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没落,他突然瞪了一脚车。我因为惯x_ing往后倒,倒吸了口凉气,连忙拽住他的衣服才坐稳。
他单手握把,右手在空中挥了两下:“走了!”
第12章 12
我认为他突然蹬起车子就是为了给我来个措手不及。因为我对乔雅莹态度不好了,他是在替人家“收拾”我呢。
脑筋转到这里,我认定自己没想错,于是生出一股邪火。我一路上借题发挥,声音就没歇过,跟个碎嘴婆婆似的变着花样骂他,大意都是说他见色忘义。
等到了家楼下,我跳下后座,手脚也施展开来,追着他打。我当然不会下重手,就是意思意思。然而打着打着变了味,我的气早消了,一拳一脚就跟小学生追跑打闹似的。看着是攻击力十足的动作,其实是亲昵的示好。
他一开始是面无表情的,我往他身上扑,他就躲,被我闹得两三级台阶一跨步地往上跑。上了两层楼,他突然转身,居高临下地望向我。我还没来得及追上去,站在低处大喘着气,听着楼梯间里残留的嬉笑回声。借着声控灯昏黄的亮光,我半靠着墙模模糊糊地回望过去,没心没肺地冲他咧嘴一笑。因为预感他已经被我惹到了发怒的边缘,我决定见好就收了。
他看了我的笑,本来是一张皱着眉的严肃脸,悄悄发生了变化,显出明显的矛盾感来,仿佛有两种情绪在打架。打了一阵,大约其中一方占了上风,他猛地垂下定在半空中指着我的手,同时说:“别闹了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灯灭了,没能给我看见他最终的表情。然而我听得清清楚楚,那句“别闹了啊”分明掺杂了认输的笑意。
我对“别闹”这个词是有心理障碍的,可这个却不太一样。我三两步跨到他身边,跺着脚把声控灯弄亮,就为了确认他的表情。
他应该被吓了一跳,因为我是飞速地窜上去的。从黑暗转到光明的一瞬间,我的一张脸就在他眼前突然出现了。
他双手抵着我的肩头,脖子托着脑袋往后躲:“傻笑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很高兴,忍不住要笑。
他被我带出了无缘故的快乐,也笑了出来,把我推正了,在我背上轻拍了下:“别犯傻了,回家。”
我依然是嘻嘻哈哈的样子,进了家门还想和他闹,而他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警告似的攥了一下:“乐叔叔,我们回来了。”
我这才抬起头朝客厅看过去。顶灯没开,只有单人沙发旁边的落地灯亮着,仔细看才能隐约看出个人影来。我爸岔开着四肢,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他年轻时是个英俊青年,在部队练出了匀称漂亮的身材。可当了领导后,一顿顿的饭局吃下来,肚子已经微凸,身体开始发福了。此时那落地灯的光亮笼罩着他的脑袋,仿佛是一座大佛现身。
我小声叫了他一句:“爸……”
他的目光一直不在我的身上,而是注视着骑士。看了一阵,眼睛忽然眯了眯,露出个很慈祥的笑:“回来了。”三个字说得粘黏不断,含含糊糊,分明是喝多了。
我的情绪被我爸这温柔语气逼得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上一秒我还当骑士是亲哥哥,这会儿简直要把他当敌人了。我忍不住地嫉妒,明明我们俩个人站在这里,我叫他爸爸,他叫他叔叔,哪个更亲不用想都明白。可我爸的那点被酒精发酵出来的温柔怎么就不乐意施舍给他的亲儿子呢?
我一气之下猛地把手腕从骑士的手里挣脱了出来。
他转动眼珠瞥了我一眼,又迅速看向我爸:“嗯,我们先回房间了,您也早点休息。”
我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后面,时不时看我爸一眼,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骑士。哪怕只偏一点点就能看到我的,可他始终没有。
我们俩分别走到自己的卧室前,刚要开门,我爸突然叫住了骑士,说:“你的眉眼越长越像你父亲了,小时候倒是看不出来。”
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转身面向我爸,笑着说:“是吗?”
我爸直勾勾盯着他,眼睛发亮。他的眼神很复杂,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思绪。他仿佛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突然低头笑了笑。再抬起头来时,眼里只剩下我渴望了很多年的长辈对晚辈的关怀:“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还不错,乐园x_ing格好,朋友多。”
我爸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继续专心地与他对话:“月考考了第一名?”
