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扬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胡说什麽?周大人不过是为人古板了一些,用不著你这样说他吧。好了,收起你的油嘴滑舌,跟我巡城去。”
修越欢笑著答应,又道:“我素闻京洲乃天下第一繁华之地,只是攻下後,忙著清理工作,还从未见识过这天下第一大都呢。”
及至到了街上,看著往来行人,他又开始大呼小叫,扯著云扬只道:“大哥,果然是繁华大都,不是我们陵国的小都城可以比的。”
云扬苦笑了一下道:“连年战乱,百姓哪有太平日子,哪里能够繁华的起来,十年前,那才真是叫繁华呢。”忽然在一个当铺前停步,注目了良久,见那里出来一个老人迎接,他温言问道:“老人家,这里从前是一座酒馆吧?”
老人跪下磕头,又道:“军爷说的没错,只是那酒馆早在两年前就关门了,是小人买下了,改成当铺。”
云扬“哦”了一声,心中感慨颇多,想当初,每当他和徐青书能见上一面,必要到这里点上一盘炒田螺,慢慢消谴时光,如今物是人非,怎不让人叹息。
云扬直起身来,忽然看到对面的衙门里,一个公子模样的人气冲冲的出来,跟随他的随从到衙门边几个乞丐模样的人跟前说了几句话,便有一个人站起来,从他手上接过几十文钱,转身进了衙门。
云扬一震,看这人步态姿势,很象夜夜在自己梦中出现的那个人,只是他一幅皮包骨头的痨病鬼样子,比徐青书要瘦的多了,何况在他记忆中,徐青书从来都是光鲜亮丽的,最忍受不了脏乱,此人蓬头垢面,身上衣服虽补丁摞补丁,仍是一身的大洞小洞,怎麽可能是徐青书呢?心中立时将这猜测否定,又问那老人道:“这公子衣著华丽,因何要给这乞丐钱呢?又不象是施舍。”
老人苦笑道:“军爷有所不知,这些年战乱不断,有钱人家更有钱,穷人更穷,有钱就难以避免是非,若遇上犯了刑法,被判杖责时,便花钱雇个人替他受杖,因雇人远比贿赂官员便宜,因此犯了小事,不用被判监禁的人都找人代受杖责,後来就有那身强力壮的穷人,专门以此谋生了。这年头钱太难赚了,挨几下打就能赚几十文钱,相对来说也算丰厚了,只是面子上难看一些罢了。”
修越点头叹息道:“君主昏庸无道,地方上便生出这许多荒唐事来,代人受杖以赚钱,自古以来,没听说过这种道理,大哥,看来我们手上事毕後,必要好好清理一番,再不能让这样藐视国法的事发生了。”
云扬点头,转身上马便要离去,正在此时,先前进去代受杖责的人已一瘸一拐的步了出来,一抬头,正与云扬的目光碰在了一起,两人登时都呆住了。
第7章
云扬也是浑身剧震,没有错,绝没有错,虽然很多地方都改变了,脸庞瘦的脱了相,那双曾经总是神采飞扬的眸子,如今也黯淡无光,但是,他的样子没有一夜不在自己的梦里反复出现,早已在自己的心里生了根般的牢固,所以,即使已差了这麽多,即使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这改变,但云扬还是深深的确定,这个刚刚代人受完杖责的乞丐,就是令自己恨了十年,恨了整整十年的徐青书。
两人就这样对视著,阳光下,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双暗淡眸子里在一瞬间涌出的眼泪,但迅即转过去的身子却将他一切的表情都掩盖起来。
云扬深吸了一口气,他曾想过千百种他们再见面的方式,却没有想过竟是在这种情况下重逢,更没有想到堂堂王爷之子,竟会落魄到以代人受杖来谋生,眼看那个瘦小的身子已经开始“快速”的要躲开他的视线,虽然那双已明显受了伤的腿实在无法快速的起来。
云扬大步的赶了过去,拦在了徐青书的面前,却又不知该说什麽,只是呆呆的看著,直到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军爷,借过一下好吗?”
一瞬间,云扬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曾经的爱恨纠缠,自己负恨远走他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造成的,犹记得那夜他无情的话语,是如何将自己的心伤的鲜血淋漓。
“十年不见,徐公子怎麽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夜你对我说话的时候是多麽的趾高气扬,怎麽如今却连蚊子哼哼的声音都比不上了呢?”他缓缓的,冷冷的道出讽刺的话语,也道出自己心中无限的怨恨。
徐青书低著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依旧用低低的声音道:“军,军爷认错人了,我,我不认识您,还请您让一下路,我赶著回家。”
修越也赶了上来,对云扬道:“大哥,你挡著这个乞丐干什麽?我们还要去巡城呢。”
云扬丝毫不理修越,冷笑一声道:“哦,我差点忘记了,徐公子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成婚了是吗?也好,老朋友见面,总该请我到你家去坐一坐吧。”
他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什麽威力,就见徐青书迅速抬起头来,目中一片惊恐,污秽的脸上是几道掩饰不了的泪迹,然後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叫道:“军爷认错人了。”说完绕过他,一瘸一拐的离去。过了好些时候,依然能够看到他的身体是颤抖著的。
修越奇怪的在他们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大哥,你认识他吗?怎麽那个乞丐一听你说要去他家就害怕成这个样子啊?莫非你恶名昭著,他怕你去抢他美貌的妻子吗?”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云扬心中也在奇怪,心道:“他在怕什麽?难道真的是怕我报复他的妻子儿女吗?但他应该很清楚我不是那种胡乱累及无辜的人才是,那麽他究竟在怕什麽?”
