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俞家堡
钟明镜和十三郎走的那天,难得凤凰集的雾散了,一缕米黄色的阳光洒到这个小镇上,连空气中都多了几分松爽。
莫愁大概是感激钟明镜替她捎东西,拽着李四一路送到街口,挥别时还热情邀请他们两个以后再来凤凰集。
十三郎看着钟明镜似笑非笑:“钟四侠魅力难当,人家小姑娘舍不得你,要你再来呢。”
“少胡说,”钟明镜已经习惯了十三郎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也不会当真,“上一回还不是因为你,巴巴凑过去给人家献殷勤,还让我替你跑腿。”
十三郎抬起胳膊搭在钟明镜肩膀上,笑嘻嘻地道:“我才多大,无端给女人献殷勤做什么?”
“你还知道你年纪小,”钟明镜教训他,“你看看你哪还有个孩子样?”
十三郎回眸看了钟明镜一眼,眨眨眼笑道:“我不像个孩子吗?”
“……”钟明镜偏过头去,错开十三郎的视线,“人小鬼大,谁把你当孩子,肯定会倒八辈子的大霉。”
十三郎丝毫不以为意,撇嘴道:“那又如何,左右你都不嫌弃我,我管别人做什么?”
钟明镜听得竟无语凝噎,半晌才无奈摇头,心里长叹一声。
十三郎才不知道钟明镜肚子里在想些什么纠结的事情呢,他大病初愈、功力渐渐恢复,正是心情好的时候。一路走下来东看看、西瞧瞧,这里采一朵野花,那里折一条柳枝,自在地不得了。
“你说咱们为什么不从渡口坐船到雪州去,北上风州?”钟明镜不大喜欢东边的潮s-hi气候,随口抱怨道,“非要走雨州,那个地方三天两头下雨,一下就半个月都不停。”
十三郎嗅着那朵黄色的小花,漫不经心道:“雪州太冷了,冰天雪地的冻死个人。”
“也是。”钟明镜想想现在十三郎内力不济,去雪州还得置办不少衣物来御寒,也够麻烦。
十三郎见钟明镜不再纠缠雪州、雨州的问题,暗自松了口气,笑道:“说起来,我还没怎么去过风州呢。上回到罗平城是从北胡绕道,南下楚门关的时候正巧经过,没想到竟会碰到你。”
“那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钟明镜闻言白了十三郎一眼,“你当时坐在路中间等死,安的什么心思?”
十三郎哼道:“自然是准备讹那驾车的人一笔钱,谁知道你坏了我的好事,我只好去讹你了。”
“你好好的讹人家作甚?”钟明镜大摇其头,“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
十三郎不以为然:“他在闹市纵马狂奔,要不是你还不知道死多少人呐,我讹他一笔还算便宜他呢。”
“我当时可真是被你吓死了,”钟明镜回想当时情景仍觉后怕,又觉得两人因此竟成好友,实在奇妙,“谁知道当初一见,咱们还能有今日呢?”
十三郎笑道:“这就叫缘分。”这话出口,他自己的心跳先漏一拍,连忙打个哈哈岔开话题:“对了,皇都不是就在风州吗?据说美得很,你去过吗?”
“跟着大哥去过一回,”钟明镜点点头,“那时候还小,只记得人很多,挺热闹的。”
十三郎把双臂枕在脑后,道:“皇帝老儿就住在那里,听说他的皇宫就有聚英园的十个那么大,骑马跑一天都看不完。”
“嗯,”钟明镜道,“我当时还远远看过一眼,守卫森严,十几里内都没有闲人。”
十三郎突发奇想:“你说咱们溜进去会不会被发现?那帮皇宫守卫武功高吗?”
“当然了,”钟明镜忍不住笑起来,“你可不敢胡来,我听大哥说,禁宫内有不少隐退江湖的高手,咱们才几斤几两,撞上去只怕还不够给人家开刀。”
十三郎撇嘴道:“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吧。”
“关键是咱们进去干嘛呢?”钟明镜拍拍十三郎,“我听大哥说,皇宫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十三郎乜了他一眼,坏笑道,“没想到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钟明镜哼了一声,也忍不住笑起来。
两个人便这样慢悠悠一路北上,十三郎知道钟明镜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放不下三哥陈季,于是更加卖力同他耍宝逗乐,只想让他开怀一笑。
没过多久,他们便过了雾州的地界,进了雨州。结果第一天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铁青色的天空蒙蒙的,空气里满是潮s-hi的泥土气息。
“唉,果然下雨了,”钟明镜撑开油纸伞,一脸忧郁,“也不知何时才能停。”
十三郎借口胳膊酸不想撑伞,故意和钟明镜挤一把伞,这时便问他:“你讨厌下雨?”
