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涵?”季崇德声音一沉,明显对晏苍陵唤季临川的字有些不满,目光一转,提筷便夹了一块排骨放入季临川碗中,“璟涵,吃些r_ou_,长身体。”
“嗯,嗯……”季临川左顾右看,方才红了的脸都敛下了红晕,看这两人你争我抢地往他碗内挤地盘,不消一会,这碗里的菜便摞成了一座小山,而这两人还瞪直了眼,也不看他的碗,双双一手夹菜一手按着饭桌,以免一气之下将桌子给掀了。
“你们……”季临川开口数次试图将两人劝下,但声音转瞬就被这两人从鼻腔中噗嗤而出的热气给掩住了,听不真切。
眼看两人越闹越凶,这碗里的菜也越来越多,几乎都要溢出,季临川眉心一沉,抱着饭碗就要起身到一旁进食,但季崇德同晏苍陵同时喝出一声,“璟涵,不许走!”
季临川吓了一跳,手心里的饭碗一时捧不住,颤了一颤,满满堆起的菜便落了地,一个落了,其余的也跟着滑下,嗒嗒几下,便沾污了季临川的衣裳。
“呀!”
衣裳一脏,季崇德也将视线拉回了,“璟涵,怎地了。”
晏苍陵更是紧张,生怕这菜烫着了季临川,快步奔到前来,拉过人就紧张地问:“璟涵璟涵你无恙罢。”结果如此一拉,季临川便被大幅度的动作弄得手心一松,手里的碗哐啷一声摔落下地,溅起一地的饭菜残渣。
房内的声音如被盖子拢住,骤然停止,一片沉寂。而同时,有一股极低的气压从季临川身上而出,连被热烫的饭菜遮盖的地面,都承不住低压,将寒意过到了晏苍陵同季崇德之上。
俩人身体一抖,瞪了对方一眼,看向低头的季临川身上,晏苍陵一努嘴角,示意季崇德上前去搞定季临川,而季崇德却吹了一把胡子,抿唇绷紧脸色,摆明便是不敢上前。
方才还气焰熊熊的俩人,这会儿便如蔫了的雄狮,谁人都不敢上前一步,先一步开口惹怒季临川。
但到底还是关心心上人,晏苍陵张了张嘴,嗫嚅道:“璟涵,你……呀!璟涵,你去哪儿!”声音落时,他便便尾随着季临川冲了出去。
季临川跑得很快,心头堵得难受,本打算让这俩人相处,以好将来同自己的爹说俩人关系时,能让他爹接受。结果当初还说会待他爹好的人,今儿个便同他爹较劲起来。他一面是气这俩人不顾自己感受地对上,一面气晏苍陵说好的誓言转瞬便忘到了北,两种情绪交缠,热气都涌到了头上,烧得头顶都冒起了青烟。
“璟涵,璟涵!”晏苍陵身负轻功,却也不敢快过季临川,只可怜兮兮地在他身后装模作样地前奔。若是季临川走慢了,他便故意放慢速度,季临川快,他也跟着快,始终保持着能让季临川听到自己声音的距离。
季临川本来还一肚子的火,但斜眼看到晏苍陵这要追不追的模样,气都消了大半。转过身来,对上晏苍陵,脸上线条仍绷得紧紧的,但眉宇间已经舒展出了笑意:“你为何不追上来。”
“璟涵,”晏苍陵一喜,眼珠子上下左右溜了一圈,思及乐梓由曾说,凡事都得让着心上人,让自己矮他一截,遂扁着嘴,佯作无辜地道,“璟涵你跑得太快,我追不上。”
“嗤,”季临川憋不住笑了出声,眉目一横,又嗔道,“这点步子都追不上,你还如何去追逃兵,没用。”
“此言差矣,”晏苍陵竖着一根手指摇了摇,“逃兵那是要追了杀的,自然得拼尽全力去追,但你却是追来……嗯,追来抱着的,那可不能拼命去追,得慢慢追,瞧……”他一步一步走了上前,轻轻地拥住了季临川,便像这般,“慢慢地追,慢慢地抱,再慢慢地……”
吻。
轻柔的吻先是蜻蜓点水地落在季临川的唇上,试探着看他并未推开自己后,晏苍陵呼吸一重,环着季临川的腰,将唇贴得更紧,两人的身体贴得更近,凑近了,将彼此的呼吸都交汇在一块,闻着熟悉的气息,尝着缠绵的味道,再……
“你们俩!”陡然一声带着暴躁横c-h-a入两人之间,两人心头一跳,赶忙推开彼此,循声而望,便对上了季崇德怒发冲冠的脸。
“璟涵!”季崇德将话语的主角转向了季临川,手指都抖动不停。方才他看到季临川出去后,也跟着上了来,但脚程毕竟没有晏苍陵快,滞后了一些,即将追上时,一时疑惑,决心要看这晏苍陵可会背对着他做些什么,遂放缓了脚步。不想竟看到如此惊天霹雳的一幕,季临川竟然接受了晏苍陵的索吻,还不推开,这如何了得!
