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沫 作者:空虚二爷(下)【完结】(48)

2019-05-11  作者|标签:空虚二爷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年下 宫廷侯爵


  琴声铿尔,天地安静,蓄势待发。
  刹那间千万银丝自白衣男子袖中如同游龙出海般迸溅而出,交织成锋利的天罗地网朝待暮亭围剿而去,而云离镇定自若,挥袖掀起散发着幽绿的鸢尾毒琴,将所有银线锁在面前,内力相抗衡激发出强大的气场将周围的春花拧碎,漫天飘飞。
  渐渐地,云离的额间开始不停冒冷汗,浸s-hi了发丝,双眸少有的溢出惊恐与着急,自己将五成内力都给了连珩,如今若再不脱离战局,恐怕不敌。
  而那白衣男子好像察觉出云离的不妥,自信爬上他的面庞......
  “只用三成内力与在下较量,是看不起在下吗?”白衣男子和煦如春般说道,眼底的肃杀冷意却如同浸泡过寒山冰水。
  “砰”的一声,万木碎成沫,云离被对方突然加强的内力打得后退了几步。白衣男子眼底一闪那嗜血的兴奋,发狂似的朝云离连续出招,而云离硬撑着全身的力气见招拆招,二人从内力的对抗上升到手上的角逐,快得没影,整个待暮亭席卷狂风。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战局胜负已分。
  白衣男子浮于半空,傲视那明显已经力不从心的云离,意味深长地说道:“云先生莫不是有伤在身?在下还真是捡到便宜了呢。”
  云离浑身无力地靠着待暮亭,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定定看着旁边幽绿的鸢尾毒琴,一种无可奈何的痛心让他几乎要窒息。
  白衣男子如同普度众生的菩萨,眼眸带笑地望着那被逼的没有任何退路的云离,仿佛美味的猎物已经摆在面前正等着他享用。
  “云先生,在下定会给你留个全尸。”
  话音落,夺命银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四面八方朝云离袭击而来,云离苦涩一笑,cao控最后一丝内力将鸢尾毒琴瞬移到二人中央,藏抑在琴身许久的鸢尾毒被完全释放在空气中。
  幽绿色的毒液从琴中喷涌而出,散作细小的液滴,如同春雨绵绵一般,毒汁兴奋地顺着银线快如闪电地渲染而上,沾染了白衣男子的衣袖,毒已侵体。
  “你疯了!!想与我同归于尽?!”白衣男子发狂地怒吼了一句,立刻以银线铸成保护圈,飞身跳离这个充斥着毒液的待暮亭。
  云离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失去力量跌倒在地,嘴角落下黑绿色的血液,他朦胧失神地望着黑漆漆的夜空,今夜圆月,连一颗星也没有。
  绿色的毒液失了控,毫不留情地落在云离身上。
  “珩......”
  微弱的一声哀鸣,云离便骤然失去了意识,惨白的脸了无生气,眼角带着几点凄落泪珠,
  鸢尾毒是最可怕的情毒,它并不会夺命,只是中毒十日之后会失去所有记忆,然后陷入永恒的沉睡,直到老去。
  忘去此生所有,徒留生者无尽的等待,如同鸢尾等待千百万年。
  不忘初心,却忘深情。
  当云离醒过来之时已然到了下半夜,疲惫地睁开眼睛,脑子里回忆着方才的一切,他好像记得是莫乔之将他带回山庄.....
  忽然,他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猛地将衣袖拉起,盯着自己手臂上那如青藤般蔓延的一道绿痕兀自苦笑,从现在起十日之后,当这青藤蔓延到手腕,一切都会成为过往。
  就好像一切都在跟他开玩笑。
  云离呆滞地望着床顶,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划过眼角浸s-hi鬓发,他翻身无助地蜷缩瑟缩,单薄的身子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我们回蜃城罢。”
  ——“我想和你在蜃城,在我们的木阁过着安宁的日子,就这样慢慢到老。”
  ——“我们清晨看日出,午后饮酒鼓瑟,抚琴作画,吟诗作对,亦或是流觞曲水,或是舞剑投掷......”
  ——“黄昏一起看日落,入夜相拥而眠,像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相爱到老。”
  彼时相爱相许,此时相忘于动情。
  一纸燃尽,仅剩灰烬几点,凄落得令人心碎。


