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克鲁,那你家里收拾好了吗?”
克鲁沉思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他说做了大扫除,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就能请莱马洛克去做客了。
莱马洛克挠挠毛毛的小脑袋,晃晃头,再问,“那……克鲁,你会和我哥哥在一起吗?”
克鲁被这问题问住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他必须要直截了当地和高文谈一谈。
高文在夕阳扫过海面之后回到家中,和华德一起。华德说如果没有急事,那就先用晚餐。怎么样都得酒足饭饱,才有力气解决问题。
克鲁不敢直视华德的眼睛,他总觉得自己的意图被华德看穿了。他没有拒绝,坐在高文身边安静地吃着盘子里的小虾米和蛤蜊。
晚饭过后华德又上了酒,让他们多喝几杯。华德说,“喝了海胆酒就会有胆量,所以裴迪总有胆量,面对谁都有胆量。”
提到裴迪时,克鲁和高文同时怔了一下。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雷尔,只不过抱以截然相反的心情。
不过这话说出来,克鲁更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华德并不掩饰自己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克鲁。直到克鲁的触手有点打颤,华德才举起杯子,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而高文还一无所知。
克鲁比平日里喝得都多一些,等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华德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仆从问他今晚为什么歇息那么早,他只是摆摆手,道——“孩子们要谈事情,我就不干涉了。”
是的,克鲁和高文要使用书房。只是一开始,克鲁只是跟随高文来到他个人的小厅中。
高文很诧异克鲁的来访,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对克鲁说。
可惜自从上一回可怕的遭遇过后,克鲁比之前更坚决地斩断与他的往来。既不回复他的信件,也拒绝他去海城学校或章鱼家探视。
高文不止一次想过,或许克鲁已经不再想做自己的辅助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又选择什么时机挑明罢了。
可是高文不舍得。即便那些事情发生在克鲁身上,让他周身沾满了不洁的印记,他却还是想要克鲁。
克鲁逐渐散发出的光芒让他没有办法忽视对方,而现在克鲁就站在他的面前。平静,漂亮,一身褐色的长袍也无法盖住他愈发出脱得高挑的身形。
只是克鲁的眼神十分陌生和冷淡,面对高文的态度仿若面对着仅有一面之缘的过客。
克鲁自顾自地把房门关好反锁,再把窗户和窗帘全部拉上。然后低下头,站在高文的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您还准备立我为辅助吗?”
高文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然而他忽然意识到克鲁看不到他的点头,于是走近几步,想用手指托起克鲁的下巴。
但克鲁没有允许高文这么做,他立即用触手卷住高文的手腕拉开,再次重申了自己的问题——“能先回答我吗,您——还准备立我为辅助吗?”
“是的。”高文看了看被卷住的手腕,坚定地道。这是他几年前就立下的誓言,也是他从来没有动摇过的念头。
虽然他隐约猜到发生在克鲁身上的事,但克鲁是受害者,是被强迫的一员,这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他和克鲁在外人面前绝口不提,那就没有家规的束缚。
但克鲁不这么想。
他后退了一点,顿了顿,说——“依照海怪家的家规,但凡在初夜之前被污染过,必须鞭笞二十,以赎清自身的不洁,我没有记错吧?”
高文胸口一窒。
自家的家规高文当然清楚,只是他不明白克鲁说这话的意思。
高文咬了咬牙关,坦诚,“你没有记错,但你是被强迫的。这不是你的过错,家规自然有它有待完善的地方,我认为在这方面——”
“但它当下就是如此,不是吗?”现在克鲁抬起头来了,他望着高文的眼睛,语气依然坚定,“那您告诉我,您愿意继续立我为辅助,是不是因为同情我,是不是因为责任感、保护欲,以及您想要伸张的正义?”
