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叔父,侄儿是有私事缠身,却又不想扰了叔父和祖母,这才假装告病出外处理,并非是心中有意怠慢祖母和叔父……”
江雄也知道这句话威胁不到江洛玉,此时又听到他带着些焦急的辩解声,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量你也不敢如此没有分寸。”
“叔父教训的是。”
眼看着因为这两句话,江洛玉比进来的时候更加恭顺,江雄满意的点了点头,绕过了桌子走到江洛玉身边来,目光严厉的扫过他垂下的脸庞,冷声道:“今日叫你前来,你可知是什么事?”
“侄儿不知,还请叔父赐教。”
“你可知,今日本王为何频频让人去找你?”江雄想起今日要叫江洛玉来的正事,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冷冷的看着身畔的侄双,低声问道,“今日清晨,夫人突然醒来,让身边的嬷嬷来见我,在珍微苑中与我说了许多话。”
夫人——甄氏?
甄氏和江雄说话,与他有什么关系,除非——
除非是甄氏因为自己不久于人世,抑或是放心不下江慧和江影……为了让她好好养病,早在知道江影死去的时候,郡王府上下在甄氏及其仆妇面前,对江影和江慧的事情三缄其口。估计是甄氏不知道这件事,又害怕死了之后自己还会害她的儿女,这就将她所知道的那些猜测全数告诉了江雄。
江雄听了甄氏那些话,一定是震惊疑惑的,想必当时甄氏一定是唱念做打俱佳,这才能让江雄忙不迭来找人唤他来问,因而又发现了他并不在府内,还编谎话骗溧阳公主,就正好再加上一条不敬尊长之罪。
算的可真好,斤斤计较到极点了。
他连齐国公府都能弄倒,又刚刚与慕容昊杀了逃犯甄士,现下不过一个朝中无权无势只享王爵的叔父罢了,还能翻得了天么?
“叔父的意思,侄儿不懂——侄儿不擅长打哑谜,倘若真有什么事,还请叔父直言。”“你倒是心急。”江雄看他这样镇定,本来想要说的话斟酌了一番,不知为何心下有些惴惴,却仍旧说出了口,目光更见凌厉,“本王与潋滟相见之后,潋滟对本王说了许多的事,不仅有关于本王的子女,既然被南皇子所杀的影儿,和被打入冷宫的慧儿,更包括了你。”江洛玉含笑抬起头来,目光清澈透亮:“叔父这话,是想说什么?”
江雄眯了眯眼睛,心觉面前人是在装傻,可是看着他淡然无波的神色,又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一时间更是疑惑:“本王想说什么,玉儿这般聪明,会一点都不清楚?”
江洛玉可不管江雄怎么想,手指不自觉的碰了碰边上的茶盏,神情有些漫不经心:“叔父这样说,就折煞玉儿了。”
“折煞不折煞,玉儿最清楚。”听到江洛玉出推塘塞责之语,江雄顿时眉毛一竖,整个人更显威严,若真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肯定被他的做派和冷声吓得一哆嗦,“慧儿的莫名进宫,影儿突然变成双子,还有他们两人——这一切……”
这一次,还没等他说完话,江洛玉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和方才他所做的一般,轻飘飘的堵住了他的话头:“叔父不会是想要说,这一切都是玉儿造成的罢。”
江雄被他这句话堵得一顿,本来是要一口气问出来的,眼见着江洛玉脸上的神色动也没动,不由有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脑海中想起早晨时甄氏对自己说的那些,有关江洛玉谋害江慧江影的事情,怀疑更深了: “本王从未如此说过,只是不知玉儿如何以为?”
“恕侄子愚钝,实在不知道叔父唤侄儿此来,究竟有什么道理。”
江洛玉迎着他怀疑的目光,眨了眨眼睛,一副清白无辜的模样,话语却像是一根根长针,字字诛心。
“侄子年纪尚小,还不懂许多事情,却知晓二婶还未病倒之前,时常想要从侄儿这里拿走王府账本,又数次希望侄儿老实的交出些东西,可是那些东西都是王府所有,侄儿还未曾继承王府,又怎能将那些东西交给二婶呢,叔父您说是吧?”
江雄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听到江洛玉的话,下意识站起身来,带着怒气指着他反驳道:“你——你的意思难不成,难不成是你二婶要谋夺你王府的家产不成?”
“这可是说不准的,二叔您多年不管内宅,很多事情,怕是连您和您手下的那些人,也都不知道。”
第212章 旧事秘闻
江洛玉看着他气的浑身发抖,站起身来指着自己,好似要张口把自己吞了的模样,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屑之色,将手中的象牙骨扇捏紧,面上露出了委屈之色,没等江雄反应过来就也跟着站起身来,再度对江雄行礼辩驳道。
“至于堂兄和堂妹之事,第一,洛玉怎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一手遮天?第二,洛玉并无理由要暗算于他们两人!论情谊血缘,他们既是我的姐妹兄弟,就算洛玉与他们不睦,告之二叔和祖母便是,为何要拼着被发现罪名,去谋害自己家中的人?”
