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别水去 作者:猖袭【完结】(14)

2019-05-12  作者|标签:猖袭 强强 三教九流 欢喜冤家 江湖恩怨


  但那不耐烦的神色完全破坏了这仅剩的好看,目光一凝,便凶狠地盯住了脸色不善的两人,扯开嗓子吼道:“你两混小子,吃饱了撑的来做什么?买兵器到老子这温柔乡来了?连个好觉也不让老子睡吗?”
  谈更:“不是的,我......”
  男人:“长得不残啊!‘人模狗样’这四个字是你们能玷污的么?赶紧回娘胎里重造去吧,不要脸也要人品啊!”
  谈更:“请姑且听我......”
  男人拉木锯一般叫道:“你来消遣老子么?老子是能消遣的吗?废话一肚子,是天坑都装不下吧?识相的赶紧撒丫子滚回去......”
  谈更微笑道:“这位师傅,请姑且听晚辈一言。”
  一把短剑剑刃已经轻轻贴住了男人苍白的嘴唇。站在后面的年轻男子惊叫了一声。
  男人登时就闭嘴了,眼里却不见恐惧,仍燃烧着“你扰我清梦我定让你长眠”的火焰。
  谈更不紧不慢地收回短剑。本想先套个近乎,和店家谈谈兵器好坏,再讲明来意,最后买把剑什么的做谢礼;没想到,连弯弯绕绕都不用,直入主题更方便些。
  谈更语气极为谦和:“师傅,我在约十年前与一位老者来过,买了一具质量上乘的绳镖,不知师傅可还有印象?”十年前这位师傅虽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但至少还能正常沟通,今天怎的吃错了药,发起羊角风来?
  师傅凹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在打量谈更,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谈更坦荡地任他打量。
  却听他一张鸟嘴里道:“你看起来也就活了二十多年的光景吧?十年前还是个毛尖儿大的二愣子,老子怎的认得出来?”
  谈更内心轻叹,也不指望这人能在一碗一碗昏天地暗地灌药里能不灌坏脑子,记得十年前的事情。于是他问:“这些年来......还有谁买过吗?”
  师傅冷哼一声:“怎么你个小心眼的买了破镖儿还敝帚自珍起来了,看不得别人也有?”
  谈更耐着十二分x_ing子道:“还请师傅相告,在下并无此意。”
  师傅横了他一眼,赶麻雀一样挥挥枯槁的手,道:“没有没有,哪有这么多瞎眼的来买我的兵器?你到底买不买?不买给我滚蛋。”
  谈更心道,你个不肯翘辫子趴在阎王殿门边上苟延残喘的,竟敢说我师傅是眼瞎,看我把自己洗白后,不回来踹你一脚送你进y-in曹地府。脸上扬起一个皮笑r_ou_不笑的表情来:“多谢师傅相告。在下这就滚蛋。”
  全程冷眼旁观的梅下澈一脸凝重,忽然走到那堆兵器前,随意拿起一把剑,另一只手抛了一个银锭过去:“这剑我买了。”然后拉起一脸奇怪的谈更往外走去,出门不顾。
  师傅拉长脖子吼道:“龟/孙子,这剑至少值五锭银子!”
  两人走到一处无名湖边,梅下澈将剑举起来,皱眉打量了一下。谈更问道:“这剑有什么稀奇地方?”
  梅下澈道:“你看剑把上雕着什么?”
  谈更细细一看,道:“灵芝纹和拐子纹么?这雕的也是精心,明明是两种风格不同的纹路,凹陷凸/出处却嵌合得几乎完美,融在一处一般。”
  梅下澈道:“将你的绳镖拿出来看看。”
  谈更将绳镖展开道:“这银手柄是我的师父帮我加上去的,原本的绳镖没有手柄。”
  梅下澈直接接过镖头,却平滑锃亮,不见一点刻痕,嘴里道了声:“奇怪。”
  谈更道:“我用了这兵器快十年,也不见上面有什么花纹。”
  梅下澈见镖头上找不出端倪,便将目光移到那条细细的铁索上。双手握住铁索两处,在半空绷直,眯着眼查看了一会,再用指腹滑过冰冷的铁面,让它极小幅度地翻转。
  “看到了么?”梅下澈的手停在半空。
  谈更凑上前去,两只眼睛瞪得老大,逆着夕阳的光观察着这条和他朝夕相处了十年的铁索。
  梅下澈一字一顿道:“灵芝拐子纹。”
  谈更吃惊道:“什么?”那凶神恶煞的病秧子竟有如此手艺,用一个一个小指头大小的铁圈,扣成了一条这么长的花纹状链子?
  两人都沉默了。日光正一点一点暗下去,那铁索笼罩着一层冷冷的光,没有触及落日的一点温度和色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梅下澈道,“这是上百年前一个叫‘庆贵庄’流传下来的东西。”
  谈更皱眉。梅下澈见他不解,便解释道:“百年前‘庆贵庄’是中原最声名显赫的兵器铸家,产出的兵器不但削铁如泥、敲石似土,连雕工也是一等一的好。这‘灵芝拐子纹’就是‘庆贵庄’的标志。当年无数江湖好汉都渴求庆贵庄亲造的一把兵器,简直风光无限。”
  谈更道:“你是说,那疯狗似的师傅是当年庆贵庄的传人?”在别人面前充谦谦有礼的谈更在梅下澈面前简直是口无遮拦。
  梅下澈笑道:“好歹庆贵庄也是鼎盛世家,里头的人至少会说人话,这条病秧子只会汪汪乱吠,说的都狗话,而且手腕细得拿个碗都拿不稳,何况抡起锤子打铁造剑?怎么会是庆贵庄的传人?”
  谈更似有所悟:“莫非是这人传不了家业,便把祖上留的兵器扔到这风花雪月的月州城里当破铜烂铁卖了?”
  梅下澈摇头:“虽然他把兵器胡乱堆在一起,看起来不甚爱惜,但每个兵器都很干净,想必是那人经常会擦拭保养。”
  谈更默默拿过铁链子,伸手抚摸过细长的链子,仿佛抚过一个世家的兴盛衰亡:“我道这镖怎么如此耐用,原来竟然是......”他闻所未闻的百年前的辉煌遗留下来的铁证。
  想到那病歪歪的中年男子的德x_ing,简直败家。
  百年之隔,注视这打造精致的灰黑色的沉默兵器,怎么也无法想象当年它所在的庆贵庄的喧嚣繁荣。原来风华老去,不过春秋变更埋进尘土罢了。
  谈更道:“不知这件事与我有没有关系......”
  梅下澈:“想必是有的。”不然怎么会在冥冥之中,落到十年前那个半大的黄毛小子谈更手上?
  谈更潇洒一笑,将铁链收进怀里,朗声道:“那就将前生和今朝,查个水落石出。”
  余晖洒在他明俊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华,鬓边的碎发仿佛溶在了光里。
  梅下澈静静注视此刻的谈更,那人的容颜映在他的瞳仁里。
  梅下澈道:“谈更。”
  谈更偏过头来:“澈兄?”
  梅下澈忽然微微一笑,伸手拉过谈更的袖子,双臂结结实实地抱他个满怀。
  谈更顿了一刻,双手放在了梅下澈背后的骨上。
  此刻无需多言,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梅下澈:“......你真的懂我的心吗?”