“也不是,”钟明镜迟疑了一下,“就是不喜欢。”
“不讨厌,也不喜欢?”十三郎嗤笑道,“那是什么?”
钟明镜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每次下雨我心上都觉得不好受。”
“下雨天确实叫人快活不起来,”十三郎眯起眼睛看着纷纷而下的雨丝,“这种时候就该关起门来闷头大睡。”
钟明镜笑起来:“那咱们可得快点,不然晚间赶不到宿头,还得在荒郊野外过夜。”
原本只是戏言,不想一语成谶。走到半路时绵绵细雨转为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钟明镜和十三郎顿时被淋成落汤j-i,忙不迭找地方躲雨。
这阵暴雨来得又快又疾,不一刻便电闪雷鸣,风雨之声大作。
“那边好像有片庄子!”钟明镜将被风刮坏的油纸伞一扔,拉着十三郎指着西北方,“咱们先去那儿躲躲!”
十三郎拽住钟明镜大声道:“呆子,那是俞家堡,你不要命了?”
“俞家堡?”雨声极大,钟明镜不得不提声说话,“那是什么地方,咱们不能前去借个地方躲雨吗?”
十三郎连连摇头高声道:“那地方荒了近二十多年了,闹鬼,别去!”
“哪来的鬼?”钟明镜从小受二哥影响,压根不信这些东西,“你再淋雨又该生病了!”
两人拉拉扯扯,到庄子近旁时好歹发现一个破破烂烂的茅屋,当下他们各退一步,便在这个地方暂时躲一躲。
这茅屋就在庄子左近,但却孤零零的,周遭没有其他毗邻的房屋或是田地一类,也不知建在这里做什么。
走进去,里面四处漏雨,地上的泥积了老来厚。一张木桌歪歪斜斜眼看着便要塌了,那张炕倒是尚好,只是不时有老鼠之流的飞快窜过。
钟明镜拉着十三郎在一块勉强干净的地方站了,自己去把歪在一旁的木门关好,窗子用柜子堵上,方才挡住这阵凶猛的风雨。
“贼老天,”十三郎骂道,“下这一场泼天大雨也不知作甚。”
钟明镜却总算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自己,抓着十三郎的手便将内力送去,助他烘干衣物,驱寒取暖。
等折腾一阵两人安顿好了,外间的雨下得更大了。
十三郎闷闷不乐道:“这下可好,我们要在这个鬼地方过夜了。”
“这俞家堡究竟是什么地方?”钟明镜从没听过这个地方,忍不住问道。
十三郎奇道:“你居然没听过俞家堡?”
钟明镜连连摇头。
“这俞家堡三十年前是正如日中天,”十三郎得了个机会,立刻卖弄道,“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强盗窝,极为有钱。据说俞家堡里头高手如云,现在的魔教和它一比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钟明镜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俞家堡如今怎么会荒了呢?”
“人都死光了呗。”十三郎答道,“也不知是哪路的人马,一夜之间将俞家堡上上下下杀得一个不留,连老弱妇孺都没放过,然后一把火烧了庄子。”
钟明镜忍不住道:“这、这也太过残忍了吧?纵然是强盗窝,也不该灭人满门,好歹老人孩子该留一命啊。”
“黑吃黑哪里还管什么江湖道义,”十三郎哼道,“依我看俞家堡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势力了,不然不会一个都逃不出来,死的干干净净。”
钟明镜想想方才依稀看到的那个大庄子,起码能住几百人,心中便是一寒。
十三郎见他面有戚戚之色,忍不住使坏道:“据说这俞家堡的人死不瞑目,庄子周围方圆五十里寸Cao不生,还闹鬼。人们常看到晚上这附近有人在游荡,便是冤死的鬼魂在找替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