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实在不知道父亲好在哪里,而唯一的好,或许就是他大少爷的身份让身边的人都对他恭恭敬敬。他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也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他们家是富有的,而他想要的东西几乎都能得到。
可是一年之后跟随克鲁的姐姐回到章鱼家,一切都变了。
克鲁的姐姐对他有感情,裂岩群岛里领主家的孩子基本都是辅助带大的。所以克鲁的姐姐黛比对他比对克鲁还要好,她希望尽可给杰兰特营造一种仍然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
但偏偏杰兰特的命运就他妈那么坑,这样的日子还没过上一年,黛比也意外身亡了。
记得在那场葬礼上,克鲁坐在他旁边一直哭。虽然杰兰特不知道克鲁为什么会哭,毕竟黛比对克鲁总是一副嫌弃的态度。
但杰兰特也很难过,而且他相信这不是意外,他相信黛比的死亡有另外的解释。
“他曾经给过我帮助,很大的帮助,”那只雄x_ing水母继续说,指了指自己完好的一边脸,“如果不是巴罗,我这边脸也毁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看清对方的容貌后,杰兰特也不再害怕。
虽然溃烂的一边实在令人作呕,但看得出那是体内毒素泛滥造成的,并不具备传染x_ing。
“我是处刑队的,”那人神经质地瞥了瞥嘴角,把兜帽拉得更严实,“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你父亲说过,我们在抓捕一些怪物。”
“什么怪物?”杰兰特没有听说过,他太少机会和父亲交流了,而家中的仆人和侍从也绝对不会和一个孩子谈论公事。
“一种混合了海民能力的……陆地上的巫师。”那人说。
“……我不明白。”
在杰兰特的理解中,海巫就是海巫,陆地巫师就是陆地巫师。虽然他们从古至今就相互为敌,就像海兽利维坦永远与陆兽贝希摩斯为敌一样。但两个物种已经不相往来了很多年,他们之间有非常严重的*殖隔离,根本不可能产生后代。
对方似乎看出了杰兰特的疑惑,解释——“它们是用一种药物改造出来的,经过很多代的药物改造,最终变成了怪物的模样。”
“改造……改造什么?改造陆地上的巫师?”
“对,改造它们的身体机能,让它们能像我们一样感知矿石的存在,拥有cao控自然气候的能力。”
海巫和陆地巫师有着非常显著的区别,其一无非是身体形态上的不同。
海巫具备一半海兽的基因,所以他们能变成某些海洋物种,可以用鱼类的频率进行交流,也可以具有某种海洋生物的感官。
比如杰兰特是海蛇与人类的后代,那杰兰特也能变成一条完整的蛇,并且拥有和海蛇一模一样的毒液。
而陆地上的巫师不行,陆地上的巫师想要变成动物,法力必须十分高强。可纵然他们变成了蛇,他们也没有毒液,也就是说他们不能拥有除了外形以外的动物特征。
其二,海巫是不用魔杖的。他们的法力来源于自然之力,所以能感知矿石,cao控天气。虽然不能精确施法,但一旦他们的自然力运用娴熟,可以改变大范围内的气候情况,随时召唤风雨雷电。
而陆地上的巫师也不行。陆地上的巫师大多使用魔杖,法力精确、尖锐、快速。虽然不能大范围内地释放法力,但只消一记咒力,就能让一名海巫毙命。
按照眼前这只雄x_ing水母的说法,如果有一种药物能让陆地上的巫师具有海民的能力,也就意味着——“那是陆地上巫师针对海巫特征,专门打造的特种部队。”
“但……它们不存在。”杰兰特道。如果存在的话,现在裂岩群岛已经战火纷飞。他们早就没有了安逸,更不要说在学校里待腻了,偷偷跑出去消遣消遣。
“存在,但非常不稳定。所以它们被造出来之后,又被下令全部剿灭,而我的工作——”水母压低了声音,“就是把它们收罗回来。你知道,陆地巫师在研究我们,我们也得研究他们。否则一旦他们改造成功,我们连应付的方法也没有。”
而这只雄x_ing水母,便是其中一支搜罗怪物的小队的队长。
“我的任务失败过一次,被陆地上的巫师抓了。我逃出来之后,卫戍家族特鲁多不再信任我,他们相信陆地上的巫师已经从我身上拷问出了信息,所以决定把我和我小队仅剩的人全部肃清。”
他和自己的队员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喝下□□,□□刚喝下去时没有感觉,当天晚上便能在睡梦中长眠。再经过一晚上的尸体腐化,第二天已经面目全非。
于是这几名曾被抓捕又侥幸逃生的队员很快便成了无名又无法辨认的尸体,被海龟家统一抛进大海。
“其他人都死了,我命大,你父亲救了我。他把毒素控制在我一半的身体里,所以……”那人又苦笑了一下,再次指了指自己半张脸。
杰兰特有些回不过神。
他敢发誓,自己真的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海蛇家和章鱼家的消息是很灵通的,但他甚至连风言风语也没听到过。
“他担保了我,他以他的名誉起誓我并非叛徒,留了我半条命。”
