男子,正是黄昏落日时分,亭台楼阁被镀上一层暖金色。
云离安静地看着在亭中躺椅上浅眠的连珩,体贴地为对方掩了掩被子,他取出那常年不离身的古埙置于唇边,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的音韵从亭内传出。
空幽的埙声缓慢但清晰,怆然欲泣,一直一直,毫不断续,满溢的柔情融入埙声一点一点地将躺椅上沉睡多时的少年唤醒。直到最后一缕日光淹没在远山的那头,直到天际的最后一抹橙红被暗蓝代替,直到白日的温度消散,夜色爬上尾花枝梢......
连珩缓缓撑开眼睛便看见云离坐在自己身边奏埙,那样孤独的气息让他心疼得紧,艰难地抬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哑声唤道:“师父.....”
“可感觉好些?”云离温柔地问道。
“都躺一天了,没事了,别担心。”连珩一边说着一边撑起身体坐直,“过来,让我抱抱。”
云离点点头便依到连珩怀里,他闭上眼睛眷恋地往对方怀里缩了缩,对方的怀抱似乎是他唯一能安歇的地方。
连珩无奈地轻叹一声,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抱紧了云离尽力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爱意与疼惜。
“珩.....”云离咕哝呢喃了一声,长翘的睫毛微微颤抖。
“怎么了?”
云离从袖内取出那个承托了自己五成内力的小铃铛:“一直都是你送东西给我,如今我也有东西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