第110章 支离破碎
  “……出去。”
  青瓷落地,茶水尽撒,沿着华贵的毛毯渐染了一滩。
  鹰宫俯下身拾起,而后将一杯崭新的推到李尽沙面前:“我先走了,早点睡。”
  李尽沙木然坐在位子上,任由对方出去带上了门,而后斜眼瞥着那唯唯诺诺上来打扫的小太监:“拿藏酒来。”
  小太监一愣,不敢违抗,立即端来了所有的酒一字排开摆在桌上,而后默默地退去。
  李尽沙看着这些酒,笑了笑,端起一坛子就往肚子里灌,仿佛在倒进一个无底洞,不醉不休,即便醉了,也无止无境。
  泪水滑落,与那香醇的酒融在一块,没入素色衣衫,他想忘记,忘记这一切,忘记从公孙戎死后开始这一段如梦似幻的荒谬岁月。
  蓦然看见拇指上的那红玛瑙,手顿然失了力气,一坛子酒便这么落在地面,溅起碎瓷和酒香,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后退几步,失去重心地靠在木桌上,一下子瘫了下来,握着自己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精致的物件,这个打碎了他所有忘却念想的东西,鲜红得如同那人身上的喜袍。
  他推着那扳指取出来,握着的手不停发抖,几次想将其摔在地上成云烟过眼,但终究没有忍下心。他笑了,笑自己终究无法放下,些许即便是再过了多年,公孙律依旧会在他心里有最珍贵和无可替代的位置。
  终于无法压抑,他终于可以于无人处放肆地哭出声来——二十二年,即便是在南宫绫身旁的艰难、公孙戎身旁的炼狱、内宫权宦之路上的生死厮杀,他也从未如此绝望过——是以最绝望的,是失去了哪怕只是幻梦的希望。
  “为……什么……为什么……”
  黑暗的宫中,如同仅剩他一人,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孤寂如浮舟,绝望如芦苇,下一刻就要被淹没。
  直到耳边朦朦胧胧地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报,然后混沌中急促的脚步奔来到他面前,童稚的声音强硬地将他拉回。
  “李尽沙,李尽沙!!”
  他的视线渐渐清晰,醉眼看清了眼前的天子,李尽沙微弱地笑道:“臣狼藉未收,还请陛下治罪。”
  十岁的天子见此,眼泪便这么脆弱地落下来,他跪在地上,小手紧紧抓着他双臂道:“李尽沙,你别哭,别哭……为什么哭啊?!”
  李尽沙看着他,一脸哭花,哪有什么大华天子的模样,也不过是个脆弱的孩童。他笑意柔和起来:“那陛下为何哭。”
  公孙恪抹了抹脸,哽声道:“就是你……朕看着你哭害怕……是不是因为公孙律……”
  见李尽沙不言语,他忽然立起身,怒声道:“朕已经下令明日就把他斩了!将他打你的十倍还回来!!”
  李尽沙看着他那幼稚得可笑的神色,木然地混着酒意道:“即便他如此做,臣也甘心。”
  “你说什么……你是傻子吗?”公孙恪小脸扭曲起来高声道:“他就是公孙家的败类,与公孙景一起要谋反,还这么对你,死不足惜!”
  李尽沙勾了勾嘴角,只觉脑袋昏沉,意识却还是清醒着:“他是这里真正唯一关心过在意过臣的人,即便是为了那种目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公孙恪追问。
  “陛下九五之尊,受万千臣民心系,怎会明白?”李尽沙轻声道,伸手去拿起那盛酒的月光杯灌下,自嘲而哂然:“而像臣这种人,才是真正的被孤落、被冷漠,命如蝼蚁,死不足惜,哪怕只有一点的光火也弥足珍贵……”
  “闭嘴!!”公孙恪尖声吼起来,泪水溢满灰色的眼,眼里映着李尽沙的脸:“你说错了,全错了!!”
  李尽沙定定地看着他,眸中的醉意雪上加霜,带着未知的情绪。
  “普天之下,最可悲的人,就是朕。”公孙恪一字一顿,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融入地面的酒里:“看起来谁都关心朕,朕谁都可以相信,但事实上一个个都在说谎,公孙启,公孙煜,公孙景,那些大臣将军,一个个都是伪君子……他们从来没想过朕的感受,全都在利用朕!”
  “身为天子的孤寂,总比像臣这样身为奴人的……”
  “胡说……朕会被杀死的,杀死的!!”公孙恪瘦小的身子不停颤抖,他流着泪:“朕说过,朕只相信你,可你却不相信朕……”
  “朕难道不关心你吗?朕难道没有在乎过你的感受吗?!”公孙恪伸出小手扯着他的衣襟将强硬地拉起来:“你为区区一个公孙律的死如此,难道一点都没为朕想过?那公孙律是要杀了朕,杀了朕啊!!”
  李尽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听着这些话笑了:“陛下年幼……”
  “闭嘴!”公孙恪抓紧他的手道:“朕不小了,不小了!很快的,朕就会长大,就像父皇一样,可以……”
  李尽沙眼前朦胧一片,抓着他的手,将手搭在那瘦削的肩膀上,几乎是无了意识地道:“臣会陪陛下长大……君临天下……坐享……江山……”
  话未说完,忽放在公孙恪肩头的手一松,身子向前一倾便倒在地上,昏沉的意识如重铅压在头脑上,一片混沌。
  公孙恪上去用力要扶起他,惊恐道:“你不要吓朕,快醒过来,醒过来啊呜呜呜……你不在,朕会死的!!朕会被他们杀死的!!”
  幼帝的哭声宛若杜鹃啼血,是无知的恐惧和对未知的战栗,动荡着云上的冷月沧然,冰越寒霜雪降。
  乱世之启,玉殿泪尽,埋藏了一地死忆的云烟。
  当李尽沙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坐在床榻旁的鹰宫,以及一旁侍奉的小太监,似乎是受了对方什么好处的恭恭敬敬,面带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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