又听修越接著道:“大哥,我看他的样子很想跑呢,只是因为腿瘸了,跑不起来,恩,其实也挺可怜的,瘦成这个样子,还要代人受杖,来赚那几十文钱。”
云扬冷冷的笑道:“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以他的所作所为,这样程度的折磨又算得了什麽呢?”他转身对修越道:“你自己先和副将等人去巡城吧,我有些事,不陪你们了。”说完将马交给修越,自己也远远的缀在徐青书的後面跟著。
修越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却隐隐知道,云扬和这个人之间,必定有过一场纠葛。
且说云扬随著徐青书,直走了半个时辰,竟出了城,来到郊外一个座落著几间破旧民房的地方,心中正感叹他竟住在这样破烂的地方时,忽然听见徐青书进去的院子里,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叫骂声“你是死人吗?太阳还没落呢就跑了回来?又不是被打的不能动了,才赚了这麽点钱就回来打发我。”
云扬心中一惊,暗道:这女子怎麽这样恶毒,她和徐青书是什麽关系,竟说这样的话。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也震惊不已,难道,难道这就是他的妻子吗?转念一想,又道:不对啊,不是说那花小姐x_ing格温柔,体贴知礼吗?怎麽会如此对待丈夫。
一边想一边走近一些,果然听到徐青书低声下气的赔礼道:“娘子,今日委实是打的腿疼,所以早些回来,明天一定多赚一些。补回今日的份。”
只听花氏冷冷的道:“既如此,你也没用多少体力,晚饭也不用吃了。也不知我是哪世里做了孽,嫁了你这麽个没用的东西,枉做了男人,倒不如送进宫里当太监去。”说完又冷笑几声,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若不愿挨打赚钱,街头的王五麻子找了我好几次了,让你伺候他去,一天给五十文……”话未说完,已被徐青书打断:“不,我不要去,我宁愿挨打赚钱。”
花氏啐了一口:“呸,当自己是什麽呢?还三贞九烈的,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麽模样,有人不嫌弃就不错了,我告诉你,明天你要是赚不到二百文,我管你愿不愿意,就给我伺候王五麻子去。”
云扬只惊的说不出话来,暗道:世间竟有如此恶妇。转念一想,又冷笑道:“徐青书,你是活该,当日我对你百般温柔,你却将我的一片真心当作游戏,如今落到这恶妇手里,也是你的报应。思及花氏说的王五一事,忽然计上心来,推门走了进去。
第8章
那美貌的花氏恶妇正要进屋,忽然见到一个英姿勃勃的青年将领走了进来,先是一怔,待看到云扬身上的陵国军装,立刻陪上一副笑脸道:“军爷怎麽到我们这穷地方来了?敢是有什麽吩咐吗?”
云扬看了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徐青书一眼,荡起一抹勾魂的笑,直看的花氏心中春潮泛滥,却听云扬正色道:“我常闻人说貌美如花,心如蛇蝎,如今一看,始敢相信此话不虚。”
花氏面色一变,终究不敢发怒,却又听云扬接著道:“不过这是你们的家务事,和我没关系,有人愿意放著温柔体贴不要,去要那河东狮吼,也只能说是他自己有眼无珠,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徐青书心中陡然一颤,已隐隐猜出他要做什麽交易了,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大声道:“不要,我们不要和你做交易,你走,你走,快走啊。”
云扬冷笑一声,嘲讽道:“
这好象是你的太座大人说了算吧,有你选择的余地吗?”见到徐青书眼里闪过的哀求及绝望的神色,他体会到了报复的巨大快意。
果然,花氏陪著笑道:“军爷说的对,但不知军爷想要做什麽生意?”
云扬道:“适才我听你说要让他去伺候王五麻子,这才知道他也做这种生意,既如此,不如这样吧,我们王爷行军打仗,最怕迷恋女色,听说你们这里盛行男风,因此让我给他找个姿色一般的男子以供泄欲,我觉得他倒蛮符合要求的,你觉得怎麽样?价钱随你开。”
花氏听到最後一句话,立刻眉开眼笑,道:“象他这种样子,竟能被军爷相中,真不知是他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们平民百姓,怎麽敢跟军爷要价呢?军爷把他带走就好了,价钱军爷随意给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