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伸出的格子窗前,一身白衣的孩子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浓郁的药味苦涩将花朵的清甜全部压下,露出的脸颊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看到不知从哪里来的青衣孩童,仅是沉默的摇头,眼底没有痛苦,只是沉沉的死寂。
青衣孩童见他不说话,抿了抿嘴唇,蹦蹦跳跳的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指,注视着他脸上的伤口,苹果般的小脸扬了起来。
“我给你呼呼,母妃说过,呼呼就不痛了。”
白衣孩童闻言,仍旧面无表情,不过定定盯着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突然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和面前的人错身而过,再度退回到了那片梨花中。青衣孩童却不肯轻易放过他,撅着嘴随他向前走了几步,紧紧盯着他片刻后,突然惊呼出声。
“你的眼睛真好看。”孩子热乎乎的气息扑上来,身后又退无可退,梨花下的人显得有些说不出的局促,只能被动的再度被拉住了胳膊,眼角余光瞧见那人玉雪可爱的面孔,他據拍色的眸子暗了暗,嘴唇愈发抿紧。
“你怎么都不说话,也不陪我玩?我告诉你,我们家院子很大的,多住你一个也没关系,弟弟妹妹看我是嫡子都害怕我,以后你就留下来陪我玩罢。”
说罢这话没多久,就看见对面的人摇头,还是孩子的江洛玉终于不高兴了,抬手就抓住面前的人,突然出人意表的用力晃了晃他,又上前踮脚扑到他怀中,撒娇一般的大声抗议:“为什么不行,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要陪我玩!”
站在两人身畔不远处,当时还不过是个丫鬟,带着慕容昊连夜逃了许久,此时刚刚回过神来的白廷芳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抿了抿唇角,脸上出了第一个笑模样。
这小世子可真有意思,这话明明是好不容易找到和你一样年纪的玩伴,可不是好不容易找到你。
白衣孩童却没有看见身畔人好笑的眼光,不过是突然被怀中香香软软的东西蛊惑,眨巴了—下眼睛后,情不自禁的重复道:“好不容易……”
他这四个字一出口,埋头在他怀中的江洛玉陡然蹦高,眼睛亮亮的扯着他的衣服,高兴的对着他大叫道:“你说话了!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少年的慕容昊不解其意,又被他的大声音震得有点耳聋,下意识的应声道:“留下……”
“你愿意留下了,太好了!”少年江洛玉听到他同意,顿时扬起了无比灿烂的笑脸,又害怕面前的人反悔,立刻伸出了自己小小软软的小拇指,再度使出撒娇大法,“那就算你答应我,我们拉钩,你会留下,留在我身边。”
那时少年含着笑说出这句话时,格子窗外的天空也起了微风,缀在枝头的梨花飘散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竟在那一瞬间有了缠绵缱绻的意味。
白衣人搂紧了怀中的人,回忆被吹进来的冷风打断,就低下头去看自己怀中的人,有些讶异的发现不知何时那人再度闭上了眼睛,好似早已睡熟了。
“宸华?”
他轻轻的低唤了一声,却未曾怀中的人应声,又见他神色安宁顺和,并不像方才看着他那般难看,便稍稍放下心来,拢紧了自己的怀抱,低头定定注视着他白皙俊美的面容,不一会微微歪过头去,和沉睡着的人鼻尖相抵,呼吸相缠万分缱绻。
而此时在他身畔沉睡着的那个人,却早在慕容昊弯下身时,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一片雪色梨花在梦境中不断飞舞着,鲜血和火光从不远处巍峨熟悉的宫殿中透出,好似是以前曾经看见的景色,但他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迫得他回过身来,正正面对着一张狰狞熟悉的脸。
是已然死去的南静隆。
那张脸庞依旧英俊y-in霾,着一身龙袍,竟不再是今生的落魄质子,而是已然登基大金皇帝的打扮,五爪张开的金龙在衣袍上展开,他的背后是无尽的黑暗和血色,他牢牢地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唇角微微翘起,眼底却流出一行血泪,黑沉沉的眸底都是恨怨杀意。
他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心神颤动,禁不住退后一步,后背却感觉到热热的液体滚落,侧过脸来正好对着江慧巧笑焉兮的脸颊,少女白生生花一样的面容在黑红的颜色中分外醒目,下一刻却又化为血r_ou_模糊,长长的指甲朝着他的脸伸过来,随即是一阵剧痛——
胸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眼皮也沉得几乎抬不起来,血红的一片在他视野中晃荡,他骤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冷汗将身上的衣服s-hi透。