这分明是两人定了情意,那将来季家后人该怎办!
季崇德乘着盛怒迈前一步,目光如火般盯着季临川:“璟涵,你不打算同爹解释解释,这是怎地回事么。”
“爹,”季临川声音一颤,抬手压住要上前一步同季崇德解释的晏苍陵,在嘴边斟酌了许久,缓缓念道,“爹,我不想解释什么,我同慕卿是真心的,还望爹你成全。”
“混账!”季崇德拂袖,额上青筋凸凸直跳,“你可知你是男儿之身!竟同一男子相恋,你置你爹娘于何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同你男子在一起,这是要气死你爹,气死你爹!”
“爹!”季临川一急,扑了上去,握着手指都抖动的季崇德,“爹你听我解释。”
“解释?”季崇德深吸了一口气,“成,你倒同我解释解释,你要如何面对我同你娘亲。你这是要气死我同你娘么。”
“我……”季临川瞬间哽塞,他娘身体不好,他一心只想着拉近晏苍陵同季崇德的关系,却独独忽略了他娘这一关。虽然桓朝男风盛行,男妻也不在少数,但还是有不少家庭无法接受立男妻而绝后的。
“璟涵。”晏苍陵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一手按上了季临川的手,将内心对他炽热的爱送到了他的心间,无需说再多的词汇,只在这一动一静间,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了季临川。
季临川含着笑意拍了拍晏苍陵的手,目中的温柔得都快化了。
看到两人如此互动,季崇德更是气极,双唇都被抿得发白,一把拽着季临川到了远离晏苍陵之处。
“爹,”被松开手时,季临川轻声一唤,蓦地掀袍下跪,对着他爹再三叩首,继而将腰板挺直,挑高目光直视季崇德,他虽然下跪,但一身气节却未下跪,“我同慕卿是真心的,望爹你成全,望爹你成全。”他别话都不多说,只不断地重复着这些话,每说一句望爹你成全,他便磕一个响头,足足磕了十下后,止住了磕头,直视着季崇德,“爹,你若不答应,我长跪不起。”
“你!”被亲儿如此威胁,季崇德更是火气上头,一急之下,看到身侧巡逻的侍卫,便冲过去抽出了那把带刀柄的佩刀,将其视为木板,啪啪几下便打上了季临川的胳膊。
“纵使爹你打死我,我亦不改初衷。”季临川声音沉稳,毫不屈服。
“逆子!你究竟看上他什么!”季崇德又是几板子啪啪落下,愈打愈凶,“他的身份、金钱、权势,或是你想倚仗他,登上后位?!”
☆、第五十六章 ·争辩
登上后位,短短四字,已蕴含着不少的信息。
季临川怔愕睁大双眼:“爹你……”
“你真当你爹老了不知么!”季崇德拂袖怒道,“西平王如此,晏王亦是如此,他当真会如此好心因一个陌生人的恳求,而救下我一罪犯?!十之八九是想借由救我一事,来收拢我。”
“不,爹你误会了,”季临川心头一震,为晏苍陵开脱道,“爹你被他所救,实则是我恳求的,同他无关。”
“想骗你爹,你还嫩了一些,你爹一双眼还不瞎,晏苍陵此人心怀高志,定非池中物。只是这段时日,顾念到他对你的恩情,而你身体又不大好,我方未带你走。不想滞留至今,竟让你同他产生了感情,成何体统!璟涵,你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应为了儿女私情而下跪!”
“爹!”季临川急得热汗直流,“慕卿并非你所想的那般。”
“我所想如何?”季崇德冷着脸道,“你若再维护他,便莫怪爹将事情往坏处想去,譬如他接近你的目的,救我的目的,尚有……”
“爹你甭说了,”季临川辩解道,“这都是您所想的,同慕卿真正意图无关,您切莫将您个人看法驾于慕卿之上。”
“哼!”季崇德拂袖,脸色更是沉上了几分,“若不想我误会他,便趁着我对他人还有些好感时,同我离开,不然爹我保不准会以恶意揣度他的用心。”
“爹,你为何不听劝呢,慕卿虽有心天下,可他对百姓皆是出自真心,不信你过问芳城百姓,在其统御之下,芳城百姓过得如何。慕卿所做的,比之那昏君好上不知多少!”季临川猛地站起,双拳紧紧地攥着衣袖,伸长了脖子同季崇德面红耳赤地辩驳。
“住嘴!竟敢污蔑天子,若是他人在场,一个脑袋都不够你砍!”
“爹,你尚要愚忠到何时,”季临川梗着脖子,脸上生出了愠色,“这些年,你身在朝中,百姓如何疾苦,你也当是明了的,为何你仍执着地维护那毫不作为的昏君!是,我便是要骂他昏君,那又如何,他昏聩无能,百姓疾苦视而不见,亲佞远贤,醉心于情色之中,这等无能昏君,不死难平民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