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书+番外 作者:南南落乔木(下)【完结】(47)

2019-05-11  作者|标签:南南落乔木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因此绝大多数神仙算着自己历天劫时,都会隔个结界,或是寻个渺无人烟的地方。
  可扶霖也不知是没选好地方,还是本仙君赶得巧,不早不晚地替他挡了一道。真是要牵扯不清了,但这么个缘由,又叫我独个唏嘘了许久。
  冥帝听了这一档子事,也未再追究下去。脸色仍很差,又没办法地一样,说是天劫累了命数,私念凡情也情有可原。扶霖去幽冥血海历了一遭,便就此作罢。
  第八日时,朔令帝后来了,取了几颗玄天Cao炼成的仙丹,搁在了桌上,又在床榻边坐下了。
  我眼睛落在放着丹药的盒上,心里膈应了一下。炼仙丹用的玄天Cao,是那时长辞取来的,险些叫饕餮吞进肚子里,伤得昏迷数日,才为那帝江鸟取了几棵轻易难得的玄天Cao。帝后竟也未用,此时却又拿来给了扶霖。
  帝后不说话,我便也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司簿是否觉着,我太过偏颇,”帝后没看我,话音也淡淡的。
  “不敢,”我忙道,又收了方才的念头。读心术有遗传的不成,扶霖每每语出惊人,他娘竟也能瞧出本仙君的想法。自忖了下,本仙君表现的并不明显。
  “儿时他也会喊我母亲,会跟在我后面,拉我的衣裳,”朔令帝后一手握着扶霖的胳膊,我猜着是在与他渡仙力。帝后只语气平平地兀自说着,“去了一回血海后,便问我为什么。”
  她说了两三句,便停下,过一会儿,又道:“后来再未喊过我母亲,还不知从哪学会的,掩藏心思,什么都不说出来。自以为清高的样子,其实最惹厌恶,明知道讨不着好,也不知悔改。”
  我起初以为她是在说扶霖,听到此时,又觉着好像不是。
  “什么都已晚了,”朔令帝后放下扶霖的胳膊,又给他掖好被子,“只不过没重来的机会。霖儿心思多变,且生x_ing凉薄。他很少违逆什么,却并没将我这个娘放在心里。”
  “帝后,殿下他……”我下意识出口,帝后却又将话头转到了扶霖。
  朔令帝后站起身来,转过来道:“他心x_ing如何,我生了他,还不知道么。我怕是为着他呕心沥血,也不能得着他一句真心的感激。”
  我不知说什么,只能听着。
  “司簿觉着不平,可我早已得着报应了,”朔令帝后面上瞧不出哀伤,说着便往外头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道:“小仙觉着还不晚,帝后其实未听过埋怨……”
  朔令帝后笑了一声,站定了,又转过头来,耳坠左右晃,又听她道:“司簿未免太高估我,也太低估他了。”
  说罢转身而去。
  我瞧了瞧桌上的仙丹,有些犹豫该不该给扶霖喂下去。迟疑了一会儿,不喂也是浪费。长辞用半条命拿回来的,用来给扶霖吃了,总比叫那无知的什么神鸟吃了好。
  口里含了与他渡下去,又喂了几口水。刚吃下去,面上也瞧不出变化。
  我又坐在他床榻边,趴了一宿。
  第二日迷糊着醒来,瞧着他面色红润了一些,仍闭着眼睛。又过半日,起身去倒一杯水,转身端着杯子刚坐下,看了一眼,便瞧着他睫毛动了动,继而睁开了眼睛。
  扶霖直直地盯着我,面色却不好,眉微微皱着,倒像是忧虑戒备的模样。
  “没事了,”我欠了身子将那杯水搁回桌上,又握住他手,“不用怕,是在你屋子里。”
  他眼睛眨了眨,稀罕得竟像个懵懂的孩童,瞧得我心里动荡了一番,又添了一句:“我在这里。”
  扶霖眉毛舒开,唇角又弯了弯,十分嘴硬地道:“我何曾怕过。”
  “是,你不曾怕。我那小殿下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压折了脊梁骨都能面不改色,”我瞧着他,也笑道。
  他眼里染了笑意,又撑着胳膊要起来。我又扶着他坐起来,在床头靠着。
  我这才伸了胳膊,将桌上方才倒的那杯茶水拿过来,握在手心里。他没醒时,只盼着叫他醒。醒过来了,心里只余下闷的气。
  “你不问问,我如何挣脱那缚仙索的,你又如何出来的,”我叹口气,只道。
  他不回答,道:“明明有恙的是我,你却独自在那里喝水,一点自觉都没有。”
  果真醒了就难伺候,我将手中杯子递过去:“记着你不喝茶水,才未给你喝。大伤刚好,喝酒莫要想。你若要喝水,倒是有很多。”
  “不喝,你喝剩下的,还与我喝,”他瞥了一眼,挑剔地道。
  要不是顾念着他伤势未好全,本仙君非要教训他一顿不可。我喝了一口水含在口里,又记起他从前耍混,便欺身上去,按住他肩膀,将口里的水与他堵在了嘴中。扶霖没来得及挣扎,只好老老实实地将那口水咽了下去,咳了几声,又抬手擦了嘴角。
  “那日走时,是害怕的,”他靠在床头,又续着方才的话头道,“怕你妇人之仁。听了父帝的话,便要做出些蠢事来。若你再离一次,我真的没力气去寻你了。”
  “你实在太狠心,”我又想斥他一通,“叫我看着你吃苦头。我也是铁石心肠,才能那般,没叫帝君放了你。万一帝君未问我呢,又或是真的……我却也不懂,为何没收拾我,反而与你为难。”
  “不会有事的,”扶霖闲闲地道,又挑眉看我,“我与父帝说之前,先去找了母后,与她承认了。母后怒则怒,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与父帝说,若是你化了飞灰,我定会当着母后的面自绝心魂。”
  我看他线条描画般的眉眼,想了昨日朔令帝后的背影。又道:“堂堂冥界殿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成何体统。”
  他并不在意地道:“但我赢了,幸好你没叫我失望。”
  “你去找帝后时,挨了什么,”我盯着他,重刑是什么已是过去,问一问除了能叫本仙君心里不好受,什么用都没有。
  扶霖又扬了扬嘴角:“你要听么。万箭穿心而已,把魂针一根一根地从……”
  我没让他说完,凑过去覆住了他的嘴唇。只听他说了半句,已不忍再听下去。
  “你存心的么,还真的要说出来,”我退开,后悔自己多问这一句。
  “确然是存心的,”他却又笑道,“说出来好叫你知道,我因为你受了什么。若是你还要想不明白,再说着什么为我好的话离开,真是狼心狗肺了。”
  本仙君也未做什么过分的事罢,那时想去凡间,实在是被逼无奈。
  “想再离开,也是无法了,”我就着离他极近的姿势,轻声道,“你渡劫时候,我替你挨了一道天劫,你要如何还我因果?”
  到他好利索时,又过了两三日,那玄天Cao的仙丹功不可没。
  我这才有了闲心思,在思齐宫里时,猛然想起来曾经埋在东墙根的许多坛酒,又去刨时,空空荡荡的,比我记忆中挖的深了好几尺,什么都未挖着。只挖到了几片破烂瓦片,剩下的,除了泥,便是泥。
  我又纳闷又可惜,便叫了云显来问,那东墙根的酒去了何处。
  过了将近百年,云显竟还记得我,叫我感动不已。他摸了摸脑袋,非常殷切地道:“啊,全都扔了。”
  云显的表情像极做了什么好事,想得表扬的样子,我又不忍打击他,便和蔼地道:“做什么扔了呢,我是说,那酒埋久了也不会坏的。你是不是觉着它坏了,所以扔了?”
  “不是,”云显严肃地与我点了点头,“小仙是遵照司簿的嘱托,将它们都扔了。司簿那时说要出去看看,还说不要将那些酒给大殿下,扔了就好。司簿还记得否?”
  “记得,记得,”我十分牙疼地回道,又挥挥手叫他回去看门。
  云显原本也不是这样听话的,这孩子怎么这样实心眼。本仙君蹲在数尺深的土坑边,惆怅了许久,方将那坑填上了。
  我与扶霖感叹时,他却又笑话我,说挖得那样深,竟没将东墙根挖倒。那酒还是与他留的,真是没良心透了。
  后头过了许久,一日南海慈航真人与地藏菩萨论罢佛法,恰于冥界经过,又来拜会冥帝,问了一问,说想瞧一瞧长辞。
  我觉着慈航真人准是听了他家鹤使的话,认定了长辞与佛家有缘,才这样青睐。那时候什么法会,也要特意叫他去。此时还要见一见他,莫不是想劝他遁入空门罢。
  慈航真人客气地说罢,冥帝却显了一点难色。
  要见长辞也不难,只是他还在归墟里呆着,总不能叫真人去那里头罢。
  冥帝委婉地提了一提。慈航真人听罢,念了一声佛号,又垂目叹息,说了一声糊涂。
  头一次听着旁的神仙说冥帝的不是,本仙君听得很新鲜,又有些遗憾。可惜慈航真人不知长辞的心愿,不若定能说一说,叫冥帝放他离开冥界。
  冥帝也未拂慈航真人的面子,默了许久,又差了仙使去将长辞带了回来。慈航真人却也未多待,只摇了摇头,便离了去。
  好在冥帝未出尔反尔,长辞不用再在那鬼地方了。
  

