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的话语完全落下,就有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脸颊旁,和以往一般淡然柔和的脸庞就在眼前:“大白天的,就不要说胡话了。”
伏在他膝上的人紧紧盯着他的脸庞,像是要将这张脸铭刻在心中一般,目光是从未见过的执着沉郁:“那一日,我在马车上,看着你含笑望着我,说出是逍遥王世子的那一刻——我看着你,就好似看着黑暗中,突然燃起的火焰。”
即使那点火焰会烧灼肌肤,会燃烧吞噬所有思索,但那一点微亮的温暖,让他不惜任何代价,也一定要得到手中。
“你知道么?”说罢这话,他不等面前的人回答,就抬手隔着衣衫按住了江洛玉胸口处的那块冰冷的万毒石,“当初,看见你用冰肌玉骨膏的时候,我闻见那血婴砂的香气,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么多年,为了练母父教给我的慕容氏秘法,我不得不每个月圆之夜浸在冰冷的潭水中,直到最后功成——但即使是在寒冬之时泡入那水中,也没有感觉到那样的冷意。”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據拍色的眼底掠过无奈无力之色,只是神色淡淡一闪而过,且在江洛玉还未察觉到的时候,突然完全消失不见。
“除了今日,你的眼底,无时无刻都有着恨怨,我不论如何努力,不论怎么做……都无法解你的恨怨……你那样对江慧,对南静隆,那样折磨自己,甚至连子嗣这样的事情都可以用来做筹码,我不知如何劝你,更不知该不该劝你。”
听他说起自己的前世恨怨,江洛玉忍不住皱了皱眉,想起两人之前数次为了南静隆的争吵,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你既然知晓我不是因为对南静隆有爱恋之意,为何一定要与我争论?”
“我害怕。”伏在他膝上的人苦笑一声,渐渐直起身来,目光复杂的望着他,一字一顿说道,“我无时无刻都在害怕。不敢确定,不敢往前——看着你向他们报仇,就像是在刀尖上走着,我却没办法让你放手。为此我曾憎恨自己,为何是个这样懦弱的人?”
“可我清楚。”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骤然停顿,眸底闪过了难以掩饰的痛楚和恐惧——这是第一次,江洛玉从他的眼底看到这般,只要看一眼便忍不住为之心揪的神色。
“我已经失去了母父,不能再失去你。”
江洛玉抿了抿唇,怔怔盯着他毫不掩饰的神色,直到那人垂下眸子准备转过身去时,才骤然抓紧了那人的手指,强忍住自己盈然的泪意,抱紧了他的肩膀。
“对不起。”他低声喃喃着,脸颊贴上那人铺开在阳光下乌缎般的长发,“……对不起。
抬手将那人背对着自己的身体扳回来,用指尖描绘着那人如画的眉眼,江洛玉忍不住一点点靠近,试探着将自己的唇靠近,可还没等他触碰上,就被白衣人一把搂住了腰,簌簌的雪白梨花落下掩去了衣衫摩挲,极尽亲密的触碰声响。
树外的阳光渐渐暗了下来,一片白云慢悠悠的从蓝天上漂浮而过。
江洛玉闭目靠在他怀中,许久才喘匀了一口气,复又露出淡淡的笑容来,靠紧了那人冰冷的肌肤:“我的仇已经报了——我答应你,不会再为难自己。相对的,你也不要自己一人去钻牛角尖,好么?”
那人静默着没有出声,只是良久之后,突然松开了握着江洛玉的手,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他的掌心中。
“这不是你母父的遗物么,给我做什么?”
江洛玉察觉到他的动作,又感觉手上一凉,下意识握紧了手指,将那东西凑到自己眼前来看清楚,却发现那是上次白敏玉差点被毒死时,交给自己的白色玉章,指尖不自觉摩挲着玉章上浮雕出来的郦鸟,又将那玉章翻了过来,看向有字的那一面。
“上次未曾细看,这时候细细看来,仿佛有些眼熟,这上面的字是金文么?”
抱着他的人点了点头,仿佛是任由他看一般,江洛玉便抿了抿唇,目光细细的掠过那上面刻着的字。
“慕——容——天——宝——”细细的看了一会,江洛玉认出上面的字,却在一字字读出来的时候,脸色瞬间变为凝重,“慕容天宝!”
那枚玉章被扣在掌心中,江洛玉紧紧盯着那上面的字,又翻过来看了看其上雕成的郦鸟,眼底浮现了惊愕之色,问道:“这是慕容家主代代相传,从大金玉玺上分离下来的四块印玺,也是分别交给四大家族的镇族之宝之一的,慕容天宝?”
