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赶紧挣扎了一下,不让那两个力气大到不可思议的家伙把他往后拖,冲着特里斯坦也冲着那白胡子老头喊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送你回去。”老头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那特里斯坦——”
“他是我们这边的人,他不能跟你回去,”老头浑浊的眼珠转了一下,又落到那还没有扣上扣子而露出的纹身上。
加雷斯很不喜欢这个眼神,就像自己吃的面包被别人舔了一口一样恶心。他皱起眉头,更强烈地抗议——“不行!特里斯坦在哪我就在哪,我我我跟了他那么多年,你说不是我世界就不是我世界——”
“加雷斯!”特里斯坦吼了一声,把加雷斯的抱怨打断。
他拧着眉头瞪着自己的老伙计,示意他不要多言。特里斯坦的表情非常冷峻,一刹那确实把加雷斯镇住了。加雷斯很少看到对方这样的表情,印象中只有两次。
一次是在很多年前,加雷斯无意中把特里斯坦的一个小布包弄丢了。
加雷斯并不知道布包里有什么东西,他从来就没因为好奇而打开看过。但特里斯坦说那是他和他的过去唯一的牵连,现在弄丢了,就找不回去了。
那时候特里斯坦冲他发了很大的火,然后就摆出了这样的表情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这样的表情持续了一整个晚上,即使加雷斯让特里斯坦给自己注入法力,特里斯坦居然也不干,可想而知那件事对特里斯坦的影响很大。
而另一次,就是加雷斯把傻子捡回来的时候。
特里斯坦也是一脸冷峻地望着傻子,然后瞬间换成嫌弃的表情,催促加雷斯——去去去,哪捡回来的丢哪去,别给我们添麻烦。
事实证明特里斯坦是对的,虽然没有把自己露出这副表情的原因和加雷斯说清楚,但把傻子捡回来后确实给他们俩带来了很多麻烦。
现在这麻烦居然还要把他俩拆开。
对此,加雷斯不能忍。
所以他只是愣了几秒,随后便扯着嗓子再一次朝特里斯坦吼道——“我不走!我和你就是一路的!我他妈就没除了你之外的熟人!你让我去哪,我——”
说到一半,加雷斯突然停住了,他忽然想起了特里斯坦之所以被带走而自己则被丢回去的关键因素,于是他猛地一扯双臂——尽管还是没有扯开身后两个人的钳制——骂道——“妈的,你们不能把我放走,老子也是有身份的人!我也是那什么尼玛……什么什么克尼!”
这话一出,特里斯坦无语凝噎。
他为加雷斯对自己的依赖和守护非常感动,毕竟他们已经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如果加雷斯头也不回地走了,虽然这是最好的结果,但特里斯坦还是会伤心的。
所以他接受加雷斯的抗拒,稍微抗拒一下他便心满意足,这证明二十来年他没有白养加雷斯。那无论之后自己要接受什么命运,特里斯坦的心头都会有念想。
人一旦有了执着,生命力就变得顽强,特里斯坦会因这份顽强而有勇气面对蜘蛛家以及过去二十年欠下的债。他是一名赏金猎人,他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所以他会承担应有的后果,也会有觉悟一个人替加雷斯承担。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加雷斯的执着再加上他超低的双商,完全没有意识到特里斯坦就是故意在隐瞒他胸口有烙印的真相。
加雷斯在两人停住动作的片刻第三次挣扎了一下,这一回他成功地把双手抽了出来,二话不说,扯开衣服露出毛茸茸的胸口。
“看清楚没有!”加雷斯满意地享受着周围人头来的极其诧异且惊恐的目光,大剌剌地展示着他的胸肌以及杂Cao丛生之中一处寸Cao不生的小小方圆——“老子也是蜘蛛家的!老子也是——”
岂料他话还没说完,白胡子老头就突然举起了魔法木奉木奉。嘴唇动都没动,一记红色的咒光便从杖尖s_h_è 出,朝加雷斯胸口的一处直直地s_h_è 去。
特里斯坦眼疾手快,趁着没人摁住他,赶紧朝前一个猛扑,把加雷斯扑倒在地。
咒光没有打中加雷斯,却打中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穿着袍子的守卫。只见那守卫胸口瞬间被烧出一个孔洞,而守卫也突然没了知觉,直直地向后躺倒。
“快!快跑!你他妈个傻逼!”特里斯坦拍了一把加雷斯的肩膀,一骨碌滚到侧旁,带着加雷斯就往大门的位置冲去。
加雷斯也马上反应过来——但凡不用脑子的行动,他就反应特别快——跟着特里斯坦跑向大门。
“抓住他!他……他是个畜生!”白胡子老头突然咆哮。
一声令下,会议室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纷纷举起了魔杖。