第17章 遍体鳞伤
  却说两人悠哉悠哉地逛了一日月州城,京城里跟炸了锅一样。
  梅下澈那枚玉牌和边疆的战报正压在当今皇帝的桌子上,一干大臣与皇帝一同愁得头长顶Cao。
  谷王爷是皇后娘娘的亲弟,桀骜不驯,做出过让自家老祖宗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事:说自己姓“谷”,跟个荒村里的Cao似的,很不吉利,于是自改姓“古”,昭告天下。
  那时皇后简直要被这混账弟弟给逼疯,第一次在皇上面前失了态。她连夜赶车下了江南,一进门先给了古今外一巴掌,然后威逼利诱连带哄,揪着他衣领到了祖宗牌位前跪了一个月,仍不叫这败家服软。无奈之下只得退一步,姓古可以,但名号一定要写“谷王爷”。
  古今外见她皇后姐姐纡尊下贵两眼通红地求他,再不答应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只好勉强应承下来。谷家简直闹了个把天下人笑破肚皮的笑话,乐得看这皇亲贵族还能演什么好戏。
  古今外出格得令人咋舌,身为王爷也将“仗势欺人”四字贯彻到江南的治理里,普通百姓倒没什么,往来的商贾却恨之入骨,不知多少商脂商膏被搜刮了去,还只能忍声吞气。
  如今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破风镖”踹进了鬼门关,简直点了整个江南商业的火。不知多少商人心里大呼爽快。
  商人心里偷乐,朝廷却乐不起来。皇后的亲弟被杀害,不查个水落石出将犯人行大卸八块之刑都对不起王法。
  正当嫌犯被确认追捕时,堕马关的玉牌飞了过来,把整个朝堂砸懵了。梅下澈乃何人?镇守边疆关、掌管军队出入塞北的山神,惹毛了他,且不说塔弩入侵几乎入无人之境,通西域的信使商人只能干瞪眼,就是整个塞北的大大小小之城都会反。
  行军的路线不止穿过堕马关,别的路线要绕一大圈,估计到达疆域线时,塔弩都攻入京城了。
  众臣和皇上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高深莫测的梅下澈怎么会去维护一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江湖逃犯。
  皇帝看着战报里“急需增援”的字眼,头痛欲裂地再三斟酌,终于下定决心道:“去告诉皇后,此事暂缓,等边患除了再予定夺。”
  夜色幕地时,被整个朝堂砸吧嚼了好几天的梅下澈和谈更,正坐在月州第一楼的小包厢里把酒言欢,好不快意。
  眼下,有个风尘仆仆的绸缎劲装打扮的人抖抖索索地敲开了门,腿打着战带来三个消息。
  一是朝廷被迫暂时妥协,让他两尽情查证据去了。
  二是边关告急,第二拨军队要赴关增援,还请梅大关主速回。
  三是谈万寿叫谈更回去上交走马牌。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怒气。
  站在门口的人见他们默默地喝酒,仿佛什么事都磨灭不了对酒的热情一般,眼皮下垂,当他是个石像一样无视,但包厢里的空气骤然就凝冷了下来。
  那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时,谈更终于发话了:“滚吧。”
  那人立刻如蒙大赦,脚跟子不着地地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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