但这是不可行的,因为关于怪物的一切都是秘密。处刑队直接听命于卫戍海龟家,整个裂岩群岛也只有海龟家和裂岩首领知道这些。
那些怪物无法被准确定义到底是陆地巫师还是海民,而拿它们作为研究材料,将很有可能违反海民不可相互伤害的律法,触犯这条律法,则要被同胞分食。
虽然卫戍家族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整个行动都太受争议。虽然他们从不竞争领主的职位,但他们的权威是不可动摇的,民心是不可动摇的,民众对他们的信任也是不可动摇的。
否则,他们无法继续维持裂岩群岛固有的秩序。
这只被毁了半张脸的水母太深入这个秘密了,他看到了裂岩群岛的黑暗面,所以他不可见光。
“我不知道巴罗后来受了谁的威胁,也不知道他选择自杀的真正原因。那时候我一直被他保护在地下室里,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突然让我上船离开,”那人继续说,“他交给我几瓶药剂,让我带上药剂后,再也不要回来。”
杰兰特是聪明的,他重新把对方的话捋了一遍后,得出了结论——“你回来是为了见我。”
“对,你是海蛇家最后的人,那些药剂最终得交还你的手上,”那人说着再次笑开,感慨,“我只是想看看这次那些赏金猎人又抓到了多少怪物,压根没做好准备回裂岩群岛,但我万没想到会在这艘船上碰到你。”
杰兰特的眉心蹙了一下。
虽然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却让他难以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警惕地往后坐了一点,低头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再次续上话题——“那些药剂是什么作用,我不相信我父亲这一点也没告诉你。”
“那是他和他的辅助黛比的研究成果,”水母干脆地坦白,“是让那些怪物稳定海民基因并镇定下来的,唯一的解药。”
杰兰特还想再问,却突然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黛比“意外”的原因,因为黛比不愿意交出解药,也不愿意把研究成果毁掉,更不愿意让巴罗和自己的所有付出与庇佑付诸东流,毕竟——
“卫戍家族想要的结果并不是怪物们镇定,也并不想救赎它们,否则它们就变成了真正的、毫无争议的海民,而卫戍家族的罪便确凿是在伤害同胞了。”
一旦罪名成立,卫戍家族所做的一切——不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都将被几十万海民质疑。
海龟家将被推上风口浪尖,裂岩岛现存的卫戍体系也会被打破,从而,掀起一波震动裂岩群岛秩序的浪潮。
TBC
第24章 (16)我是个巫师(上)
特里斯坦觉得他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常常把加雷斯带在身边。
他就应该像加雷斯还不懂事的时候一样,随便把他藏在某个安全的地点,等到风平浪静拨云见日后,再把他接出来。
这样既能避免加雷斯受伤,还能避免特里斯坦自己受伤。
事到如今,特里斯坦不得不承认加雷斯的智商是他穷尽一生也无法拔高的短板,而这样的硬伤会让两人陷入重重的危机。
比如现在。
特里斯坦完全有理由相信,在十分钟前他已经成功地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加雷斯被认定成一个普通的人类,那其他人只需要把他送回人类的那一边,然后把他一榔头敲晕了就成。
他醒来会觉着一切都是一场梦,即便他想对身边所有人说他所见到的一切,身边的人也会把他说的话当成疯言疯语,茶余饭后稍微聊一聊——那个赏金猎人疯了,听说他的老伙伴抛弃了他,然后他就精神失常了——而再过一段时间,人们连茶余饭后都懒得再谈,这事也就只存在于加雷斯的心底。
这对加雷斯很残忍,但也是保护他的方法。特里斯坦会就此和加雷斯分别,但特里斯坦总有办法再逃出去,毕竟他身上有的是纹身,他是主人的阶级,那他就必须先送回蜘蛛家,之后再由蜘蛛家定夺是把他送入大牢,还是关在家里软禁。
特里斯坦相信加雷斯的求生能力,说到底他们也在外头混饭吃了那么多年,简单地照顾自己还是做得到的。
虽然加雷斯可能会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内酗酒度日,偶尔想起自己就抓心挠肺地难受,也很有可能到处搜寻特里斯坦的行踪,却因日日一无所获而愁苦不已,但时间是良药,可以冲淡悲伤、治愈创痕。
而同时,时间夺不走加雷斯的敏锐的机警。他可以不赚钱,但绝对不会饿死。
他不是普通的人,他在普通人的世界可以活下去。
可偏偏加雷斯就是不依,眼见着其余的人要把他往门外拖,特里斯坦却一语不发,加雷斯便慌了。
他当然慌了,特里斯坦一旦离开他的身边他就会发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头就像打鼓一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