“嗯,运气好。”
我爸缓慢地点了点头:“争气。”
他话音没落我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报复x_ing地把门撞出巨大响声。我听不下去,看不下去。让我置身度外地看着自己的亲爸和别人聊家常,实在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我靠在门上,依然能隐约听见他们的你一言我一语。我双手无意识地在门上抓来抓去,想抓到什么。心也是,四处乱撞,想撞到什么。可始终是无用功,只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了。
我行尸走肉地把自己扔到床上,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骑士第一次被我爸带来的那天,我也发了脾气,摔了门。
我揉了揉眼睛,嘴角被不自觉拉扯着往下弯,却笑了出来。肯定是个很难看的笑,幸好没人看到。我的笑是嘲笑,嘲笑自己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副蠢样,一点长进也没有。
第13章 13
13
正当我自己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全情沉浸在悲伤情绪中时,响起了“嘟嘟”两声敲门声,紧跟着骑士的声音:“可以进来吗?”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我很想硬气地喊一声“不可以”,但是喊不出口。我知道得不到我的回应他就会自己开门进来的。于是我面对着阻隔我们俩的那堵墙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摆出一个任谁看都很脆弱无助的姿态。
他果然走进来了,顺手打开了顶灯。
突然亮起的白光刺得我眼泪盈盈,娇气病发作:“关上!”
骑士没跟我作对,立刻把灯关上了。
我背对着他,什么也看不见,但光听声音就能在脑袋里模拟出他的一举一动。
先是拖鞋在木地板上踢踏的声响,我爸的脚步声是笨重实心的,他的脚步声是轻盈空旷的,我妈的脚步声是模糊尖锐的。
再是轱辘转动声,是他拉动了靠背椅。紧接着“嘎吱”一声,是他坐下了。
然后就只剩我俩交织的呼吸声了,我呼吸的节奏比他快很多,跟他的节奏对上几个来回,一会儿就又抢拍似的乱了。我试着控制,放慢速度,使自己一呼一吸都能和他同步。然而这样不到五个来回我就喘不上气了,弄得自己心烦意乱,干脆自暴自弃地呼哧喘起气来,任谁听都是个怒火中烧的状态。
他轻轻笑了声:“生气了?”
我摸到被子一角,猛地一扯,把自己的脑袋捂了个完全,装起缩头乌龟来,闷声闷气地说:“没有!”
轱辘往前滑了几下,应该他凑到了我的床边。一只手扒上我的被子,戏弄似的往下拽:“明明就是生气了啊?”
我和他较劲,拽着被子死不放手,简直是要把被子撕碎的劲头。
不知道他是爱惜被子还是心疼我,主动认了输,手转移到我的肩膀上,哄小孩睡觉似的拍了拍:“行了,别捂着了。本来就不聪明,小心捂缺氧彻底变成傻子了。”
我早就在被子里闷得不舒服了,就等着他给我铺好台阶。所以听了这话立即把脑袋从龟壳里伸了出来,“哼”了一声,意思是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接着安静了好久,椅子“嘎吱”响了声,我以为他要走了,心里失落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失落,反正心里一失落,我就要哭,忍了又忍,眼泪是憋回去了,嘴却是管不住地噘了老高。
但他没走:“对不起。”
这三个字瞬间把我的情绪闸门给摧毁了,我苦着张脸,唰地做起来,面向他盘腿坐着,又气又急地说:“你又没做错什么,跟我说对不起干嘛?”
他果然就坐在我的床边,膝盖已经抵到了床垫边缘,抿着嘴对我笑了笑:“那也对不起。”
我听了脸上肌肉都不听使唤了,根本控制不住,由着它随便拉扯——眉毛蹙成一团,挤着眼睛,嘴噘得更高了,时不时还吸一下鼻子。
他一直盯着我看,看得认真,表情都没变过。突然伸出手,四指在上,大拇指在下,揪住了我的嘴。不管我哼哼唧唧的反抗,他揪着来回摇晃了几下,笑出了声,慢悠悠地说:“真丑!”
我不耐烦地一巴掌扇开他的手,小臂搭在腿上,侧过头去不看他。
又是一阵沉默,我扭得脖子都酸了,心里期盼他赶紧说句话,我才好名正言顺地把脖子扭回去。
他仿佛听见了我的心声:“开台灯可以吗?”
我偷偷舒了口气,看了眼台灯,又垂眼看向他,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向后看,脚在地上一踩,推得椅子往后滑,滑倒了书桌旁边,按开了台灯开关。暖黄色灯光弥漫起的一瞬,他掌心推了下桌子边缘,借力滑了回来。
而在他做这一串动作的时候,我已经蹭到了床边,小腿垂下、胳膊撑在床面上。
他滑得一气呵成,直撞到了床垫才停。停的位置也很巧——他双腿岔开着,直接把我圈在了他的两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