一道一道鲜红的光芒从杖尖s_h_è 出,擦在特里斯坦的面颊,越过加雷斯的肩膀。它们如疾风骤雨般爆发,噼啪作响,把门板凿出焦黑的孔洞,又打碎门廊旁繁复的浮雕。
墙壁上色彩浓重的纹绘也迅速扭动起来,形成一个个旋转的漩涡,漩涡中间溢出一阵阵黑色的烟雾,那烟雾变成手的模样,似乎要把特里斯坦和加雷斯抓在掌心。
但还好,赏金猎人的经验在此刻显出了功效。加雷斯马上俯下身子,伸手去够大门上的c-h-a销。而特里斯坦则闪到墙的另一边,试着去抓先前被击倒的侍卫的魔杖。
也不知道那c-h-a销是不是也被施了法术,就像焊死在门上一样。加雷斯不得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手背和手臂上的青筋几乎都要爆裂了,才把c-h-a销扯开。
虽然手指边中了一记咒光,使得他小拇指瞬间被烧焦,但他马上把手收了回来,忍住疼痛,及时地用身体猛撞那扇厚实的木门。
而此刻特里斯坦也够到了魔杖边缘,他利索地折返,在加雷斯把大门撞出缝隙之际,把加雷斯推出门缝,自己也紧跟着挤了出去。
他们不得不庆幸这间会议室很大,让他们有那么几秒的时间逃生。而当他们出了门缝时,其余的人也已经绕过会议桌追了过来。
加雷斯当机立断,再次狠撞大门。特里斯坦也卯足一股劲,一同把整个身子往门上摔去。
小小的缝隙立即合拢,只有闷闷的响声预示着咒光仍然接连地打在门上。
特里斯坦不敢停歇,扯了加雷斯一把,便朝那条幽深的走廊跑去。
他们在迷宫般的回廊里兜兜转转,直到听不见后方传来的声音,才找到一个像是杂物间的小房,推开房门,躲进了里面。
“妈的……痛死我了。”加雷斯立马席地而坐,扯掉衣服的一角在小手指上缠了几缠。小拇指已经被烧黑了,没有多少鲜血。但加雷斯看到就觉着很痛,他估计要成九指猎人了。
“妈的……我、我他妈才是痛死了好吗……”特里斯坦则沿着一个墙面滑下,骤然脱力一般,把魔杖丢在自己的面前。
加雷斯刚想说你他妈痛什么你又没中招,却发现魔杖上有斑斑驳驳的血迹,而沿着魔杖往后看,特里斯坦整条手臂竟都是鲜血。
鲜血不住外涌,已经把他薄薄的、穿皱了的衬衣染红了一半。
就在特里斯坦把加雷斯推出大门的一刻,他也中了一记咒语,只是那咒语没有把他的伤口灼烧,而是沿着手臂,斜斜地划了深深的一道。
那一道伤口深不可测,加雷斯甚至能看得到里面翻出的鲜红的嫩r_ou_。
TBC
第25章 (16)我是个巫师(下)
“别告诉我你是个巫师。”好不容易帮特里斯坦止了血,加雷斯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虽然摆在面前的魔杖太明显了,但加雷斯还是想得到否定的答案——他无法想象他的同伴是个巫师,即便是,也一定是个天分不高的家伙,不然怎么可能几十年没见他变出个花样。
“……我还真是。”特里斯坦活动了一下筋骨,找到一个角落把身子架在上面,朝着魔杖扬了扬下巴,“不过好久没用了,估计不太会了。”
“那你试试,”加雷斯替他捡起了魔杖,塞进特里斯坦手里,“变个……变根烟抽抽,给我压压惊。”
“……我他妈还变个润///滑///剂///给你受///受///精。你以为想变啥就变啥,那巫师都不用干活了,直接变个金山银山到世界另一边享福了。”
特里斯坦一边嘟囔着,一边捏着魔杖比划。
其实他已经不记得什么咒语了,勉强只记得几个音节。但音节如何排列组合,念出音节时又如何运行自己的经脉却完全没了印象。
他把魔杖举起又放下,然后又举起来。接着像端枪瞄准一样,瞄准不远处的一只小花瓶。
他打算把这个花瓶炸碎,这个应该还是可以的。毕竟他都能凭记忆把法术绳解开了,意味着即便只是隐约的印象,那隐约也是对的。
“看好了。”他踢踢加雷斯让他注意,然后深吸一口气,默默地在心里念诵了几个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大概发音没错的字节。
迅疾,一记淡红色的咒光朝花瓶飞去。
加雷斯惊喜不已,倒抽一口——
不,他那一口凉气还没抽完,咒光就不见了。好像被空气冲淡了一样,咒光随着行进的距离拉长,颜色则越来越淡,还没碰到花瓶,就彻底烟消云散。
“……刚才不算,我没做好准备,再来。”特里斯坦再次踢踢加雷斯,示意他这回才是认真的。然后清了清嗓子,重新屏息凝视前方。
他稳住心跳,保持冷静,就像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一样,端着魔法棍子一动不动。
而后,虽然不知道准不准确,但一定是十分清晰地把咒语再在心里念了一遍。
魔杖尖端又一次闪烁了红光,红光骤然飞出,如s_h_è 出的箭矢。这一回它的颜色非常鲜艳,向着花瓶的方向窜去。
加雷斯欣喜若狂,再次倒吸一口——
可惜这回他的凉气还是没有吸完,别人释放出来的咒光都是有力而笔直向前的,但特里斯坦的咒光居然像抛物线一样,还没过到一半,就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