  ☆、大梦未觉(四)

  到本仙君觉着时候过得不慢时,离着长辞三千岁的时候只余十年了。
  他在归墟里久不见光,即使冥界光亮也不大,刚回来时,还要遮一遮眼睛。本就不好出门,眼睛不方便,更是整日闭门不出。
  所幸从他于归墟回来到此时,未再发生什么事端。一天天地平淡无奇,这么下去,一晃眼十年也就过了。
  本仙君十分小心眼地以为,之所以未发生什么事端,多半是铃央露面不多的缘故。那时我从凡间回来,好不容易安生下来,才发觉许久未见过她。
  说是瑟阿夫人不知和冥帝赌什么气,三天两头往涂山娘家跑,且一跑就是半年一载的。起初冥帝还十分深情地亲自去涂山接瑟阿夫人。每每瑟阿夫人伤心欲绝地离去,又含情脉脉地回来。跑一趟,接一趟,瑟阿夫人于是更加跑得乐此不疲。如此重复三四次后,有一日,说是因瑟阿夫人新换了根头簪,冥帝却未注意到,瑟阿夫人便恼了。摔了妆奁盒子,红着眼说冥帝从没瞧见过她,说自己不值,又说自己一直都在作践自己,悲痛委屈地说了一堆,又转头回了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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