“母父留给我的,除了那块万毒石,就只有这个了。”慕容昊闻言,目光从他掌心中的那块玉章上掠过,眼底深处不仅有着难以言表的怅惘,更有深切的怀恋,“你拿着。”
江洛玉听他应是,不由心中一跳,唇边的笑容深了些,突然仰头直视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拿这个做定情信物么?”
抱着他的人闻言,却并未说话,只是定定凝视着他,片刻后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第211章 江雄责问
“好,既然你给了我,那这东西我就收下了,作为交换……”看见他点头,江洛玉心中一震,迅速敛下了眼眉,不敢和他对视,思索片刻后,却从身上的暗袋上摸出了另一枚翡翠圆章,碧莹莹的拍在了慕容昊身上。
“这是母妃再世的时候给我的私印,这么多年我一直戴在身上,既然你给了我慕容天宝,这个就给你罢。”
白衣人接过那枚小印,发现那玉印用的玉乃是老坑翡翠,颜色清亮入手温润,又低头看了看那上面的字,讶异的发现其上居然镌刻的也是金文,字迹斧刻刀削一般硬挺,好似是出自男子之手。
“宸华?”
“宸华。”
江洛玉低声重复了一次,手指触到那玉章碧色的纹理,动作轻柔。
“母妃说,这是母妃的亲人,照我猜想,大概就是我的外祖父——这一代的白家家主交给母妃的东西,也是我的小字,是父王和母妃在那次出征前给我做生辰礼物的,却没想到,他们一去就没能回来……除了母妃和父王,还没有其他人能这么唤我。”
话音未落,他抬起头来,含笑看了他一眼,眉眼之间虽有柔和,却有深藏于其中的笃定:“如今给了你,若是不小心丟了,我可不饶你。”
“不会的。”眼看着那枚翡翠玉章折s_h_è 出迷离的碧色光芒,白衣人握紧了手指,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唇角的笑影像是糅合了阳光般,第一次露出灿金色的光芒。
“宸华。”
天色渐晚,日光收敛了些。
一身青衣的人慢悠悠的下了马车,回首望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白衣人,手中的象牙骨扇轻轻一拍,缓步朝着曲曲折折的回廊上走去,逐月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家主子,又不时去看他身后跟着的白衣人,笑容不由更灿烂了。
走了没有几步,晚霞就急忙忙的跑到他面前,行礼道:“参见世子。”
江洛玉抬了抬手,含笑应道:“起来罢,怎么了?”
“回世子,是郡王殿下吩咐,请您立即去东府书房一趟。”
“叔父?”听闻是百八十年不见一面的郡王江雄找,江洛玉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面上却仍是淡笑,不曾先挪动脚步,反而问道,“他唤我做什么?”
晚霞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江洛玉也就没有在追问下去,而是侧过身来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抬手抚平了他白色的袖袍角,突然轻声嘱咐道:“虽然昨日的事情是你设的局,可让你姑姑担心也不好,现下你去一趟告诉她你平安无事罢。”
白衣人听着他这明显就是要把自己支走的话,又看着他成竹在胸的神色,便知道他是猜出了什么事情,也不怎么担忧,想了想他的话后,就极为缓慢的点了点头。
就算他自己不打算告之姑姑,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又在碧波苑中消失了几日,难免不会有人说漏嘴,这么一去也正好安了姑姑的心,更何况江雄来叫江洛玉,自己也肯定不能跟着去的。
目送着慕容昊的身形走远,江洛玉收回了眸光,神色自然的示意逐月跟着自己:“我们走
”
〇
一路到了东府的垂花门前,和江雄的小厮一通客气之后,逐月被留在了院子外面,江洛玉则独自一人走到了书房门前,弓着身子神色恭敬的敲了敲门。
等到里面有人应了一声,江洛玉推开房门走进去,抬手对着书桌前的人躬身:“侄儿见过
叔父。”
江雄背对着他站着,闻言连头也没回:“坐。”
“曰,,
疋。
江洛玉低眉顺眼的坐下没多久,还未开口问江雄叫自己过来做什么,就听见站在不远处的江雄有些冷漠,又夹杂责问的声音:“今天一天,你跑到哪里去了?”
说罢这话,他看着椅子上的青衣少年立即要开口说话,生怕江洛玉不承认似的,连忙再度开口先堵住这个话头:“你不必想着如何蒙骗本王,本王今日派人去了碧波苑好几次,碧波苑中的主子在不在,本王还是能看出来的。”
江洛玉一听他提起今日出府的事情,便知道这事是难以善了,可关键是他并非女子而是个男双,男双和男子按理是一般无二,平时出府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除了可能被人说加冠之前行为浪荡,其余的又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