即使是睁开眼睛,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胸口的痛楚仍在继续,痛的他咬紧牙关抓紧身下的被褥,这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汗s-hi了的面容轻轻歪过去,乌玉般的眸子里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灼烧,当他的目光移到自己身边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庞上,只觉得一股浓郁的甜腥味差点冲出喉咙。
扣着身下被褥的手一点点扬起,成爪形骤然扣在了身边人的脖颈上,江洛玉如同一具已然失去了呼吸的玉质雕像,面容被隐藏在垂下的黑发中。
他的手极冰极白,在月光的照映下肌肤折s_h_è 出冷冷的光芒,动作狠辣不留余地,瞬间被他掐住来不及挣扎的白衣人脸上涌上潮红,據拍色的眸子张开后第一反应,就是反握住了身上人的手腕想要把他扔出去。
可就在他看清了此时伏在自己身上,双手扣着自己的脖颈,要将他活活掐死的人究竟是谁
,他本来已然聚积了内力的手骤然定在了原地,像是失却了全部的力气,慢慢垂落在了床榻上,據拍色的眸子闪烁着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仿似毫无所觉的一样又闭上了。
仍是全然顺从的姿态,即使呼吸愈发急促,脸色唇色也发青发紫,眼前一阵又一阵的黑光,躺在床上的人也再没有反抗分毫,甚至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默许的意味,无言的传达——假如这是你所希望的,如果我有,我就给你。
就算是这条命。
第227章 只看到我
当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弱,那张绝美的脸庞也跟着涌上灰白之色,那双紧紧扣在他脖颈上的手才骤然松开,转而变为轻轻的触碰。
脖颈的束缚失却,大股大股带着花香的芬芳气息涌入,白衣人还没等喘匀一口气,身上的人却在此时突然扑了上来,手臂紧紧的箍住他的脖颈,几乎整个人都吊在了他身上,压的他连动都不能,亲吻又轻又急。
还没等他完全从窒息的感觉中清醒过来,耳边就传来了撕拉的响声,然后就感觉身上一凉,随即是一圈天翻地覆的掉个,等到他敛去眼底的雾气,看清此刻躺在榻上衣衫半解的人即使是在此刻仍面无表情,只是唇色红的像血,眼神也跟着泛起了暗红的浪潮时,先是略微一怔,手下动作却极快握住了他白皙的手臂。
江洛玉被他抓住了手腕,半张隐藏在黑暗中的脸颊波澜不动,脸颊却涌上了不自然的潮红,乌黑的眸子微微垂下不和他对视,另外一只手却一点点抬起,触在了他带着乌青手指印的脖颈上:“你不想要?”
“我不会委屈你。”因为方才被狠狠掐过脖颈,白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仍然温柔,他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目光从他挪开的眼光到窗外的梨花——不知过了多久,又突然露出笑容,突然低声说道。
“只要我活着,就会待你好——所以我想,等我们成亲的时候,再……”
说到这里,他仿佛有些说不出口一般,手指摩挲了一下江洛玉那白皙的小臂上,那条在月色也隐约能够得见的红线。
那和他手上的那条永远都褪不下去的红线不一样,而是只要破了江洛玉的身子,这条线就会不见,若是大户人家娶了双子为正妻,在圆房当日是要验明这条线,确定这个双子乃是清白之身,再服下助孕的药汤,才能拉下鸾帐行得好事。
只若是没有看到这条线,名门之中便会认为男方家得了委屈,是可以当即休妻的。
他知道江洛玉并没有要嫁给他的意思,可跟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别人不知晓,他却知道江洛玉扫清了通往王位的难题之后,应当不会继续留在大泷了,自己和他有着这样亲密的关系,他更不会找个女子共度余生。
他虽然在名义上是江洛玉的通房良妾,可两人之间虽颇有逾矩之处,但毕竟都是清白之身,今后不论是他以双子身份嫁入逍遥王府,还是江洛玉肯为他放弃一切到大金去,成为他的嫡妻,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都不会让心爱的人受委屈。
听到他这么说,又感觉到他手指触摸的地方,江洛玉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好似能够察觉到他此刻的所思所想,却突然低低的嗤笑了一声,语气愈发诡异,神色难辨喜怒:“若是我不愿呢?”
白衣人闻他拒绝,一时间先是有些手足无措,随即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放下他的手,低下头仔细思考了片刻后,突然低下了自己據拍色的眸子,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后还是咬牙切齿的开了口: “那……那也要挑个好些的日子,或者你忍不住了,我也……愿意在下。”
说罢这话,他脸上顿时涌起红色,慢吞吞的从榻上下来,拉了拉身上已然被扒得残缺不全的白衣,晈了咬牙刚准备下定决心给全脱了,躺在榻上的人却终于起了身,抬手拉住了他的胳
膊,将脸庞埋在了他的怀中,低声喃喃道。
“昭敏……”
听到他低声呢喃带着深深倦意,白衣人下意识伸手搂住了他,察觉到江洛玉这时候没有那个意思,才又轻又缓的出了口气,默默将自己说完话后,脑海里涌起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开,再度抱起了他送回榻上,自己也跟着躺在了一边,手指抚着他冰冷的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