这话一出,高文哑然。
他没有想过克鲁会这么问他,也没有料到彼此最尴尬的一点竟毫无防备地被点破。
他承认,在最初的时候,尤其是头一两年、自己和克鲁还不甚熟悉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没有动过爱情,只是因为这一个办法能救无辜的克鲁于水火之中,所以他愿意付出与牺牲。
可之后这两年却不一样了。
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摸不准那感觉到底是因克鲁的外貌、x_ing格还是能力的改变而随之变化。他只知道他越来越认为克鲁应该属于他,而他反而开始害怕——如果克鲁反悔了,该怎么办。
虽然未曾尝过恋爱的滋味,但他明白患得患失必然是动了感情的结果。
如果让他现在就说他爱克鲁,未免太过轻浮与随便。但如果说现在还是凭借单纯的正义感在一起,高文可以肯定——“不,不是。”
“那是什么?”克鲁步步紧逼。
高文张张嘴,却说不出口。
这让他怎么说,这就像逼着一个未经人事的男孩描述他最隐秘、最原始的欲望一般艰难。
高文有欲望,他是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无论是生理机能还是心理成长,他都必然会产生一些关于x_ing方面的悸动。那欲望掺杂在他和克鲁点点滴滴的接触里,难以准确捕捉,却又无所遁形。
高文不会说在他第一次试探克鲁情感,把母亲回信的内容告诉对方时,克鲁面颊染红的一刹那非常好看。也不会说在他无意中碰到克鲁的触手,克鲁那小小的抽动会撩中他的心弦。
更不会说当他看到克鲁赤身裸体,在他的怀中颤抖地哭泣时,他心底涌现出的一刹那想要亲吻、想要抱得更紧、想要和对方合二为一的冲动。
这些他都不会说,那太难以启齿了。因为克鲁遇到他的时候,总是脆弱的、受伤的、需要保护的,如果他承认在那些时候曾经点燃过体内深藏的兽x_ing,他将认为自己有罪。
可是他仍然渴望。就像他先前渴望抬起克鲁的下巴一样,他渴望能够让克鲁自然而然地靠近他,正如雷尔在黑暗中贴上来的一刹那。
他和雷尔在黑暗中接吻,感受到的更多是诧异与不解。可只消想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小章鱼往他的身上依偎,他就觉得身体里有一些奇怪的热流涌动。
那些热流在他入睡之前和初醒之际最为鲜明与强烈,他会幻想和期待克鲁最终成为自己所有物的那一天。这份冲动何其陌生和尖锐,在他的脑子里一天一天愈发强势。
于是他也会触碰自己的欲望,在某些迷糊的时刻放纵头脑中的画面。在梦境中压住对方,再先于现实一步,独自把欲望释放出来。
更不用说之前毫不在意,而现在只要想一想就如鲠在喉的杰兰特。
他知道自己和克鲁的基础远不如对方和杰兰特的深厚,一旦杰兰特回来了,甚至再次靠近克鲁,他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高文几乎没有被人比下去的经历,而他不希望也不敢想象,如果克鲁在他和杰兰特之间选择,他会报以怎样的心情。
也因此,他希望杰兰特不会再回来。他明白这是错的和自私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他把手从克鲁的触手中抽出来,错开了目光。
“……我说不出那些话,”高文有些丧气地叹息,无奈地摇摇头——“但你应该知道我……我对你有想法。”
克鲁明白了。他听得懂高文的言外之意,但他还是要进一步确认。
他没有靠上前,而是和高文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两人僵持了一会,克鲁再次开口——“您同情我是一部分,您想要和我交pei是另一部分,这两部分结合在一起,坚定了您立我为辅助的信念,为此您甚至不在乎我曾经——”
“我说了不是的!”高文有些烦躁,他不喜欢克鲁这样把话题赤luo裸地说出来。
克鲁长大了,他在这一方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不好的事,反而比高文更冷静和成熟。
高文吼了一声后,马上深呼吸让自己平复下来。
克鲁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等高文自行调整。
高文的手撑在书桌上,努力地把思路捋清楚。他有点看不懂克鲁,他已经表明了自己不在意那些,为什么克鲁还非得要把同情和欲望分得那么清楚,为什么一定要追根究底自己要立他为辅助的原因。
那些原因就像错综复杂的线团,怎么可能一条一条摆明。
高文苦恼地掐了掐眉心,重新抬起头来时换上了一贯的严肃态度——“如果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已经不想做我的辅助了,没有问题,我承受得住,只要你确定。”
TBC
第95章 (51)救赎的鞭刑(下)
很多年后克鲁回想,是不是就是那一夜,高文第一次看到了真实的自己。因为高文的眼神是疏离的,忌惮的,防备的。
他看着克鲁不像是看着未来的爱人,反而像看着一个对手。
虽然那神色凛冽,但克鲁知道在他真正地和高文结合之前,他需要让高文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高文见着克鲁不说话,以为克鲁默认了他的说法。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很抱歉,我没有想过我会给你造成困扰。我的初衷是为了保护你,但到了现在这一刻我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把你当成了我的人,所以我——”
高文说不下去,要他直视心中的欲望实在太难了。
华德曾一再地教育他要以学业为重,以事业为重。即便他有克莱门特那样一个爱情至上的母亲,但母亲陪伴高文的时间是有限的,他更多的还是受到父亲的影响。
父亲是一个极其内敛的人,他对处理情感问题的不擅长有克莱门特帮他补全。但高文继承了父亲的短板,却无人替他应对。
既然如此,克鲁决定推他一把。
“那就是确定了。”克鲁打断了他,高文说到这一步,他已经有了决断。只要高文不是为着同情和正义感和他在一起,那他们的结合就有好的几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