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血嫁衣
钟明镜回过头,便看到石文华瞪大了眼睛,正朝着地上的蒙面偷袭者看过去。
“人已经点住了,”钟明镜开口道,“你如何上来了?”
石文华撇撇嘴道:“我听到动静便上来了,果然你背着我和人动手动脚。”
“……”钟明镜听着这话只觉有些别扭,但不好开口指正,便当做没听到。
石文华却绕着地上躺着的人转了两圈,啧啧道:“还蒙着脸,我到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她说完蹲下身就扯下了那人的蒙面巾。
钟明镜早就猜到这人会是之前自己看到的人,因此并不惊奇,然而石文华骇得一下跳了起来,脱口道:“怎么会是你这个酸秀才?”
地上的人被点了x_u_e,手脚酸麻、动弹不得,却仍旧能开口,只见他咬牙道:“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孙某人命不好,今日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啊,”石文华往后退了几步,躲到钟明镜身后,悄声道,“大哥哥,你抓他干嘛?”
钟明镜默然半晌才道:“他想杀我。”
“咦?”石文华皱起了眉毛,瞪了地上的人一眼,“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何要杀他?”
偷袭者惨笑一声,不答反叹道:“成王败寇,孙某人无话可说。”说罢还闭上了眼睛,当真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r_ou_的模样。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石文华悄声道,“戏文听多了吧?”
钟明镜轻咳了一声,对偷袭者道:“这位兄台,你若是将话说开了,钟某是万万不会为难阁下。”
偷袭者眉毛动了动,却没睁眼。
“人家不买你的账呢,”石文华轻笑着道,“大哥哥,你准备如何是好啊?”
钟明镜心中沉吟,他自然不愿意不清不楚杀了眼前之人,但却有不想放虎归山——谁能料到他是不是还会对自己和石文华暗下杀手呢?
“凤凰集上先后于午夜自尽的四个人,”钟明镜决定以攻为守,“是命丧你手吧?”
偷袭者蓦地睁开了眼睛,哑声道:“他们该死!”
“为何该死?”石文华闻言冲钟明镜使了个眼色,但看上去更像是抛了个媚眼,转头问地上之人道,“你倒是说清楚啊,人家招你惹你了?”
男人喉头滚动几下,只是嘎声道:“他们全都该死,该死。”他声音低沉,语气说不出的y-in森,石文华听了竟打了个寒颤。
钟明镜挪动脚步将石文华挡了挡,一边回想这些天搜集到的支离破碎的线索,一边开口问道:“你杀她,”他指了指石文华,“是为了灭口吧?”
“什么?”石文华跳起来,“你说是他几次三番要杀我?”她愤愤的走上前去,对着地上的男人怒道:“格老子,你个龟儿子为何要杀我?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说啊!”
钟明镜却隐约猜到一二,道:“是为了桌上的牌位吧?”
“你……”男人哽了一下,嘴唇哆嗦起来,“你都知道了?”
钟明镜不会说谎,于是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你如何猜到是我?”男人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目中又流露出不甘来,“我哪里露了破绽?”
钟明镜微微摇头道:“我并未猜出是你,然而那晚能对这孩子暗下杀手的人,极可能是二楼的住户,那便只有三个人有嫌疑。”
“那你为何不去怀疑那个烂酒鬼?”男人哼笑道,“还有秦掌柜,她武功可不低哦。”
钟明镜闻言迟疑了片刻,方道:“那天晚上,酒鬼几乎和我前后脚到了走廊。虽然他和这孩子住隔壁,但要想这么快便做出一副梦中惊醒、衣冠不整的模样来,他时间不足。”
“那秦掌柜呢?”男人挑眉问道,“我记得她出来的不比我早吧?”
钟明镜平静地答道:“我原本也疑心过她,但今日在街上看到你,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好好好,”男人苦笑起来,“是我自己疏忽大意露了行踪,天意如此,怨不得旁人。”
石文华撇嘴道:“杀人你还有理了,我不就走错房间看到你的东西了吗?你居然为此事杀我!”
“他那晚要杀你,除了灭口,”钟明镜沉吟道,“只怕也是察觉出有人追踪调查此事,为了误导调查之人。”
男人闻言看向钟明镜,道:“我也正想问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为何要多管闲事来追查我?”
“你杀人还怕人查?”石文华哼了一声,“我们就查你了,怎样?”
男人抿着嘴道:“我杀的都是罪该万死、罪大恶极之人,我与他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动这孩子,”钟明镜摇摇头道,“那晚我们再去的晚些,她就没命了,更何况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杀她。”
石文华道:“就是,我可是个大大的好人,你杀我简直是作孽!”
“谁让你……”男人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谁让你穿着一身红呢。”他盯着石文华身上的红衣,低声道,“这该死的血嫁衣,你为何要穿着它?”
石文华气道:“要你管,姑……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她险些将“姑n_ain_ai”三个字说出来,好在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血嫁衣?”钟明镜微微挑眉,“这就是你杀人之后给他们换上红袍的缘故?”
男人脸上肌r_ou_不住颤抖,显然方才的话令他心神激荡,良久方才道:“这是他们欠下的血债,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该死。”
“他们做什么了?”石文华逼上前一步,问道,“又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你对他们痛下杀手?”
男人嘴唇颤抖,双眼却渐渐红了:“你们不懂,你们不会懂的。”
“你不说,”石文华哼道,“怎么知道我们不会懂?”
男人冷笑起来:“我杀的那四个人,临死前都不知我为何恨他们入骨,也不知自己犯下了何等罪孽。”
“你没同他们讲清楚吗,”石文华啧啧道,“那岂不是死不瞑目?”
男人却道:“我告诉他们了,只是他们不会明白,当年他们逼死那个女人,手段多么残忍。”
“女人?”石文华诧异挑眉,随即猜测道,“是穿着血嫁衣的女人?”她不由想,好端端的嫁衣,为何会被叫做血嫁衣呢?
男人笑起来:“是啊,那天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热热闹闹。”
石文华看着男人脸上的笑容,心中有些发凉,往后退了几步藏到钟明镜身后,探身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男人缓缓敛起笑意,“她嫁的那个短命鬼当晚就一命呜呼,她的n_ai娘逼着她自裁了。”
钟明镜听得出男人言语中深藏的痛苦,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年男人还很小,喜欢在姐姐膝下玩耍,偶尔一抬头,就能看到姐姐倚在桌边作绣活,小指头一挑一挑的。
屋子里静极了,只有“沙沙”的声音。小男孩玩得倦了,就靠在姐姐膝边,拉着姐姐要听故事。
姐姐就会把他抱到腿上,用轻柔的声音给他讲后羿s_h_è 日、嫦娥奔月。
直到有一天,这样的日子结束了。姐姐开始从早到晚忙碌,她的神情让小男孩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于是有一晚,小男孩偷偷跑到姐姐房中,却听到姐姐在哭。
他费力踮起脚尖给姐姐擦眼泪,但擦不干,急得也要哭了:“姐姐不哭、姐姐不哭。”
姐姐哭着把他抱进怀里,低声说,她不想死。