说罢这话,他慢慢抬眼,看着自己这番话后,明显觉得有些道理,因而缓和了神色的江雄,又趁热打铁的说道。
“说起这个来,怕是叔父还不知道,玉儿和堂妹私交甚好,堂妹进宫之后还特地向玉儿来要王府的养颜膏,玉儿可是从来没有怠慢过堂妹的,更不要说堂兄还在府中的时候,也和玉儿喝过几次酒,何谈二婶说的那些事呢?”
江雄听到这话,脸色终是变了——那养颜膏的事情,他还真的曾经听宫内的公公说过,江慧的养颜膏不是大内供的,而是江洛玉送进宫中去的,江影和江洛玉一起喝酒,小厮也曾经对他说过。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幻不定,一会想着今日清晨的时候去珍微苑,甄氏对着自己边哭边说的话,一边是江洛玉此刻委屈的神色,一时间竟是难以抉择谁真谁假:“你的意思是,你与慧儿影儿私交甚好,那一切的话都是你二婶在撒谎?”
“二叔,这话玉儿可没有说。”江洛玉摇了摇头,脸上的委屈之色还未褪去,语气里却多了几分不满,“只是恕玉儿直言,老话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事到如今照玉儿看来,二婶回光返照之言却是脑袋糊涂,做不得真了——叔父以为呢?”
一听他这带着怨气的话,江雄瞬间皱了皱眉,心中被他们两人的话弄得不知该信谁,江洛玉又是个小辈,语气愈发差了: “哼,就算她往你身上泼脏水,说的也不是真的,却依旧是你
的长辈!就算有什么话说的不对,你也得受着!如何能不敬尊长,胡言乱语!”
闻言,江洛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鄙夷和不屑,面上却现出了胆怯之色,后退了两步有些吞吞吐吐的躬身道:“二叔说的是,只是二叔,有一句话……玉儿想了很久了,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雄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讲!”
江洛玉闻言,神色带了点犹豫,片刻后还是迎着江雄审视的目光,压低了声音上前几步,轻声试探着说道。
“前几日洛玉听闻,齐国公府已然覆灭,甄氏一族男丁满门抄斩,虽然是未曾牵连三族,也是因为郡王府和堂妹的缘故。可即便如此,郡王府中有何必要去护一个罪臣之女?更何况她此刻已然没了子嗣,一个没有子嗣,又身上带罪可能牵连府内,还妄图死前让洛玉和叔父之间有嫌隙的主母,依洛玉来看还不如不要的好,叔父说呢?”
听到这一番话,江雄脸上的神色瞬间千变万化,目光带了些震惊,随即又隐藏在了最深处,目光直直看向江洛玉,冷声道:“你的胆子,倒是当真不小。”
“叔父谬赞了。”
“下去罢。”看着江洛玉低身再度行礼,江雄的眸子里带着某种深邃的东西,方才青衣人刚进来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问讯的语气已然不见,只剩下了长辈对于晚辈般的温和慈祥,“晚膳时分,记得去老祖宗那里一趟,老祖宗有东西要交给你。”
去溧阳公主哪里?有东西?
江洛玉闻言,唇角的弧度勾了勾,神色更是柔顺:“玉儿遵命。”
出了书房,江洛玉从回廊上走了几步,对着身后跟随的逐月低声嘱咐了几句,便转身朝着溧阳公主的院子去了,不一会走到了内苑门前,还没等上前让丫鬟打帘子,就看见江冰和江言一前一后的从屋内走出来,见到他纷纷吃了一惊,随即低身行礼道。
“见过堂兄。”
江洛玉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到他们两人,面上却不动声色,回礼道:“两位堂弟刚刚见过祖母,天色也晚了,为何不留下用膳?”
江冰看了身畔沉默的哥哥一眼,眼珠子一转,明显面上更和善些,闻言便回道。
“回稟堂兄,不是我与哥哥不想在此用膳,实在是今日祖母不愿意留我们,我们也不好死皮赖脸的呆着,不过若是堂兄请见的话,祖母定然会留堂兄用膳的,祖母待堂兄向来很好,我们可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呢。”
江洛玉听他的话,隐约猜出是溧阳公主不让他们留下,又单单叫了他独自一人前来,怕是真的有什么要事,心思一动,唇角微微勾起来了些:“瞧堂弟嘴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抹了什么蜜。”
“堂兄说笑了。”眼看着江冰都抢先说了话,江言上前一步走到了江冰身畔,神色比江冰多几分郑重,“母亲那边方才差人来寻,怕是这时候出了祖母屋中,再耽误就不好了,堂兄便恕堂弟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